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请用茶。”声音清悦而妖娆,不是今日那梁宫中的公主是谁?
公主不是应该与夏营州一起的吗?怎么如今搞得好像私会情郎?
真不是本小仙****话本看多了所以敏感,而是这公主说话声音样子,分明是一副对着情郎情态。
“云嘉已打探清楚,铁剑确是那女子所铸。”
船厢之内,云嘉公主面朝外间,她的情人背对着我,我只觉那男人背影熟悉。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白玉般的杯盏落在他手边。
男人颔首,“辛苦公主了。”
这个声音……
我未及细想,那男人已起身。
“世子!”
“公主还有何事?”
娇美的容颜在灯下更显得娇媚,公主樱唇轻咬,吐出的话语似也带了芬芳,“父王明日便要下旨,云嘉……云嘉要嫁与那马夫了。”
男人似轻笑一声,“那便恭喜公主了,夏公子会是个不错的驸马。”
“你……”公主想说什么,却又止了声音,只拿一双秋水剪瞳看人。
男人不为所动,在他转过身来的瞬间,我看清了他的脸,竟是他?!
男人的手已触上门板,公主的身影幽幽传出:“世子,难道你对云嘉,对云嘉半分也无……”
“公主,”姜国世子出言打断她的声音,“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
只这一句便将尊贵的公主彻底打败。只见她猛然瘫坐于坐上,娇媚脸庞再也无了往昔光彩。
原来是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夏营州怎么办?
正思忖间,那姜国世子已走至船舷上,脚步顿了顿,而后,径直朝我这个方向走来。
船上此处空旷,我躲闪不及,其实是心了存了旁的心思的,我想要试他一试,试试这人是否真能看见本小仙我……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男人一袭宽大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嘴角含笑,脸上温柔地一塌糊涂。
我皱皱鼻子,看来不用试了。我作出要走了样子——
“姑娘请留步!”抢上前来。
“站住。”我突地喊道,“离我远点。”我觉得这人是怪胎,直觉要离他远远。
“姑娘便这般讨厌我?”
“是。”脚下跨出一步,又要走。
“好好,我不过去。姑娘可否先听在下说几句话?”声音里带了急切。
我想了想,原也是无聊打发时间的,便道:“说吧。”
他露出笑意,笑出来的样子还蛮耐看,“在下姜国苏陌。”
“哦,墨水的墨?”
“青青陌上桑之陌。”
我的心没来由一跳,却不知为的是哪般。去看这人的脸,一派淡然,我便又“哦”了一声。
苏陌又道:“不知姑娘芳名……”
我摆摆手,“不想告诉你。”
“姑娘不要误会,苏陌并无恶意,只是,姑娘令苏陌想起了一位故人……”他的脸就变得忧伤。我有一种错觉,总觉得这人脸上是不该出现此种表情的。想了想,本小仙方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算了算了告诉你吧,我叫小青。”
“小青?”他低喃了一声,抬头冲我笑得和煦,“好名字。”
分明是个俗名字。
“上次在梁宫,是苏陌冒犯了,还请小青姑娘不要怪罪。”
我摇头说没事。
“姑娘可是狐仙?”
我呸,那是我最讨厌的动物!
我没理他,却是道出心内疑惑:“公主喜欢你?”
他不答反问:“小青姑娘喜欢夏营州?”
我正想说怎么可能,却听得船舱门开合,就有清悦女声传了出来,“世子可还在船上?”
我去看苏陌,他也正好看向我,我说:“我先走了,还有,不许勾引公主!哎,你干什么?”却被他一步抢上前来,握了我的手腕不放手。
甲板上的脚步声近了,苏陌拉着我,一个闪身进了阴暗角落里,他的声音带了急切:“小青姑娘,我们以前是否在哪里见过?”
我瞟一眼光华明亮处的公主,道:“大街上见过。”
“不是,我是说……”
“世子!”公主一声呼唤,想是发现了这个阴暗所在。
我说:“嗯,今天就这样吧。我走了。”说完,不等他回答,化作一缕青烟,自他掌心消失。临去前,我仿佛听见他叫了我一声“小青”,声音缭绕,不绝于耳,让我的心没来由又是一抽。
我回到夏营州租住的小院时,从知道出了大事——宁归不告而别。
唔……还是有告的,她给夏营州留了一封信,信很简单,只短短两行字,祝贺他多年夙愿达成,另外便说明自己去意已决,望不要留念。
我看见夏营州呆呆立在后院那间小房前,就在昨晚,他还曾与宁归携手铸剑……如今却已是人去楼空。
宁归走得很干净,连火炉子都没留下。
真不知她这么个瘦弱女子怎能搬动那么多重物?
夏营州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拔腿便冲出门外,掌中紧攥的信纸在风中卷乱了边角。
今夜秋夕,人群并未散去。夏营州疯了一般,逮人便问是否见到一个身带重物雇车的单身女子。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小儿女们忙着亲昵来不及,又怎会去顾旁人闲事?
繁华的街头,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夏营州于人群与亮光中穿梭,焦急的神色与旁人的嬉闹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远远于半空中俯瞰,这一刻,他哪还是那个纵马飞扬的少年,分明是……
突地,夏营州突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待那女子疑惑转身,那点欣喜早消散在风中。
不是!不是!都不是!
那么,宁归去了哪里?
夏营州总是很容易便找到宁归,她永远都安安静静在那里,要么打铁铸剑,要么抬头看天,在卫城是,在梁都亦是。却原来,有一天,宁归也会消失不见。
通过左护法3号,我连接到夏营州的心念,还真是一股悲戚萦绕于心头啊!
夏营州找不见宁归,本小仙可以啊!犹豫了三秒钟,本小仙便掏出破旧布袋一个。这布袋是临行前司命老儿让本小仙带着防身的,本小仙一直拿它装大花,没想还真能派上用处。
一通翻找,本小仙自布袋内掏出一面镜子,此境名曰回溯之镜,可回溯过去累生累世恩怨情仇,乃本小仙做工之时必不可少之物。
找了间安静酒家坐下,包房内,本小仙将轮回编钟放于桌上,旁边便是那回溯之镜。
回溯之镜开启,即刻便显出宁归沉静面容。
院墙内,宁归坐于树下,沉沉静静的,在发呆。一切如常,却突地,有个男人的背影现在镜中。那男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宁归脸上却无一点异色。两人交谈,相若无事。回溯之镜只见画面,不听人声,我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最后,宁归站起,与那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离开……
夏营州再一次见到宁归是在三月后。
那一日,梁都北郊,苍雪山上,注定令人难忘。
梁国是一个崇尚鬼神的民族,祭鬼,亦奉神。
黎明时分,苍雪山上,梁王一声令下,奉神会始。
梁王立于高高驻台之上,驻台之下围聚着梁国最有权势与地位的家族子民。作为梁国七公主的准驸马,夏营州赫然在列。
梁王开始宣读奉神誓言,底下鸦雀无声,众人缄默垂首。
然而,这只是表象。
在沉默伫立中,迎向夏营州的满是不怀好意的视线。是的,他的身份特殊,他的身份遭人诟病,他的身份让所有人尴尬。不过,夏营州已然习惯,比起三月来的每日遭际,今日算是最轻微的冲击,连震荡都算不上,只是小小冲击。
夏营州抬眼去看身侧女子,她是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她当然是美丽的,她更是自己魂牵梦系多年的女子。如今,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他是高兴的,欣喜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为什么,在他心内一角,有隐隐情愫浮动呢?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说不清,他只知道,这样的感觉令他不适,虽微小,却有足够力量能将他自云端一瞬拉至地狱。
“请铸剑女。”梁王威仪的声音自驻台之上响起,似要响彻九天。
梁王新得铸剑女,铸剑女可铸神兵,梁王大悦,特将此女赐婚于梁国太子。
此旨意一出,举国哗然。
梁王却道,如此女子,天降祥瑞,可担国母。
这是夏营州第一次见那铸剑之女。
苍雪山巅,料峭非常。铸剑女双手奉剑,迎着晨曦,于晨风中,缓缓进入众人眼帘。
山上有石阶,石阶料峭。
那是一个身着嫩黄衣衫的女子,晨间山寒,女子衣衫单薄。
铸剑之女到底是何方神圣,夏营州自然也是好奇的。于是,他便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三月不见,她更瘦了,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寂然更甚。
太阳已移至山头,金色日光自她身后穿过,她的小脸美,却也苍白。
夏营州不自觉握紧拳头,这一刻,他极想冲上前去,去到她的面前,不做什么,只是近近得看她。他并不十分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觉得,看见她的那一瞬,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