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完了,小宛内心的郁闷与伤感也差不多消除了,但是,陈博内心的恐慌却依然存在,甚至有越来越强劲的势头。陈博感到非常郁闷,他想极力解决内心的苦恼。
四月的阳光碎花花的,让原本已风情万种的成都看起来更加迷人。如果说,三月的成都是一个纯洁的少女的话,那么,四月的成都,已经是少妇了,既保持了少女的纯洁,又拥有了少妇的丰韵。
陈博特地为自己添置了色泽鲜明的衣服,想换一种心情。但是,那些沉积在心中的无法忘却的恐慌与置疑,依然如淤积河底的泥沙一样,难以完全清除。这种淤积的东西,不给你造成太大的麻烦,但却总使你的生活里充满了异样的色彩。而使我们伤透脑筋的是,生活是不允许有任何杂质的。
这天,星期六,陈博没有去管理自己的健身俱乐部,而是特别地邀请了老谭去茶楼,就是上一次那家茶楼。老谭也赏脸出来了。陈博的主动邀请,以及老谭的赏脸,配合着让陈博沿着一条歧路越走越远了。这让陈博后悔莫及。
老谭那天手里总是把玩着一部手机,一款新出来的摩托罗拉,样式和颜色都比较眩。当时,陈博是这样想的:“肯定又是为了迷惑哪个女孩儿而准备的。”
正当壮年的老谭虽然不可能形象猥琐,但气质上确实不怎么样。但这个年龄阶段的人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收入丰裕。而对那些刚刚步入社会,甚至还没有进入社会的女孩来说,物质就是最大的诱惑。
记得老谭那天见到陈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哎哟,这衣服从未穿过,是不是有什么重要文件要宣布?”
陈博先是心头一紧,半天没正眼看老谭。接着他顿时明白今天是自己有求于他,于是,他笑吟吟地递上了烟,说:“聊聊,觉得生活节奏太快,平时要上课,周末要负责俱乐部,挺累。”
老谭没答话,独自搓着烟卷,然后陈博听见了打火机清脆的点火声。老谭看了看陈博,目光正好与等他说话的陈博的目光对撞在一起。陈博立刻低下了头。老谭还是没说话,像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样沉默是金。
陈博说:“有点事想请教你。”
老谭的脸一如既往地绷着。
陈博接着说:“但不大好说。”
随后,陈博看了看老谭,见他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期待。多年以后,陈博还耿耿于怀地认为,其实当时应该就此打住,什么也别说,自己去寻求问题的实质性解决方法,小时候父亲不是说了吗,要自立自强。可老谭对自己不错,多年故交,而且平时他对这方面的事情也是津津乐道。与此同时,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脑子很空洞,很慌乱,这慌乱使他心神不宁。这种情况下,人总是比较浮躁的。所以,他就说了:“前段时间,小宛说我那方面不太行了,这让我……”
说完,陈博几乎是把头埋在了桌子底下。这时候,老谭倒来了精神,先是一个人“扑哧扑哧”地笑了半天,直到自己都觉得笑得有点过分时才嘎然而止。然后,老谭笑眯眯地盯着陈博,问:“小陈,你今年贵庚了?”
陈博心里一愣,想:“呵,还贵庚呢,给老子假装文雅。”
陈博认真地说:“我不相信你连这事都忘了,三十六哇!”
老谭双手一拍:“对呀,你是一只羊。小宛这时是狼。羊能斗得过狼吗?”
陈博一听,心里顿时感到极度烦恼,便口气生硬地问:“什么叫羊斗狼?”
老谭又是一笑:“人家是怎么形容两口子做爱的,你知道吗?那叫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一听,陈博倒是突然赞同了老谭的观点:“是啊,一只羊怎么能跟狼战斗呢?不过,这样推断下去,可能几只羊也未必是狼的对手,这个社会岂不乱套了吗?”
正思忖着,旁边的老谭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我一时疏忽啊。”
陈博纳闷:“你疏忽什么了?”
老谭说:“你的学生都知道了,送你一盒汇仁牌肾宝,可我还愣没看出来。”
陈博当时暗自想道:“那我与班上女生的不正当关系你也知道了?”
陈博一听上次学生送的那奇怪的礼物,现在又听老谭这么一解释,顿时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难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老婆那点事了?难道自己长的就是一副肾虚的样子吗?
“呸!”
陈博心里愤懑地咆哮着。
这愤怒使陈博更加胆寒,学生们是否知道了不敢肯定,但现在老谭千真万确地知道了。转而,他又想,这事倒真的奇怪了,仿佛是上帝的作弄。也许,自己应该冷静地面对现实。
陈博低声下气地说:“我觉得你这方面比较有经验,你看我应该怎么做?”
话音一落,老谭就夸张地摆手,嘴里一连窜的“NO、NO、NO”,其他茶客都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还以为是老外在这里瞎卖弄呢。
此刻,陈博突然冷静了,他知道这是老谭在装蒜,他需要的就是陈博的求情,他需要陈博在虚荣上满足他。但说实话,陈博不是这种人,平时对老谭关于这方面的言论很是嗤之以鼻。
但是,这天他却妥协了。
陈博像是在乞求地说道:“老谭,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帮助也够多了,我原本不想打扰你,但你说这事,也太……也太重要了,你必须得帮我一把,啊,咱们兄弟还来日方长呢。”
老谭一听,眉头顿时舒展。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语重心长地说:“经验不敢说,倒是有一点建议,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听。”
这时候他还卖关子呢,陈博心里狠狠地臭骂这人怎么太他妈的虚伪了。
陈博说:“你说,你的只言片语也是珍贵的。”
老谭摆手:“珍贵谈不上。”
陈博真有点忍不住了:“你就快说吧。”
老谭说:“首先,你得承认你现在是一只羊,而小宛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狼,小学时你学过《狼来了》那篇课文,知道狼来了后羊的惊慌,所以你现在的惊慌与恐惧是正常的,生命攸关嘛。
“这一点,决定了你必须得提高自己的战斗能力,羊要想在大自然生存,就必须提高生存能力。这是大自然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如果一个男人长期与一个女人做爱,也就是只与自己的老婆做爱,终究是要厌倦的。做爱也是会审美疲劳。怎么解决审美疲劳呢?当然聪明的你一下就会明白的。
“刺激是在不同的女人身上找到的,情人和小姐随便你选择,这个要根据自己的品位和其他因素决定,这其他因素包括金钱、时间,以及后顾之忧等等。重新激发欲望,这是天下男人外出寻花问柳的主要原因之一。
“其次,就是冷淡小宛,这一点同样至关重要。再好吃的东西,一旦时间长了,也会腻口。所以你不要让小宛天天都能吃到你,让她对你保持极度渴望。结果是你给她点滴恩爱,就让她心满意足,让她感觉到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两点结合,效果一定会不错。”
老谭最后这样补充道。
老谭的话是一气呵成的,像是在给学生上课,手舞足蹈,激情澎湃。而陈博也如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整个过程神情专注。完后,陈博还如学生问老师一样:“这是真的吗?”
“老谭的经验的确还是比较丰富的。”
老谭这话说得无懈可击。
说完,老谭有点显摆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吃惊地说:“哎哟,我还约了人呢,时间快到了。”
老谭看着还一脸茫然的陈博,帮他叫了一辆桑塔纳出租车。
陈博今天没开车。
在离家还有一段路程时,陈博下了车。在沿着回家的路,慢慢地走着。陈博以前从来没有发现成都居然有这么多车和人,滚滚车流和人流像蚂蚁一样埋头前行。陈博感觉到,城市不像乡里到处都是蚂蚁,因为城市的水泥路没有蚂蚁的生存空间,但是,其实人就是城市里的蚂蚁,整天忙忙碌碌的。此刻,陈博突然感觉自己的生活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像成都的天空,灰蒙蒙的。
陈博刚才与老谭喝茶时,关了手机,所以,他一回家小宛就闷声闷气地问:“家里没人,车钥匙又没拿,给你打手机又关机,干吗去了呢?是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去了?”
陈博当然明白小宛所说的见不得人的事情,无非就是养情人找小姐,这是都市女性天天都防备着的事情呢。她们都不愿意自己的男人做一等男人,因为她们知道,一等男人家外有花,二等男人家外找花,三等男人四处乱抓,四等男人下班回家。四等男人,虽然等级低了点,但总算是一个没有打折的男人,完整地属于自己。
“看你说啥子话哟。”
陈博说的是典型的南县家乡话。
陈博知道,自从上次曝出那条诽闻之后,小宛对自己一直是将信将疑。或者说,她并没有怀疑自己的丈夫,但是,却多长了一个心眼,凡是发现陈博有任何不太一样的表现,都会极力寻找蛛丝马迹。作为都市的中年男人,他非常理解小宛的想法。只是,小宛不知道,陈博根本没有心思做她心里所想的事情,只为了他那不太争气的肾,就已经够陈博烦了。
这时,陈博想起了老谭的理论,他凝视着小宛,怎么看也不是一只狼啊。转而,他又想:“自己真是一只羊吗?”
一提到“羊”,陈博猛然间觉得小宛对自己,还真有一种来自生命的威胁。
陈博看着小宛,感觉到生活将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天夜里,陈博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就是与老婆做一次爱,也算是对即将到来的冷淡期的一种补偿。别说,他还真的差点这么做了。
陈博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件。这正好是小宛的经期。当时陈博很是惊讶:“什么时候来的?”
小宛如实相告:“上午。”
陈博纳闷:“怎么会上午来呢?”
小宛反问:“那你说它该什么时候来?谁叫你老早就跑了,说说,今天干什么去了?周末还跑堂儿。”
陈博腼腆地一笑:“就算没走,也不至于早上做吧。”
陈博说完这话,顿时感到极度悔恨的同时也茅塞顿开。他似乎明白了一辈子都没有想通的事情,那种醒悟带来的兴奋使他面部肌肉立即活跃起来。
小宛问:“啥事这么高兴?”
陈博没说话,他轻松地笑着,然后走进了书房。陈博在这一刻醒悟了,正如老谭所说,性爱也有审美疲劳,这么多年来保持着固定的做爱时间与环境,一成不变的做爱姿势,这能不使人厌倦吗?如果说他之前还对老谭的理论与建议将信将疑的话,那么,此刻的他,已经是心悦诚服了。
陈博斜拉着脑袋,偷看了一下客厅里的小宛。她正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虽然陈博茅塞顿开,对老谭心悦诚服,但是,他却没有完全按照老谭的意思去做。陈博变通了一下,他决定先试一试老谭的第二套方案,就是冷淡小宛。
之所以这么变通,是他觉得出去乱搞对不起很多人,小宛知道以后会伤心的,而且也与自己的生活作风不合调,从小接受的教育也不是这么回事。
另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就是陈博准备先从小宛这里开刀,治标先治本,提高效率。冷淡一下她,让小宛对自己保持强烈的渴望,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他还冷笑一声:“嘿嘿,老婆,既然你好的吃腻了,就喝点白开水吧。”
这倒让老谭好一阵失望,他可是已经积极邀请陈博多次了,而且还美其名曰:“做好人容易,将好人做到底真难。”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也就是第二个周末,老谭又来电话了:“小陈,今天出来嘛,我们家老刁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