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吗?”那小子说话的语气有点像黑帮片里的对白。这顿时让小游有点摸不清头绪了。旁边的丹哥似乎是见情形不对,拍了拍小游的肩膀,拨开挡路的小孩,冲出了人群。
“你还记得我吗?”那小子又问了一遍,声音也更具爆发力了。
这似乎激发了小游回忆的速度。脑海里迅速的闪过着一个又一个的照片,画面很快便定格了。
“终于想起来了。我记性不好,时间一长,就忘了。”找到答案的小游略微安抚了紧张的神经。
“你忘了,我可没忘!”那小子的语气和表情似乎是在告诉小游,他并不是个爱吃亏的主儿。他就是那个很早之前在食堂被小游摁倒在地的小子。
“你想怎么样啊?都那么长时间了。”
“少他妈废话。”他两眼瞪着小游做出了一副狠像。
“没劲。”小游一把推开了他,想走出人堆。但很快又被他们挡在了里面。他有些紧张了。眼睛微微地在地上来回扫视着,地上能用的家伙有限,而且能够迅速捡起的似乎也只有石子和落叶。面对一触即发的形式他不禁陷入了焦虑中,努力地抑制着脑门上缓缓渗出的汗。
扒开人堆,又有人进来了。扭过头,是郁木他们。
“怎么回事啊?”郁木看了看小游。
“一点小事。”小游的语气似乎比刚才镇定了很多。
“别跟他们废话了,有什么事赶紧说。”纳纳在人堆里显得甚是高大。
“打电话。”那小子掏出电话递给了旁边的一个小个。
这种形势下,那帮小子好像也不如之前那么凶猛了,但仍然不依不饶地说着什么。双方从实力悬殊顿时转变为势均力敌了。人群中的每个人都有猛烈对视,个个剑拔弩张着。所形成的气场仿佛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你们认识骡子吗?”那小子挑着下巴,摆出一副小混混的姿态。他说的这个人是这一片来头不小的校园混混。
“你说的是被开除的那个吗?”郁木半低着头地给了一句。
“你认识?”那小子停顿了一下后问,“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郁木看了看他:“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我们是……”那小子说
“他和我……”郁木说。
“……”
“盘道”是学生打架前很重要的程序。就好像跆拳道比赛开始前的鞠躬和武术搏击前的抱拳一样,更像是一种礼仪性的行为了。谁都不想先动手,无聊地互相向对方介绍着自己认识的社会垃圾们。
郁木也觉得自己很无聊,其实这是他最为恶心的举动了。但基于目前的状况,就让这种无聊的恶心继续下去吧。
校门口依然车水马龙着。不时有人会朝他们这里张望,然后敬而远之地快步离去。老激的出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终于,郁木出手了。他用力拍了一下那小子的肩膀。
小卖部老板躺在躺椅上专心地看着武侠小说,时不时地比划一下里面的人物的招式。外面的两拨人欢愉地碰着汽水瓶。乌云散尽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无聊的废话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像两支刚刚胜利会师的队伍一样,一众人继续无聊地盘着道。他们的状态似乎像是志同道合,又像是相见恨晚。
“骡子是谁啊?”小游把脸凑到郁木跟前偷偷的问。
“不知道。”郁木也偷偷地回答着。
小游有点惊异,瞪直了眼睛问:“那你怎么认识他?”
“我瞎蒙的。”郁木用手挡住了嘴,跟小游使了个眼色。
“那你不怕被他们问出破绽!”
“我估计他们和那个人也不熟,只是想说出来震震咱们。看他那语气就知道。”郁木继续回应着那帮小孩示好的笑脸,边说边喝了口汽水。
“牛逼!”这让小游佩服得五体投地。
与群殴的快感相比,他们似乎更乐于显示年少轻狂的那些所谓“脸面”。拳打脚踢只是一种途径罢了,在这样的结果之下,打架似乎变得可有可无了。这和他们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吻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精神确立之后,期末考试也仿佛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其实期末考试在毕业班学生的眼里始终如同鸡肋。因为在他们眼中,年后的模拟考试才是真刀真枪的实战。在集体养精蓄锐的气氛中,期末考试就这样草草了事了。
短暂的寒假开始了。大家也都要过年了。年要好好过,因为又是新的一年。
寒假的第三天,张洁便给夏漫打来了电话。此时她正和向雯在向雯家无聊地唱着卡拉OK。拿起电话,她走向了阳台。
“放假了吗?”
“嗯。”
“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逛街。”
“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学校就放十几天。”
“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最近。”
“别骗人了,一看就不是。那天看你们俩一点都不自然。”
“……没有啊。”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其实大卡挺好啊,性格挺开朗,长的也还过得去……”
“我知道他人挺好的。只不过是我对这种类型的男生不太来电,感觉不踏实,有点太浮躁了。可能是我性格的原因吧。”
“嗯……这样啊……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哦,我就随便一问。呵呵。”
……
“那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吧。”
“好的,一定。”
“拜拜。”
“拜拜。”
挂掉电话,夏漫又回到了客厅。坐在地上的向雯正在唱着王菲的《梦中人》,神情欢快而投入。
“看你那样,怎么这么花痴啊!”夏漫抿着嘴坐到了她旁边。
向雯没理她,继续唱着。
间奏的时候她问向雯:“你梦中人是谁啊?”
向雯考虑了一下“应该是要像布拉德·皮特和裘德洛合体版的那种吧。”说完认真地点了点头。
“中国怕是找不着这种人了?”夏漫无奈地说。
“那就去外国找。”向雯笑了笑,继续唱了起来。
向雯的父母是典型的小资型中产阶级,爸爸是个公司的高管,妈妈也是事业单位的高薪阶层。她从小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这可能也是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笑容的原因。即使是在高四这种紧张黑暗的时期,这种灿烂的感觉还是始终如一。
“你和外外是怎么好上的啊?”夏漫看着电视里滚动的歌词问向雯。
“就是那么好上的呗!我对他有好感,他也对我有好感。”
“那他是布拉德·皮特和裘德洛合体版吗?”
“不是吧。”
“那你怎么对他有好感。”
“哎呀!你怎么变得那么麻烦了。好感这个东西谁说的清楚啊!这个月有,下个月可能就没了。今天有,明天可能就没了。这一秒有,下一秒可能就没了。”向雯一口气说完放下麦克风,盯着夏漫的眼睛问:“明白?”
被一连串似乎富有逻辑和哲理的话这么一灌,夏漫还真有点对向雯产生了新的认识。原本感觉她只是个活泼、开朗、天真的女孩。现在看来她原来还有如此知性和深刻的一面。活脱一个经历丰富的小女人。
“嗯,有道理!”夏漫点了点头。
唱歌本已是无聊的事了。唱累了,就更无聊了。躺在宽大的沙发上,两人听着卡拉OK里的原唱,看着天花板。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夏漫问。
“要到晚上了,他们下班晚。”
“那他们知道你复读还交男朋友吗?”
“不知道。”
“不过我看你和外外好像也不是每天都形影不离。”
“嗯,他要画画,其实每天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他过几天就要去考试了。”
“那你们就更见不着了。”
向雯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按着。
“你干什么呢”夏漫问。
“给他发个短信。”
电视里的歌还在唱着,两人仍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上聊着些有用或没有的东西。她们仿佛都在思考着什么,但却又思考不出什么。
“咱们学会儿习吧。”夏漫说得有点突然。
“学习?”
“嗯。”
“好吧。”
停止了播放,关闭了电视,两人走进了向雯的房间。
“还有几天过年?”
“一个星期。”
“这么快啊!你们什么时候走?”
“大年初五。”
“那么早啊,我初八走。”
“也差不了多少。”
“能多在家玩两天就多在家玩两天。”
“早到那准备一下,要不太仓促我怕紧张。”
“你不是说你家里已经给你找好了美院的老师了吗?那你还紧张什么?”
“这种事谁说得准啊?你可别跟别人瞎说。”
“我现在一看见石膏像就恶心。”
“比我强,我一看见带颜色的东西就恶心。”
“那你看我们恶心吗?”
“滚。”
“给我讲讲你们去年考试时候的样子吧。”
“这个……”
最近几天桑爷的画室里紧张的气氛似乎越来越浓重了,大家都在有意地用自己的方式缓解着这种气氛。坐在墙角的几个人已经完成了他们的练习,放松地聊着天。他们的话题五花八门,但似乎总是围绕着考试的那点破事。他们中有应届生,也有往届生。应届生喜欢向往届生咨询着种种经验和教训,而往届生却似乎更乐于向他们讲些考场里的奇闻趣事。譬如考试时他前面的胖子总是放屁,多么影响他的状态;外形五大三粗的主考老师说起话来怎么样的娘娘腔,走起路来手是怎么甩的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外外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一个人坐在一边练着速写。手里的笔快速地在纸上滑动着,并不时地停下来思考些什么。那个画满心情的本子就放在旁边,安静地躺着。虽然他的手和眼都停留在画板上,但耳朵却耐不住寂寞的接受着那边传来的每一句话。那些应届生的问题,每一句都像是在问他一样。而他也把这些问题,在自己的内心暗自地回答着。
这种感觉只有过来人才能知晓,此刻的他就是个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