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乱和虎子高个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却见酒楼内几个汉子将一个女子团团围住,杨小乱走上前去,看见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李雀儿,那几个汉子一个个凶神恶煞,气势汹汹,杨小乱看见他们,直觉得眼熟,突然想起,这就是那日里动手打自己的几个汉子。杨小乱向李雀儿问道:“出了何事?”李雀儿低声说道:“这几个人是相公供养在店里的闲人,也占了几间房子,奴家本想把他们辞去,他们却硬说相公亏欠他们银子,非要奴家兑银子给他们,若是他们要的少,我便给他们了,只是他们要得太多,我也拿不出这许多钱。”
杨小乱向几个汉子问道:“你们要多少银子?”
其中一个赤面汉子走出来说道:“田掌柜曾许过每人给我们一百两银子,一直未曾兑现,如今既然要我们走,就将银子兑给我们,我们一共六个人,每人一百两,总共六百两,把银子拿来,我们二话不说,立马走人。”
另一个青面汉子说道:“不给银子,还想把我们扫地出门,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若是惹恼了我们,便砸了这酒楼。”说着,抬脚将一张桌子踢到墙角,撞个粉碎。
杨小乱不动声色,问道:“田掌柜欠你们银子,可有凭证?”
赤面汉子摇头道:“没有。”
杨小乱又问:“可有证人。”
赤面汉子还是摇头:“也没有。”
“既没凭证,又无证人,如何能教人信服?即使告到官家那里,恐怕也不行吧。”杨小乱冷笑道。
青面汉子指着杨小乱说道:“今天你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我们行走江湖,最不缺的就是手段,你们若是不给,就拆了你们的酒楼。”
杨小乱正待说话,一旁虎子早就按捺不住,跳出来骂道:“你们几个乌龟王八蛋,充什么大尾巴狼,有种就冲老子来。”说着说着一脚踢了过去。那青面汉子倒也机警,闪身避过,身后几条汉子迅速将虎子围住,其中一个摸出一把尖刀将向虎子刺过来,还没等他刺到,就被杨小乱牢牢抓在手腕。
围在酒楼外面的众人突然闪开了一个缺口,一个汉子倒飞出来,压倒在一位尚没来得及躲开的路人身上,众人则在一旁叫嚷道:“快看,扔出来一个。”话还没落,又飞出来一名汉子,众人齐声道:“又一个。”
没多一会儿,又见一个汉子也被扔了出来,众人又一齐喊道:“三个,三个了。”
话音未落,第四名汉子也飞了出来在地上翻滚。众人齐声道:“四个。”
青面汉子随即跟着飞了出来,众人再说道:“五个。”还没等第六个人出来,众人已经在喊:“六个、六个。”果然那赤面汉子不负重望,飞了出来。
虎子却还不肯罢体,拽着条长凳窜了出来,打得几个人鬼哭狼嚎。杨小乱喝住虎子,对几个汉子说道:“你们若是不服,再来过。”
赤面男子哭丧着脸说道:“不敢,只是这个月的工钱却要给我们。”李雀儿连忙去拿了些银子,分给他们,几条汉子灰溜溜地分开人群走了。
众人也跟着散去,李雀儿带到杨小乱三人来到几间客房前说道:“这里正好有三间客房,我已经叫人打扫干净,也换过新的被褥,你们只管住下来便是了。”杨小乱又谢过。李雀儿又道:“这几日我要安葬我的丈夫,店里的事情还有劳公子操心。”杨小乱道:“我们几个都是粗笨之人,细心的活怕是干不了,给我们安排些力气活就是了。”
“我自会去找个账房先生。”李雀儿道:“只是店里若出了什么事情,还请公子出面打点。”
“杨小乱若是能帮得上的,自然会全力以赴。”杨小乱说道。
李雀儿笑了笑,径自去了。
李雀儿刚走,就听见有人在店里大喊:“大哥,大哥。”杨小乱赶忙出去,只见一个清清爽爽,俊秀飘逸的年青小子站在店里大声叫喊。杨小乱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是小七,迎上去说道:“小七原来是这般俊秀,大哥差点认不出你来了,只是脾气没改,一点礼数都没有。”
小七撇嘴说道:“大哥若嫌弃我,我现在就走。”杨小乱笑道:“怎会?来吧。给你个住处。”将小七拉到店里那几个房间前,有两间已经被虎子和高个占了,杨小乱道:“你和我住一间如何?”小七却生起气来:“为何他们一人一间?我也要一个人住一间!”虎子从房间里走出来说道:“谁叫你不早来?来晚了当然没得挑了。”小七却不听,说道:“我偏要一个人住一间。”杨小乱只好和虎子商议道:“虎子,我们住一间如何?”虎子笑道:“敢情好!我愿意和大哥住一间,大哥你也教我些法术。”小七便高高兴兴地受用了虎子的房间。
却说几个人留在店里,每日早起晚睡,给店里帮了不忙,李雀儿亦是十分关照他们,好酒好菜地招呼,虎子等人当然满意。几天过去,平安无事。杨小乱也曾想回过昆云洞,却又怕陈青儿耻笑自己,所以也一直没有回去.只是越发惦念起来.
这一天,李雀儿使了个家丁过来邀请杨小乱到家中作客,杨小乱也正想答谢李雀儿,便跟着那人到了顺风楼。李雀儿见到杨小乱,笑盈盈地说道:“这几日有劳公子,公子幸苦。”杨小乱一面回话,一面看去,却发现李雀儿与平日不同,装束整齐,美艳动人,似是精心打扮过。
“奴家特地备了薄酒,还请公子笑纳。”李雀儿说道,引杨小乱到内堂。果然有一桌美酒佳肴。
两人坐下,李雀儿问道,“公子在酒楼里还住得惯吗?”杨小乱端起酒杯说道:“承蒙夫人关照,比在那破庙不知舒适多倍。杨小乱代我那些小兄弟谢过夫人。这杯酒小乱借花献佛,敬夫人。”说完一饮而尽。
李雀儿也端起酒杯说道:“公子客气了,若不是公子搭救,奴家如何还有命在?奴家应该敬公子一杯才对。”说完也将杯中之物饮尽了。饮完后,又自艾自怨起来:“可惜奴家独活于世,现在身边连个体贴关心的人都没有。实在让人伤心。”
杨小乱道:“夫人年青貌美,聪明过人,何愁找不到好人家,夫人必定前程似锦,荣华富贵,没什么可忧虑的。”
“要找个好人家,却也不似你说得这般容易。”李雀儿道:“公子若不嫌弃,可在酒楼长住,若是觉得那里不方便,也可搬到顺风楼来,我给你安排住处。”
杨小乱听了,赶忙拒绝道:“承蒙夫人错爱。夫人在酒楼内给我和我的那几个小兄弟安排食宿,小乱已经深感惶恐,怎能再搅扰夫人。不瞒夫人,小乱在此也是暂时栖身,到时还愿夫人原谅小乱失礼之处。”
李雀儿吃了一惊,问道:“你将来会走吗?”
“对。”杨小乱欠了欠身子说道:“请夫人见谅。”
李雀儿静默半晌,才说道:“酒楼也需要人手,公子却不能留在这里,实在可惜。”她给杨小乱斟满酒,又问道:“公子这身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我的两位姐姐教给我的。”杨小乱说道:“不过是些粗浅的把戏,让夫人见笑。”
李雀儿对杨小乱所说的两位姐姐极为好奇,便又问她们的种种事情,杨小乱却不愿多谈,轻描淡写,李雀儿便转了话题,问道:“公子的法术,能否教给奴家?”
杨小乱未曾想到李雀儿提出这种要求,一时便有些犹豫。李雀儿却面带忧伤地说道:“将来,你若是真的走了,又剩奴家一人,若是被人欺负,还有谁会来替奴家出头?”说完,更是楚楚可怜地望向杨小乱,杨小乱不敢对视,心中倒也可怜她,心想,当日叶倩陈青儿教自己法术时,也未曾听她们说过有什么规矩禁忌,想来教她一些法术也无妨。
想到这里,杨小乱就点头答应,李雀儿拉住杨小乱说道:“可否现在就教我?”
杨小乱道:“何必这么急?”
李雀儿说道:“奴家笨,怕学不会,希望能跟杨公子多学些时日。”杨小乱没法,只好答应,说道:“需要找一间安静的房间才好。若是被惊扰,恐会走火入魔,有性命之忧。”李雀儿将杨小乱带到一间静室内,杨小乱教李雀儿打座调息,把无量心法演练一番,又让李雀儿拿来笔纸,写了些咒语法术,交给李雀儿,说道:“只要能将心法练得纯熟,体内真力强盛,这些法术就可以用了。”
李雀儿道:“这心法却是难练,奴家一时也记不周全,不如我演练一下,你在旁指点如何?”杨小乱应道:“好。”
李雀儿照着杨小乱所演示的方法,一一演练,杨小乱在一旁将心法的要决逐一指点传授。那李雀儿边听边睁开眼睛,看着杨小乱,杨小乱心中既好笑又好气,说道:“若是再不专心,恐怕要走火入魔。”
哪知李雀儿双眼迷离,愈发痴望着杨小乱说道:“我已经走火入魔了。”说完,便将杨小乱抱入怀中。
杨小乱错愕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一股温香热气袭来,透过肌肤,炽热了杨小乱全身,杨小乱禁不住心旌摇荡,不能自己。却又在恍惚之间,想起了叶倩,心想,我是为了寻找叶倩才从昆云洞出来,如果做出这种事情,他日如何再与叶倩见面?便是再回昆云洞见到陈青儿,也自觉无颜以对。我杨小乱整日夸自己顶天立地,光明磊落,难道要在叶倩、陈青儿面前,做个戚戚小人不成?想到此,杨小乱便轻轻推开李雀儿,站起身来苦笑道:“夫人错爱。杨小乱却是个不通情理之人,还望夫人不要怪罪杨小乱。”
李雀儿青丝低垂,两眼闪出泪光,过了半晌才说道:“李雀儿自幼给人家当丫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看见的,全是世人的冷眼,受到的,全是别人的责难,每日惶惶度日,心无安所,只希望能过一下平常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便已经知足。好容易被田四海娶进门来,以为要过些舒服日子,哪知田四海性情暴虐,动不动就施之拳脚,毫无情意,雀儿也只好忍受。想不到遇到公子,公子温文而雅,对人又体贴,李雀儿哪受过这般情意,怎么能让李雀儿对公子不动心?”说完,两行清泪落下。
杨小乱同样是心中大恸,他扶起李雀儿说道:“其实天下好人多得是,只不过是夫人运气差罢了,如今夫人时来运转,一定会遇到更多好人。杨小乱虽粗野笨拙,也会对夫人鼎力相助。”
李雀儿摇摇头,笑中含泪,踱到门口说道:“都怪雀儿自作多情,让公子为难,只是公子切莫因此而嫌弃雀儿,不再理雀儿了,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望公子一定原谅雀儿。”
杨小乱道:“我怎么会怪你?”
李雀儿又道:“我说的修练之事,也是真的,并非儿戏,希望公子能常来指点于我。”
杨小乱点头称是。
几日无事,杨小乱去顺风楼指点过李雀儿几次,两人也都相敬如宾。倒是李雀儿天姿聪颖,进步神速,让杨小乱大为吃惊,当下更加细心指教。
这一天,杨小乱正在收拾客人用过的碗碟,却见一个青衣人从外面走进来,坐在墙角的桌子旁,杨小乱走过去倒满茶水,说道:“客官稍坐,酒保一会儿就过来。”那人却不慌不忙,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三个:虎狼谷。杨小乱吃了一惊,向那人看去,那人竟是在虎狼谷中被杨小乱刺伤的手臂的年青人。他站起身来,面带冷笑,用手指点着桌子上面的字说道:“一个时辰后,你一个人来,你若是不来,就杀你们店里所有的人。”说完转身离去。
杨小乱一时愣住,那些人的手段,杨小乱何尝不知,但若是前去,恐怕凶多吉少。虎子过来,见杨小乱神情异样,问道:“大哥,你怎么啦?”杨小乱拉着虎子,将虎子拉到一处僻静地方,悄声说道:“虎子,大哥有事要托付于你。”虎子见杨小乱神情肃穆,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忙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杨小乱道:“我现在出去办些事情,如果午后还没有回来,你去告诉田夫人一声,就说我有些私事,已经走了,此外,高个和小七,你也要多多照顾。”虎子见杨小乱所说话语极为不祥,急道:“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杨小乱却无暇和他多说,只说了句:“切记。”便急步出了酒楼。到无人处召了乌鸦,直奔了虎狼谷。
飞了一段,离近谷边时,就看见石碑下立着四个人,全是青衣装束,表情甚为傲慢。杨小乱落了乌鸦,咬牙向四人走去,一面走一面在心中盘算,此刻若是陈青儿在,或许还有些胜算,如今只好用自己所学的本事,与其拚死一搏了。虽是这样想,但要杨小乱拉下颜面去找陈青儿,杨小乱却是不肯,他更不愿意陈青儿涉险。
那几个青衣人看杨小乱,冷笑几声,一个说道:“小子,你敢管我们的事情,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另一个道:“你居然敢独自前来,有些胆量,让你死得痛快一点。”杨小乱此刻倒也不觉得畏惧了,大声说道:“你们所做的事情,无一不是残杀百姓,伤及生灵,罪恶滔天之事,但凡心有义举的人,便不能容忍你们的所做所为。”先前那个青衣人大笑两声,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等你化为枯骨,你就知道什么是正义!”“放马过来!”杨小乱喝到,念动咒语,一道闪电向他直击而去。
那青衣人却闪身避开,突然抬手飞奔而至,嘴里念着些什么,他的手臂突然扭曲起来,一段小臂迅速鼓起,表面变得斑斑节节,如同老树,手掌胀大的如同薄盖一般,每个手指都长出利刺,只是轻轻一挥,便将杨小乱的上身剖开数道口子,鲜血狂泻而出中,杨小乱倒在地上,血流不止。那青衣人用带利刺的手指勾住杨小乱的脖子,说道:“是将他拿去喂蛊,还是杀死他?”
其它的青衣人说道:“此人有些根基,杀死他,以绝后患!”那青衣人正要用力,不知从何飞来一道白光,扑哧一声,竟将青衣人的手臂斩成两断!
青衣人倒退几步,如老树般的半节手臂开始慢慢收缩,露出青衣人原来手臂的样子,而手臂上有一小团黑色,啪地掉落下来。青衣人叫道:“不好!我的螫蛊!是谁?”
一道霞光出现在众人的头顶,众人抬头看时,却见一个白发如银,星眼剑眉,挺拔傲立的一位少年踩着一道耀眼的霞光徐徐落下来,近时,众人才看清,那道霞光原是一把飞剑。
那少年收了飞剑,背着双手,朗声说道:“在下杜清风,也有人叫在下清风子,你们这些天青道的人,又在害人吗?”
那被斩断手臂的青衣人说道:“与你何甘?胆敢来管我们的事,你是找死。”说着,拿出一支短笛放在口中吹了起来,那短笛不足把掌大小,几支竹管并列,上面有小孔,十分奇特。那少年身体内突然迸出无数道白光,只听风声呼啸,白光闪耀,一阵阵爆裂声响起,一些虫子的碎壳纷纷落下。
那青衣人喊道:“不好,快走。”四人一起向谷中跳去,也就刚跃到空中,便被白光追上,几声惨叫声响起,鲜血四溅,四个人掉落谷底。
那少年倒背的手终于伸了出来,五指张开,伸在半空,那一道道白光飞了回来,低部聚合,上面张开,落在少年掌部上方,就如同倒置的伞,在少年手中旋转,杨小乱这才看清,那些白光分明是一把把晶莹光亮的短剑!少年猛地将手掌握起,那些白光也瞬时消失在少年掌中。“逃了一人。”少年说道。
少年走过来,扫了一眼杨小乱说道:“你受伤了。”说完,念起咒语,一道蓝光从少年掌中散发出来,落在杨小乱伤口上,杨小乱的伤口竟一一愈合,杨小乱心中称奇,心想,这少年的手法,似乎比疗伤咒更高明。
霞光闪耀,清风子重新踏上飞剑,丢下一句话,“我去追他。”向谷底飞去。杨小乱也奋力爬起来,跟随前去,没多少时辰,清风子便发现了谷地的裂缝,并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