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粘着污泥的血手艰难的抬起,紧紧抓住他衣衫的下摆,呼吸薄弱的开口:“求你。”随后悠悠的晕厥了。
白衣男子望着女子的脸,那眉间若有若现的双色花,叹惜道:“若是师兄知道我将你带了回去,不知对你是幸还是不幸呢。”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林间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于是,山林中的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四周弥漫。
远远看去,凉亭内,一袭白衣,素白纱衫,席地而坐,一男子眺望着前方,沉浸在那如诗如画的美景里,他修长而优美的手指有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琴声悠远,能使人宁静。宇文安烟立于不远处观之,就是他救下了她吧。
琴声停,一曲毕。
男子回眸,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宇文安烟心想。那眉,如剑;那眼,如泉;那鼻梁,挺拔如山;还有那唇,厚薄适中。这是怎样的绝色啊,连她这个女人都自行惭愧,比不得了。
男子望着那一张变幻莫测的小脸,愣住了。先是惊艳,然后是呆愣,最后却是苦闷,他不懂,她的表情为何这么丰富。却见她苍白的面容,只着了件单衣,便起身走向了她。
“姑娘,夜寒露重,还是回屋吧。”男子温和有礼的劝说。
宇文安烟直视他,轻启朱唇:“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冒昧问下,这里是哪里?”
“姑娘严重了。”男子好奇的看着她,失笑道,“这是位于三国交接处,狼燕山中无名林。”
宇文安烟震惊的眼,诧异道:“什么林?”她没听错吧,无名林,还真有这种电视小说里所说的世外高人所居的深山野林?
男子鄂然,想必她一个女子,没听过也属正常。缓缓开口道,“嗯,我本姓胡,名胥阳。以后就以名字相称吧。你的身子还没恢复,外头夜凉,不宜久待。”
“嗯,我是宇文安烟。”她点头,随即说道,“不碍事,我晚点再进去好了。”
“你不必急着回家的,先养好身子,不宜着凉。”莫离提醒她。
莫离看了她一眼,那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让她静一静吧,转身回了屋子。他也要思考一番了,估计师兄也该出关了啊。不知道又炼制了何种奇毒。而那女子身中的奇毒,不知可解不可解。
徐徐的晚风迎面吹来,带来一丝清爽,一丝凉意。宇文安烟环顾四周,广阔的天,空旷的地,一片茂盛而繁密的竹林阻隔了外面的世界。面对三年男友的背叛,只有在心平静的时候,感觉到一丝丝的痛。
“啊……”她轻呼!她的肚子好痛,似有千百种虫子在咬嗜,腹部还有一股灼热,似要破体而出。
“啊……”再一次发出了痛苦的叫喊。冷汗直冒的她按住肚子倒在了地上,不断抽搐。在房中察看医药典籍的他听到外面那惨叫声,立即冲出房门,便看到女子倒在院前的那块空地上,毒又发作了。
他上前抱起痛得昏过去的她,竟如此消瘦,还要承受双色花毒的煎熬,她如何受得了啊。这毒,虽不伤及性命,但却更让人生不如死。每一月便要痛上一次,每一次都疼痛难忍,中毒者皆因受不住或选择了自尽或成为了杀人魔。
这种毒只出现过三次,却死伤过百。
而他炼制这种解药,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尤其现在还有人在等着他的解药过程中忍受蛊虫咬嗜之苦,油然而生的挫败感令他心存愧疚。
而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他没有义务救她。
天方破晓,一脸倦容的莫离起身,准备熬些米粥,待她醒来时可以食用。照顾了一整夜,她终于在第二天早上不再低低呻吟了。
“唔……”宇文安烟醒来时,已经是日头高照了。
“你醒了。”已经熬好米粥的莫离进来,刚好瞧见她睁开着的眼,“感觉怎么样?”
宇文安烟动了动,心下一惊,她不动声色的摇了摇问道:“我怎么了?”
莫离见她不记得昨晚的事了,也就没有提及,“来,饿了就先出来喝碗粥吧。”
“你先出去。”宇文安烟提醒他。
莫离点头,他倒忘了男女有别,深山野林呆久了也忘了世俗。莫离出去之后,她下了床走到屏风后,这也算不得屏风,顶多也就一木板门,不过却也能遮掩半间房。轻轻解下褒裤,原来她家亲戚真来了。刚在床上稍稍动了下时就感觉到了,只是碍于他是男子,也就没开口讲明。
这里半个女人都没有,估计卫生棉也没有。估摸着古代的人用棉布也可以解决下,只是不那么卫生,她也没那么多要求了,只是棉布?她的眼直接朝床上的棉被瞧过去,这个勉强可以凑合。不多时,她梳洗了一番后出了房门。
莫离坐在那等着,看见她出来,“弄完了就过来喝点粥吧。”他的笑一尘不染,像山间甘泉那般纯净。
“应该不止你一人住这里吧。”环顾屋子,宇文安烟说的肯定。
“嗯,我与师兄一同住在这林中快有二十年了吧。”他算算年日,才发现已是如此久了。回想着过去,他们都是师傅捡来的孩子,就因为他们的贪玩,去了外面那混浊的天地,竟是害了师傅一条命啊。为了救闯了祸的他们,这才赔了命。
“你似乎有心事。”她一眼就瞧穿了他,因为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
“不如意之事皆是遗憾,人终其一生怕很难事事如意吧。”他苦笑的说,“前尘过往,不想也罢。”他通透的心境,让听的人不免苦涩。
“有酒吗?”宇文安烟突然想喝酒,一醉解千古愁。
“你不能喝酒。以后也不能碰酒了。中了‘双色花毒’之人,从今以后只能滴酒不沾。”倘若沾了,到底会成何样他就不得而知了。
“双色花毒是什么?”宇文安烟转动手中的酒杯,好奇道。
“那是来自海外的奇毒。中毒者需承受百虫咬噬之苦,每一月发作一次,昨晚就是第一次。所幸你晕过去还有知觉,不然后果就很难说了。”莫离没想要隐瞒她就全说了出来,“中此毒者皆不能喝酒,且男女不能行房。”
宇文安烟错愕的看着他,她可以相信他说的吧。只是这太残忍了!她真的宁肯不信。
“住了这么久,就只看见你一人呢,你的师兄呢?”她换了个话题,望着这处处茂竹,片片竹叶,这里真是个世外桃源,四面环山绕水,悬崖峭壁,百米瀑布,好不美丽。
“在鬼谷。”莫离站在她的身边,望着另一方说道。
“鬼谷?呵呵,这里有鬼出没啊,哈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里白烟袅袅,分不清是云雾,还是炊烟。
“你不怕?”
“怕,作何要怕?以前的自己早已进了阎王殿,我就是小鬼了,如何?”她忽而俏皮的望着他,询问。
“呵呵。”莫离一脸笑意,“你真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女子了。”
宇文安烟心飘飘然,脸上泛着点点红晕,忽又撇嘴道:“怕是你见过的女子也没几个罢。”她差点忘了他在这林中二十年啊,又见过几个女子嘛,还想骗她?
莫离见她少了刚才的戾气,也逗趣说:“是啊,见的也就那么三五个。”她们或是娇美,或是冷艳,皆被师兄捡去练毒了。
见他故作正经的开着玩笑,宇文安烟笑开了脸。
此去经年,犹记得,显有佳人,笑如紫霞。
整天没事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打打下手,帮帮小忙。她习惯了这里简单的生活。既然这里凡事都自己来,那么别人会的,她也要会才是。现在她就在药房里,帮他拿拿药材,识别药材。
“拿五钱淡竹叶给我。”
“五钱淡竹叶?就是你前几天说的那个根茎短缩而木化,须根稀疏,中部常膨大为纺锤形,秆直立,中空,节明显,晒干了的淡竹叶对么?”宇文安烟不放心的再问一次。
“嗯,看来你记得非常熟练。”莫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的聪慧,令他折服。
“那是师傅教导有方才是。”边说边将五钱淡竹叶交给了他。
“三钱青木草,快。”
“哦,就好了。”
莫离放好之后,突然询问道,“你想学银针针灸法吗?”
宇文安烟望着他轻轻一笑,“不怕我青出于蓝吗,到时候你这个师傅可就无用了呐!”
只见他坦荡一笑,继而认真道,“救人于世本是医者的职责,若是计较这些也就失了身为医者的本质了。”
宇文安烟撇了撇嘴,“是我小心眼了。”他的话,让她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些都是为了解花毒而配制的药,每天三副,在毒发时,还可抵挡一阵腹痛。真正的解药还要等三十六天,看来她还是得要熬过这一次才行啊!担忧的望了眼她,唉。
“怎么了,有何奇怪之处吗?”宇文安烟自己打量了一番,没哪里不妥啊。她刚刚的小人思想确实不对,也不要这般看着她吧。
他摇摇头,声音显得沉重:“今晚亥时是毒发时候,你做好准备。我还是会在旁边守着,你,不必太过担心。”
“嗯。”她轻轻应了声,时间过得真快。第一次虽是昏睡状态,但那种绞肉般的抽痛,她想起来就觉得可怕又恐怖。就在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是她还想着回家,那股力量支撑着她熬过去了。
刚入夜来,便是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房屋内点满了蜡烛,她让莫离将她绑在了床上,不能动弹。
“这样好吗?你确定要绑着吗?”莫离还是不太赞同,反复的问着。
她没好气的说:“你怎么比个女人还婆妈了?不绑着难道任我毁掉这满屋子的东西啊。”毁完了还得自己重新弄好,她干嘛呀,绑着就绑着呗。“不许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