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即使她有了身孕,你也不能苛待了惜梅和月儿,惜梅毕竟是你亲生的女儿,还是头一个。”陈太妃有些不悦的望了我一眼,说话也是刻薄了许多。
我回过神来,仔细琢磨她话里的意思,倒是觉得我会夺了和月和惜梅的宠爱。暗暗摇头一笑。
在陈太妃殿里没待了多久,赫连墨便着急着回莞宠殿,说要找太医令来给我瞧瞧,免得这一胎有什么不妥。
赫连墨在莞宠殿时,恰得了消息。
楚家直系各回封地后,私下里仍有动静,蠢蠢欲动,他们对当年宫变一事,颇有异议,但并未明着问清,只暗自揣测。
他们一向忠于楚家,忠于南桀,自然不会心生叛变或谋朝篡位,南桀,本就是楚家的,如今易了主,他们心里多少有些不平罢。
这些事儿,赫连墨都是当着我的面听伯安讲的,伯安走后,他沉思良久。
内殿只有我和他二人。
我笑了笑,淡淡道:“我不知当年的事你是否处理的干净,可若让他们知道,当年你是谋朝篡位,你的帝位必然不稳,你可要早做准备。”
赫连墨深深的望了我一眼,叹气道:“你可会帮我?”
“我哪里能露面,我若露面,才真是要有大乱子。”我笑。
“你不恨我了?”他问。
我失笑,沉了脸,缓缓道:“那你认为我跟你回南桀的原意又是什么….我不过是湖泊里的一株芦苇,随风摇曳,哪里有安身之处,所有人都欺骗我…”
我沉下双眸,故作失落。
他过来拥住我,柔声道:“阿兮,对不起。”
这三个字,在我耳里,无比讽刺。
“往后我必定会好好待你。”
我冷笑,大抵会把。
赫连墨走后,我独自唤了浣儿一人进来,想着暗香也应该到了锦都了,便吩咐几桩事。
一则,西景易主,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为保民心国力,西烽都有有所作为才好,收拢民心,倾城阁最拿手不过。
况且我们手中握住了众位大臣的把柄,他们也不敢有大动静,安心臣服西烽便是,至于官员调动。除了玉国公的儿子,另有魏亭山之子魏子房,还有那些忠良之士,一一封官进爵。
充实后宫必不可少,如今西烽既有两位王妃,入主后宫,其余侍妾也会一一进宫封妃,除此之外,自然还要纳一些重臣之女,他自然懂得如何度量。
二则,便是南桀。浣儿既与楚家人尚有交易,便让她将当年赫连墨谋朝篡位之事悉数告知,但苦于无证,不能一时推翻赫连墨,伺机而动便是。况且南桀向来有个说法,执掌玺印的方才算是南桀真正的帝王,可玺印自楚弋笙过世便不知去向。
若能找到玺印,也是大大有利的。
楚齐如今被罢官免职,多数时间都待在府邸不外出,也是被禁足罢了。锦都城里的楚家人,已是少数了,大都被当年之事牵连问斩。我若能联络到他,也是好的。
除外,便是浣儿得了嫣儿的消息。
当日嫣儿假死过去,被运出宫外,西烽便将她偷偷藏了起来,吩咐人好生照料,如今接到了西烽身边,重新赐了身份留在宫里住着,一切安好。
我便也安了心。
至于越国,被立了西景太子。而我,对外便称这位眠妃得了重疾,长久于宫中,不再露面。却时时关怀百姓疾苦,常常叫倾城阁救济贫苦百姓,倒也得了贤良的名儿。
如此,一切便无不妥了。
太医令留的安胎药我并未放在心上,一来怕是有人动手脚,便将那张方子用火烧了。让伯安寻了靠谱的的太医令,为我安胎。
西烽在西景挂念我,自然吩咐了伯安要小心照料着我,不能有一丝疏忽,伯安便事事以我为重。
连着四五日,赫连墨都未曾来过莞宠殿。大抵是前朝事多。也在这几日里,西景平息了下来,西烽顺利即位,传来西琅胤伏法的消息。
南桀与西景这一战后,最大的差别,无非是西景新帝丢了最宠爱的王妃。
可在外人眼里,这一战,与战前,毫无差别。
在我眼里,自然也没什么差别。
我只管在莞宠殿里,悠闲自在的待着便是。
这日下午,我正坐在小院里喝茶,浣儿变带来一个婢女,说是蔷宫里来的。
蔷宫是淳王妃所在。
她来时手里捧着食盒,双眸躲闪,见了我便慌忙垂了头,低低道:“兮王妃,奴婢奉了淳王妃之命,特地送来这碗红枣羹,为王妃补身子...”
她后头的话渐渐低沉,有些听不真切,只将食盒双手奉上。浣儿瞥了她一眼,将食盒夺了过去,淡淡道:“你可是要看着兮王妃吃完,才肯走?”
那小婢女抬头望了我一眼,吞吞吐吐道:“王妃....这羹凉了就不好吃了...”
浣儿将食盒置在桌上,打开,取出那碗红枣羹放在桌上,一并取出了汤匙。我瞄了一眼那红枣羹,看着倒没什么不妥。
淳王妃叫自个儿的婢女亲自送了来,光明正大的,她若不是痴傻,必定不会在这碗羹里做手脚。
可万事,小心由上。
我伸手端起那碗红枣羹,放到鼻下嗅了嗅,却有一股刺鼻的味道,看来我是高估这位淳王妃了。
“替我谢谢淳王妃的好意。”我说着便将碗凑到嘴前。
“呀!”浣儿适时惊疑了一声。
我便如同受了惊吓一般,将手中的万抛了出去,应声落地,粉碎。
我故作生气的拍了拍胸口,呵斥浣儿:“干什么大惊小怪的,瞧把淳王妃的心意都糟蹋了!”
浣儿慌忙跪下,急急道:“奴婢知罪,请王妃责罚!”
我觑了一眼那小婢女的脸色,她倒没有太惊讶,只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你便回去如实禀报便是,他日我并登门谢罪,有劳淳王妃的心意了。”我笑道。
那小婢女见碗既已摔碎,也无可奈何,只好应了我的话去。
待她走远了,浣儿才将碎了的碗拾起来,也仔细看了倾洒在地上的红枣糕,颜色深浊,必是有毒的。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淳王妃也太耐不住性子了,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害我。
浣儿道:“要不要告诉陛下?”
我摇头:“现在,还不适宜动淳王妃,先扳倒她父亲,才是正理。”
“她父亲?王妃你是说淳史官?不过是一介史官罢了,有何畏惧?”浣儿不在意到。
“区区史官,又怎会入赫连墨的眼,他娶他的女儿,故意拉拢,必有用意,只是你我还不知是何用意罢了,去问问伯安,记住,私下里问。”我吩咐道。
浣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晚膳时,赫连墨忽然赶了过来,急急叫浣儿加了碗筷。
坐下便狼吞虎咽的吃,只还有些样子,倒不至于太失仪,我便笑他:“瞧你这样子,好像把咱们南桀的帝王饿了好几日似的。”
他也不在意,喝了几口茶,才道:“这几日忙,时常忘记吃些东西,有些体力不济了。”
我为他添了茶,屏退左右,问:“可是前朝出了什么事儿?”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道:“还不是你们楚家,总要弄得我不得安宁才好。”
“什么我们楚家,如今我可不姓楚,别赖在我头上。”我撇了撇嘴,故意不正眼瞧他。
“不过是戏言,你若当真了可是使小性子了。”他忽然笑着,凑了过来,竟连饭也不吃了,只嬉皮笑脸的寻我开心。
“瞧瞧这么大个人了,还使小性子。”
我扭着头不看他,心想自个哪里使小性子了,不过是他说了不中听的话。原本我们便曾那样相争相夺过,不过是因为我姓楚,现在又要提起来,闹的不痛快。
“还使小性子?”赫连墨拽了拽我的衣袖,放低了声音。
“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你都不正眼瞧我。”
此情此景,若换做从前,我必定觉得温馨无比,可如今,实在难有当年的心情。我正了正身子,看着他说:“今儿个下午,我打翻了淳王妃送来的红枣羹,明儿可要请罪才好。”
他有些惊讶的望着我,“请罪?”
大抵从我嘴里听到请罪二字,实属难得吧。我也不在意他的神情,自顾自的说:“本来淳王妃一片心意,若是传到太妃耳朵里,又要对我不满了。”
赫连墨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梁道:“你也忌讳这个了?我可不信!”
“不信算了!”我又故作生气的扭过身子去,不瞧他。
“如今我是在南桀后宫,又是你的王妃,自然不比从前,任何事都要注意三分,你倒好...”
赫连墨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动静,才从背后将我拥住,轻声道:“你的心意,如今我都懂。”
我默默念了几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赫连墨正抱着我,兀的松开,握住我的手将我往偏殿领,我疑惑的问:“做什么?”
他笑了笑,将我拽到书案前,以镇纸压纸,又亲自磨起墨来,他以眼神示意我去捉笔。
我虽不解,但仍是伸手取了一支,定定的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