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面的声响,随着越潜越深,渐渐渺远无闻了。周逢三人都不做声,潜到一定深度后,便快速往前奔去。在地气搅动下,土地在眼前不断分开,为三人让出一条地下通道长廊来。
“安全了,安全了!应该没事了,应该没事了!”巴鼠不断回头,时而四顾,确定没有地卫军围捕,这才松了口气。
周逢也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既没发现霍轰追来,也没发现地卫军赶来,心中不由暗暗发奇,这不像是霍轰的风格,难道他还有什么后着?
嘀咕归嘀咕,周逢也顾不得许多了,带着巴女二人狂奔不停。
巴女则是愤愤不平,一路叫囔着:“真是倒霉透顶!一个晚上都白忙活了!好不容易弄了那么多宝贝,却都丢给人家了……要我说,刚才就不丢给他们,拼了就是!真是越想越气,越想越火……”
“别说什么拼命了,拼命的结果是我们都没命,那样的话,还是得不到什么宝贝。倒不如丢军保将呢。”周逢看了巴女一眼,说道:“别聒噪了,快走吧。”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巴女才回过神来,瞪着周逢问道。
“我要去找我的朋友,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周逢想了想,停了下来。巴女一愣:“就在这里……这么快?”
周逢点点头,说道:“接下来你们自己保重吧。”
巴鼠急忙走到巴女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襟,说道:“巴头,那,那我们快回穴荒吧,这个京城里太危险了。”
巴女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有把握保护我回穴荒吗?”
巴鼠不由怔住了,好会儿才摇摇头,咳嗽一声说道:“我当然愿意了,只是,敌人太厉害了……”
“就知道你又是这套托词。”巴女白了他一眼,回头对周逢说道:“周巴头,你准备去哪里?”
“我得去找我同伴。”周逢随口说道。看看时间,离辰时已经不远了,不知道昨天周萌她们是否逃出来,能否及时赶到皇城外头的‘宁安坊’姑嫂碑下来与周逢来接头。
“你还有同伴?”巴女好奇问道。周逢点点头,说道:“怎么了?”
“不怎么样,只是没听到你说过,很吃惊而已。”巴女说道。周逢苦笑道:“母老虎,我没必要什么事都跟你说吧。你们赶快走吧,小心被地卫军给碰上。”
“走什么走,我决定了,我们一起跟你去看看,也见见你的同伴。”巴女说道。周逢一愣,警惕说道:“你要干嘛?”
“我还能干嘛?当然是去跟你的同伴认识认识了。”巴女说道。周逢狐疑看着她:“跟她们认识认识……干嘛要认识她们?”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呢?我喜欢不行,快走吧。”巴女说道。巴鼠点点头,说道:“对对,周公子,你就让我们跟你一块儿吧,这样你也可以顺便保护保护我们巴头。”
“闭嘴!”巴女瞪了族人一眼,哼了一声说道:“看我都被你说成什么了!我是要周公子保护我,所以才跟他一块去吗?”
“难道不是吗?”巴鼠嘀咕着说,额头马上挨了一记爆栗,急忙捂住嘴巴不敢说话。
周逢无心跟他们纠缠,说道:“行,你们要是想一块儿走,那就一起去,不过得听我的,知道不?”
巴鼠望向巴女,见巴女没意见,这才点点头。
钻入地里的时候,周逢事先就把方位给看清楚了,因此找准方向,当先急行。巴女和巴鼠紧跟其后。有地虎族珍惜的地气灵珠辅助,加上周逢几度逃命,持续不断使用逆地术,周逢这方面的进步很大,一口气在地里疾奔,所潜行的时间,竟也不会比巴女和巴鼠少多少。
“宁安坊”在皇城东北角。是昊京有数的大坊之一。坊内民居杂多,人烟稠密。受益于宫里经常对外采办,这里形成了三纵三横六条大街,商埠林立,繁华无比。
受巴女所托,从天牢重狱里偷溜出来去找巴鼠的时候,周逢曾经路过这宁安坊,见识过那里的繁华,也注意到那里街巷之间,有座巍峨的“姑嫂碑”,极为醒目显眼。因此在刑场的时候,他与周萌约定会合地点的时候,油然想到这个地方。
除了这个原因外,周逢还看中那里的繁华热闹。正因为繁华人多,所以不容易被人发现,还容易浑水摸鱼,趁乱逃走。而且,这个地方看似离皇城很近,颇为危险,其实在周逢看来,正因为太近了,所以防卫无疑是最为松弛的。
现在,周逢只希望周萌她们昨天能成功逃出来。唯有如此,他才能逃离这京城,否则终将又是一场艰苦的角逐。
思忖之间,三人气息都有点不顺了,找个悄无人声的陋巷钻出来,透了透气,这才继续前进。
辰时将近之际,三人终于潜行到离宁安坊不远之处。周逢当先钻出来,发现三人来到一座民宅后院里。里头种着几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杉树。左侧墙角处拉着条绳子,上面挂着几件各色各样的衣物,男女都有。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迹。周逢悄悄推开后门,钻进入屋里。主人并不在家,屋里头光线昏暗,桌椅板凳摆列整齐,一切井然有序。
周逢大喜,朝巴女二人招招手,说道:“我们得把样子收拾下,快点。”
很快,周逢便从箱柜里翻出三件衣物,跟巴女和巴鼠一起换了。
佛靠金装人靠衣裳,巴女虽然皮肤黑了点,但换上一身锦绣罗裳,加上一番匆匆的淡妆清扫,她瞬间便给人一种改头换面,脱胎换骨的感觉。那婉转峨眉,清丽面庞,盈盈眼波,无不像极了小家碧玉。
“看什么看?没看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巴头吗?”巴女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对自己的形象颇为意外,心中暗喜不已。但眼角余光看到巴鼠目瞪口呆看着她,不由沉下脸来,冷冷叱了一句。
巴鼠回过神来,连忙陪笑着点点头,说道:“是没有,真没有。原来巴头你长得挺有女人味的!”
“放屁!什么叫女人味?”巴女不中听了,说道:“别拿臭男人那一套眼光来看我,我可是你的族长,巴头。”
“是是!巴头就是巴头,男人和女人都不重要。”巴鼠连忙笑着说道。巴女白了他一眼,说道:“是对你来说,不重要。对别人来说,嘿嘿……”她脸突然一红,不说话了。
“好了,我们该走了!”这时候,周逢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他已经换上一身粗布服,抹黑了脸,看起来像个民夫。
巴鼠随后换了身小厮的服饰。
当下,三人分头出门。巴鼠装作陪护小姐的小厮,紧跟在巴女身后。而周逢则装作进城的农夫,戴着斗笠,随便挑着个空担子,不疾不徐跟在后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三人一前一后从后院离开那户民宅,进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
转出巷口后,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就出现在眼前来。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而拥挤。三人汇入其中,就如水滴入海,了无痕迹。
周逢暗暗松了口气,大步上前,超过了巴女和巴鼠二人,不忘回头冲他们眨眨眼。两人会意地点点头,放慢速度,跟在周逢之后。这是他们事先商议好的,出门之前,由周逢跟在后面,谨防有人跟踪。等确定安全之后,再由周逢转到前头,当先带路,直奔“姑嫂碑”。
“姑嫂碑”称得上是“宁安坊”的地标。关于这块碑的来历,就刻在石碑之后。周逢曾经匆匆一瞥而过,知道那是在两百多年前,宁安坊有个新媳妇,入门不久就死了男人。她心静如水,守寡终生,含辛茹苦抚养着个遗腹子。小姑子见嫂子如此辛苦,便发誓不嫁,一起帮着嫂子抚养侄子。后来那个侄子长大成材,封官拜爵,将此事报知皇帝。皇帝大为赞叹,遂下旨敕建姑嫂塔,以旌表这姑嫂二人。
所谓贞节烈女,不外乎就这档子事吧,周逢暗想。
历时已久,姑嫂碑饱经沧桑,不复初建时的光彩整洁,也渐渐褪去了最初的教化荣光。但历史的积淀,却让这里成为宁安坊一处重要的节点。坊中街巷,以这里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几十上百间各色店铺,团团围绕着,汇集成一个重要的商圈。每日里不知有多少人在此经过,叫卖之声从早至晚,一刻不停。
周逢挑着担子,在人群之中穿梭慢行着,目光如电,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往来逡巡着,想找出周萌等人来。
只是结果令人沮丧,人海茫茫,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晃来晃去,要找到周萌等人,还真是个极大的难题。
绕着姑嫂塔走了几圈,周逢心中渐渐发凉,难道萌姐儿她们没来,那她们到哪里,难道昨天没有成功逃出刑场吗?但不应该才对……
巴女跟在后头,见周逢一直在绕圈子,有些急了,快步迎上来,悄悄拍了拍周逢的肩头,低声说道:“喂,你的同伴呢?”
“还在找呢。”周逢不耐烦地压低嗓门:“离我远点,别让人怀疑了。”
“他们不会是出事了吧?”巴女嘀咕着说道。周逢心头一突,瞪了她一眼,说道:“胡说,怎么可能!”
“那他们怎么没来,是不是躲了起来?”巴女想了想说道。周逢点点头,脑中灵光一闪,低声说道:“有了,跟我来!”转身大步离去。巴女向巴鼠招了招手,两人一起跟过去。
三人进入一个偏僻的巷角,周逢对巴女二人耳语一番。巴女点点头,欣然同意。而巴鼠则是面带苦色,大声囔囔着什么,却被巴女揪住耳朵,无奈地离开。
周逢深吸一口气,等两人走远,这才走出巷子,悄悄跟在后头。
希望计划顺利,能把周萌等人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