“我和妹妹在这里住下了,你们回去吧。”黄昏时,莫家屋后的小山坡上,柳枝儿对三个侍卫说。
“不行。”三人断然说,毫无商量的余地。
主子叫他们好好跟着她,不但有保护的意思,也有监视意味,主子对女人没有这样认真过,虽然柳枝儿目前还不是主子的什么人,但是稍一留意都知道主子对她不一样,万一弄丢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要怎么向主子交待?
“随便你们,反正我们住这里不回去了。”柳枝儿拉着妹妹的手回身往莫家屋走。
“枝儿姑娘,请不要为难我们,”李魁搓着大手,焦急地说,“等主子回来了,叫他陪你过来住多久都行。”
主子和莫湛是莫逆之交,这莫家茶园是他们的散心之地,随时都可以来的。
“我不要!”柳枝儿固执地说:“我要留下来帮小兰他们采茶。”
“什么?你要住那么久?”才入秋,茶山一片嫩绿,要采茶,不知道还得等多久呢,并且,采茶时节到了,莫府自然会派工人来采,她弱弱的,能帮什么忙?三个侍卫都用置疑的眼光看着她。
“是。”她回答得斩钉截铁的。
麒麟宫有什么好,住在里面好比笼中鸟,什么都不自由,碰上李秀云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得少活几十年。莫家虽然是乡下人家,但热情好客,和他们说句话都称心。自恃不是高贵人家,柳枝儿和妹妹觉得还是比较适应这种人家的生活,粗茶淡饭也好,粗布衣裳也罢,心情好才是重要的。
“柳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尽早回宫吧,明天再来也可以。”李伟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还望说服柳枝儿。
“不,你们回去吧。”柳枝儿凝望着天边耀眼的红日,含着微笑轻轻地说:“要是你们主子回来了,请代替我们说声谢谢……”
“我们遵了主子的命令,要跟随你们身边的,你不回去,就苦了我们了。”李伟摊牌了,生得聪明伶俐的娇美姑娘,不懂抓住机会迎奉皇子,真是可惜了。
“呵呵,不会有事的,我们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消失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他就会忘记了。”
“姑娘,恕属下难以从命。”
“对了,你们不是我的属下,三位哥哥,有空的话,你们可以来找我们玩哦。”
“姐,你可以写封信叫他们带回去呀,你告诉李正浩,叫他不要责罚他们就可以了。”
“老妹,你还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柳枝儿幽怨地横了一眼乱说话的妹妹:“李正浩没有见过我的笔记,他要怪罪的话,同样可以找借口说,这是他们捏造的。”
“姑娘既然懂得这道理,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你要走或留,都等主子回来后再定夺可好?”
三个大男子,围着小女子苦口婆心地劝着,峰儿和小兰牵住手,蹦蹦跳跳地远远跑来,她们嘻嘻哈哈地笑着,开心得很,柳叶儿看得眼馋,忍不住就要跑去和他们玩,李伟和李魁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李魁比起手刀,对着转身的柳叶儿的脖子一砍,柳叶儿立时软到在地。
“你们……”柳枝儿话还没说完,李伟一抱拳,说声对不起,也对准她脖子一砍,柳枝儿惊叫还未出口,也慢慢滑到在地。
“李达,你去莫家辞行,李魁,我们走。”
李伟和李魁抱着分别抱着柳枝儿姐妹,施展轻功飞纵而去,李达则去莫家告辞。
回到了麒麟宫,又睡在麒麟阁,柳枝儿叹息一声,望着睡梦中的妹妹,黯然神伤。看起来,要回家,比登天还难了。
第二天,柳枝儿又和柳叶儿到莫家玩,为了避免被打昏后给抗在肩头难看,她还异想天开地换了套男装。李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在她手中被剪短,中腰还很不客气地打了几个折子缝上,不伦不类的衣服穿在小美女身上,叫人看了哭笑不得。柳叶儿更是简单,她个子高挑,李魁的衣服刚好够长短,不用裁剪,只是肩头垮了,腰身也没有,穿着像个小丑。
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声不吭地跟着两个指手画脚,叽叽喳喳的小不点儿,那情形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柳枝儿两个还浑然不觉,一路上逗着三侍卫说话解闷,整得三人窝囊不已。
“对了,你们三个,身上带钱没有?借我一些,以后莫湛付了工钱再还你们。”五个饭桶天天吃莫家的,穷人家,几天下来就会吃穷,心思缜密的柳枝儿想到了付饭钱。
“我没有带银子。”三个侍卫都没有带银子的习惯,天天跟在主子身边,他走到哪里都不会缺生活所需,银子放在身上是累赘。
“我们有什么办法赚钱吗?”柳枝儿好失望。
“没有。”毫不留情的话好似一盆冰水,大热天的也浇得人透心凉,柳枝儿无可奈何地闷着头赶路,没话了。
一行人沉默地转过一道弯,来到一条小溪前。四面青山环绕,小溪潺潺而流,溪水清澈见底,波纹微漾,看得人心旷神怡,不忍离去。
似曾相识的小溪、似曾有过的落寞,满腹心事的柳枝儿不走了。
“停。”她摆出老大的姿势,打了个响指,叫三个侍卫停下,然后招呼妹妹,“叶儿,我们玩水去。”
“姐,太阳好猛,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的时候辐射最大,不要玩了好不好?”
“晒晒太阳对皮肤好,你看你,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心情不佳的柳枝儿听不进妹妹的劝,执意要玩。脾气日渐固执的微妙变化,她一丝都没有感到。
“你一个人玩吧,我和哥哥们去路边的茶树下等你。”娇弱的柳叶儿见到太阳就发昏,她真心不想玩。
“一起玩!”柳枝儿在溪边抓住妹妹的手,有点不高兴了。
姐姐最近变得有些不近人情,柳叶儿不想和她吵,好脾气地说:“姐,你知道我身体不是很好,不宜晒太阳,你玩一会儿吧,我们等你。”
“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不玩就不玩吧!”柳枝儿气冲牛斗,甩开她的手,穿着小马靴的脚狠狠踩进水里踢水,踢得水花四溅。柳叶儿躲闪不及,湿了裙摆。
“姐!”她气急败坏。
第一次,姐妹俩不说话了。她们倒好,不说话没问题,苦的是三个侍卫,他们自己不敢逗乐,还得面对俩张臭脸提心吊胆的,滋味很是不好受。
莫振生一家,生活并不富裕,柳枝儿心知肚明,要是五人今天身无分文的又去他家吃两餐,一定会吃得他们家断粮几日。可是硬着头皮出来了,马上说要回麒麟宫,多浪费脚力,那么干什么好呢?她一筹莫展了。
三侍卫和柳叶儿唯她马首是瞻,都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并不敢擅自出主意。
“回去吧,不去了。”柳枝儿怏怏不乐地掉头,一点兴致都没有。
“我不回去!”走得脚酸死了,歇也不歇一下就回去,柳叶儿也突然来了脾气。
柳叶儿不理她,自顾往回走,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后来,竟然狂奔起来。李伟和李魁对视一眼,齐声对李达说:“你留下照看叶儿小姐。”
两人很快追上柳枝儿,只见她边跑边抹眼睛,好似在哭。人心都是肉做的,俩侍卫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汉,也是柔情满怀的男人,看到乐天派的姑娘突然哭了,他们手足无措,围在喘气的柳枝儿身后,急得抓耳搔腮,不知如何安慰。
“你们走开啦!”柳枝儿揉着眼睛,醒着鼻子,撒泼喊:“没有见过人哭啊?”
两个傻大个,跟在后面看人家哭,也不会说话安慰安慰,讨厌死了,李正浩手下的人都是木头、木头!讨厌、讨厌、好讨厌的李正浩!想着那个讨厌的人,她哭得更伤心了。
柳枝儿想得很天真,以为找到麒麟宫旁那片树林,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哪知事实远不是如此,遇到李正浩,她也说不清是祸是福。说是祸吧,他供她吃穿,说是福吧,她又受不起他的好。他在身边的时候,她跟他大吵,他不在身边了,她又特想他,患得患失的心情,惹得她烦躁不安,胸闷不已。
世间最难说的是感情,缠绕不清的永远是感情,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罢,在没有确定之前,它都很烦人,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不舍。
柳枝儿对李正浩的霸道不满,也不肯承认自己想念他,但是要是真正找到回家的路,又为见不到他而难过。
“妈?我迷路了,该怎么办?”她双手手指互叉,托着下巴,喃喃地问:“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谁告诉我?”
爱,是一杯酒,尝过了才知情浓;思念,是一剂药,喝过了才知味苦。李伟和李魁都没有爱过,见到反复无常的柳枝儿,无法领会她的苦恼,感到的只是不可思议,跟在她身后,为的是尽责。
回到麒麟宫后,柳枝儿再也没有说要出去了。
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回家无望,她彻底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