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女帝!”她弃了茶,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我连忙扶起她,口气沉了沉,“怎动不动跪,也不怕跪坏了腿。快去吧,流苏那儿我便说今晚你陪着我呢。”
浣儿的齿咬住了唇边,似是犹豫不决,她多看了我几眼,终于含泪应下。便从窗子一跃而出,我才知她会武功。
浣儿非泛泛之辈,来历也绝非浅薄。可我们这些人,又有谁来历分明。胥王爷也算是爽朗男儿,我虽只见了他两次,却也看得出,是个值得倾心的男儿。
女人想要的,不过如此,都是一样的。
我暗自叹了几口气,点着红烛,亮了一夜。
清早我睡在桌角边,被窗口的凉风吹醒,昨夜浣儿离去,我便不曾合上窗子,如今有些着凉了。我自个摸了摸额头,微微烫着。
门外敲了两声,推门而入,是流苏打了水来伺候我梳洗。她便问我:“公子,怎么浣儿不见了?”
“哦,一早起来我嘴馋的紧,叫她买些周竹的小点心,路上也好尝一些。”
流苏放好铜盆,瞧了一眼床铺,又瞧见开着的穿,微微蹙眉。
“浣儿怎开着窗,公子,你脸好红,莫不是发烧了。”
流苏上前试了我额头的温度,大惊失色,“公子怎这般烫,浣儿也太不小心了,我去喊慕容神医过来。”
我忙拉住她,不在意到:“不过是着凉了,哪里用得到神医,别这般当回事,再说了,这窗是我开的,浣儿折了床褥便出去了,哪有时间推窗。”
“可…”
流苏还想劝我,也是想着去喊慕容过来瞧瞧,我却死活不许她去,并不是什么大病,若真叫来了神医,可不是闹笑话。
神医却用来治伤风。
于是我和衣又睡下,我对流苏诡辩,说是再多睡一会儿就会好,让她守在我房里。也是为了浣儿多争取些时刻。
我醒来时已入夜,流苏仍守在我房里。
见我醒了,便端茶过来。
“公子,浣儿未归,如何是好?”
我有些头疼,大抵真是伤风了,“罢了,叫大家收拾好东西,夜里走也没什么不方便,周竹再多待一日,怕是要出乱子了。”
大抵是带着烧入睡的缘故,嗓子也上了火,口气低沉,倒有些病怏怏的样子。
“公子,你还烧着呢,不如…”
“不如什么,听我的罢。”我打断流苏的唠叨,起了身。
流苏简略收拾了好,见我脸色不好,也不曾多说,吩咐了人立刻动身出城。出了客栈,马车便停在外头,我恰好瞥见慕容神医上了马车,有几分意外。
流苏扶着我也上了马车,里头便坐着我们三人。
我上去时,慕容神医合着眼养神,虽不知他为何上了我的马车,也不说一句话,但我亦没功夫计较。
出城门的时候,听到守城的将士解乏聊天,提起前日晚上阁里的歌声,说是极为动听,后有许多文人,为这绕梁之音多番踏阁,却再不能听闻。
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我便想起浣儿的歌声,当真是要永远流传于周竹了。
城外门行了几里地,便停了下来,我正纳闷,便听见赶车的马夫说:“是浣儿姑娘。”
随后车帐子被撩开,浣儿上了马车,在我一侧坐下。
我还未来得及说,或是问什么。
便听到马车外头一阵高呼大喊。
“浣儿!”
若我听的不差分毫,这声音便是胥王。
“阿福,赶路吧。”浣儿朝外面吩咐了一声,便又垂下头去。
“浣儿!”
马车外头的声音愈是清晰。流苏瞧了我一眼,低下头不说法。
“浣儿,外面可是胥王?”我只作低低问,也不是质问,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浣儿,阿胥会在这里等你,等十年后周竹定满是你的歌声,我定会娶到你,同你唱一辈子的歌!”
“浣儿,浣儿!”
外面一声声喊着浣儿的名字,我撩开车帐,瞧着不远处一直追赶着马车,声泪俱下的阿胥,有情男儿终是叫人感慨。这话,我听着也几分动人,叫人心里难过。
我放下车帐,回头便瞧见浣儿满脸的泪,只是她竟还笑着。我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想哭便哭吧。”
她立刻变了脸色,白如霜雪,她颤着唇,抖索道:“我是公子的人,可既心已离了公子,便与死人无差。”
“浣儿!”
马车外终于传进来最后一声踉跄之音,随后远远而去。浣儿合上眼,任泪如雨下。多年后,我仍知道周竹的传说,那个余音袅袅的传说。
我们离开周竹后,周竹便流传开来,说是胥王爱上了神秘歌女,从此终日惶惶,再不近女色。痴情终身。
我因伤风,终于不支,难受非常。流苏小心照顾,非要慕容神医为我把脉,我也实在难受,便任由神医诊治。
他并未睁眼,只是搭了手为我把脉。过了一刻,他又睁开眼,直直的瞧着我。
我好奇他瞧我的眼神,竟有几分吃惊,便问:“怎么,神医,我莫不是染上了什么恶疾?”
慕容并未多说,只从怀里取了一颗药丸递给流苏,“这是安神丸,先给公子服下,等到了周竹再好生医治,一夜便到了。”
既不是恶疾,他作那副吃惊的眼神做什么,我也不愿与他多说,瞧他待人冷淡,看来是做神医的性子都难免古怪些。
我听话的吃了药丸,临睡前多看了浣儿一眼,才安心睡下。
一路颠簸,虽吃了神医的药,但仍是睡得不安稳。多番醒来,胃里空空入也,嘴上也发馋,可偏偏神医叫我不能乱吃。于是空腹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觉得舒服了许多,只是头仍有些昏昏沉沉的。浣儿已不在马车里,说是骑马去了。我便倚着软榻继续靠着。
“公子,天大亮了,再过一时三刻,就到了吴安城下了。”
吴安,与周竹不同,吴安先王乃是平安帝的结拜义兄,亦是开国元勋。可功高震主,平安帝也好,楚弋笙也罢,都不会容得吴安。至于些细节,若素也知道的不清楚,我自然也无从得知。
只知道如今的吴安王,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都封了郡主,倒是有几个义子,分散在帝都卫军中,只是都不出众。
我又小憩了片刻,直至吴安城下,喧闹的紧,吵醒了我。
“流苏,进城了吗?怎这般热闹?”我有些烦闷,实在听不得这吵闹的声音。
流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吴安有什么大喜事了吧,进城时瞧着张灯结彩的。”
喜事?
我起身,撩开车帐子,叫阿福停了马车,随口叫了一个小贩过来问问。
“我问你,吴安怎这般热闹,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贩见我是外地来的,但瞧着架势必定不素,也恭敬几分,笑嘻嘻道:“这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昨日吴安王将和月郡主许配给赫连公子了,整个吴安城都跟着沾喜,吴安王高兴,大慰百姓!”
“赫连公子,哪个赫连公子?”
我心里猛的不安起来,怕只怕这个人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一个。
“还能有哪个赫连公子,自然是帝都里的赫连墨公子。”
我骇然。
赫连墨竟娶了吴安王的女儿,恐怕是想勾结吴安王共成大事。但吴安王心里也必定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多谢。”打发了小贩,我坐回马车内。
“公子,是何事?”流苏见我脸色凝重,便小心翼翼的问。
我沉着脸,嗓子里有些不舒服,咳了几声,“赫连墨娶了吴安王的和月郡主。”
慕容却在此刻睁开了眼,不再闭目养神,他淡淡道:“此事公子可慢慢深究,如今先往药坊,让在下抓几味药替公子治病才是正事。”
“神医说的是。”
流苏点头称是,唯恐慕容神医才是她的主子,又吩咐了阿福寻最近药坊。
我撇了撇嘴,病者也理应听大夫的,我便不能理直气壮的反驳。
外面忽的唢呐锣鼓,一时同奏,实在吵闹。难不成是赫连墨今日迎亲,闹得这样大的阵仗。
马车也停住,晃了几下。流苏一时没坐稳,险些磕着脑袋。她一时火大,竟朝外面的阿福凶起来,“阿福,你怎么赶车的,非要摔着我们才罢休!“
“姑娘,咱们和迎亲的阵仗冲撞了,躲不开了!”阿福的声音里掺杂着一丝焦急,我并不在意,这些事儿也费不上我亲自处理。
不一会儿,外面便吵闹起来,唢呐锣鼓一时也都停住。我分明听见是浣儿在外头说话。
“这位姑娘,万分抱歉,我们不是有意要挡着迎亲队伍的去路,只是如今人多,又退不回去,还请姑娘见谅。”
“你们是哪里来的,竟敢挡着本郡主的路,不想活了!”
口气极冲,声音却是好听的,只是怒意冲天。
郡主?原本我有几分懒意,既不愿动也不愿再多说话,可听到这个字眼,难免又精神起来。吴安的郡主,便是吴安王的女儿。
外头忽然多了许多沉重的步履声,这声音像极了我曾听过的声音。对了,是斩凤台,我曾于斩凤台听过这步履声,不好,定是来了官兵侍卫。
我同流苏面面相觑,若闹大了,免不了麻烦。
我托着沉重的脑袋,撩开帐子,果然,街上多了许多官兵侍卫,围着水泄不通,将百姓挡的极远,只围住了我们。
一丈外停着花轿,花轿前立着一位穿红衣的女子,倒真像是出嫁的模样,长的也算有几分姿色,如今生气的模样也有几分俏皮可爱。
流苏扶着我,随我下了马车。我笑着走近那女子,随即便有侍卫围了过来,我只好停住,抱拳恭敬道:“不知是郡主,还请郡主高抬贵手。”
这所谓的郡主微微挑眉,昂着头瞧我,硬是要高人一等才是甘心,她撇了撇嘴,不满道:“本郡主的大好日子都被你搅和了,你可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