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如此,司马唐昕更怒了,甚至因此忘了卫玠自来对这个妇人保护周全,她怒着咯咯一笑,歪着头对上卫玠,放软语调道:“卫郎,卫郎,我观你这婢女甚好,不如卫郎便把她赠与唐昕吧!”
一直气定神闲站立落苒身旁的卫玠,缓缓将视线自原处挪了回来,对上司马唐昕,他便那般冷冷的望着她。
司马唐昕哪里见过这样的卫玠,在她的心理,这个少年自来都是温雅的,她曾经用鞭子抽过爱慕他的女郎,那时,他也未这般冷冷的望她。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卫玠不笑时,竟若那百年冰川,让人浑身颤栗。一时之间,司马唐昕便有些悔了,她骂自己沉不住气,这样的妇人,何必惹恼了他,她应暗处下手才是。可气人的是,两次暗处下手,她竟一次没得手,如今,这个贱人被他如此周密的护着,想要下手就更难了!
司马唐昕只觉胸口被撕裂的疼,他何时这般对过自己?都是这个贱女人!此时,她的心是百般的煎熬,时而怒,时而恨,时而恼,时而哀……而卫玠却若不觉的般盯着她,直过了许久,他才淡淡道:“公主说笑了,我的妇人,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又怎会赠于公主?何况还是做婢。”
这嗓音冷冽侵骨,话里的内容更是晴天霹雳。只见司马唐昕与落苒同时抬头望他。落苒心中满满皆是复杂,这是他第一次那么直白的言明对她的宠,她的卫郎这是在保护她呢!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落苒悄悄垂首,不想让眼中那片湿软被任何人瞧见。心中是涩的,甜的,可是,就算这般,她也不能留在他身边呢!她不会做妾的。
司马唐昕却是若呆了般,在她双目含泪,浑身颤抖时,卫玠对着她身后的宫人们命令道:“还不将公主扶回去!”
语毕,他揽着落苒转身便要走。
司马唐昕却似突然惊醒般,挥开上前来的宫人,向着卫玠边冲边喊,“卫郎,唐昕早已恋慕多时,卫郎……”这哭声,喊声,可真是撕声裂肺,只是在她还没触及卫玠前,便有护卫用刀将她叉住,令她再也上前不得一步。迈步的卫玠,缓缓停了下来,他侧脸,笑着对上司马唐昕,那笑,好不温柔,司马唐昕几乎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心刚刚绽放,却在下一刻枯零。他望着她,淡淡的,宛若清风般飘渺的道:“你恋慕我,那是你的事。”说完,卫玠转向叉着司马唐昕的护卫们,吩咐了句,“叉出去,日后都不可放进来。”
司马一族,之所以能这么安慰做着皇帝,完全是靠这些百年世家大族支撑的,王朝政局自也是落在世家手里。对于卫氏来说,司马氏的公主并不高贵,他们也不需要司马氏来添加光彩!
司马唐昕呆了,她几乎忘了所有的反应,只是这般呆呆的,绝望的望着眼前那如星如月的郎君。似乎不相信如此冷绝的他,便是往日那温润,如春风,如皎月的男子,如今的他,便这般冷冷的盯着自己,眼里竟有杀意!几乎是突然间,司马唐昕嘴一扁,当场嚎啕大哭。那哭声在院落里回荡着,含着苦楚和委屈,那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随着司马唐昕而来的宫人们,皆吓的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随着主子离去。
卫玠揉了揉眉心,随意招手,一名青衣儒士上前来,恭敬待命。“找人给皇帝传话,便说这十二公主实是到了大婚年龄,我观那御史大夫家的李大郎适合,婚嫁之事实乃美事,还望皇上速速断决,莫勿了公主好事!”说完这话,他宽袖一甩,搂着落苒离去。
那青衣儒士却是诡异的抬起头来,愣愣的望着那白衣似雪的背影。这御史大夫家的李大郎是世人公认的市井无赖,虽出生在世家大族,却无一点文人修养,整日与人打架斗殴,满身的匹夫之气。十二公主下嫁这样的人,也不知受得了受不了。
这十二公主纠缠自己郎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都未放在心上,任由她去。怎的今天就恼了?是了,是了,定是十二公主辱了他身边的妇人。他这是在告知世人,落氏阿苒,是他心尖尖上的,若有人想动,便要掂量掂量。没想到,第一个开刀的,竟然是个公主。看来郎君真的很看重哪妇人。显然这个道理其他人也是懂的,这些常年跟随卫玠的婢子仆人们,若说方才落苒进门时还满心不以为然,如今一个个挺直了背,竟是更严谨了。
卫玠将落苒安定下来,陪了她一会便出门去了。果然如落苒所料那般,自回了建康,他都是很忙的,很早出去,很晚才回来。她还不知的是,她落氏阿苒的名算是传出去了。如今建康上等贵族都知道,堂堂卫氏嫡子,当今名士第一人,竟为了一个卑贱的庶女,将十二公主叉出府门。还下令,凡是未得他许可的,都不可进入他的庄子,便是卫氏族人也是如此。
如此一来,算是所有人都将她骂了个遍。不论是爱慕卫玠的姑子,还是上等贵族欲与卫玠连亲的,亦或是卫氏家族的长辈。世界纷纷扰,却触及不到她分毫。
夜了。
早早便熄灯上了榻的落苒,不断在盘算着,若要离开卫玠,她必须有自己的财帛,有了财帛只怕还得置庄子。这是她以后的退路,做这些是定不能让卫玠知晓分毫的。可是,她也没有可用的人手,想施展,怕是很难。
如今看来,只能从最简单的一步着手,先敛些钱财吧!落苒一边想着,一边盘算着,一边小声的嘀咕着。那模样很是入迷,竟连身后榻一沉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