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8月最后一个下午了。
鞠场利德心情很不错,前两天成功控制了骚乱,那些一直看不惯SkillOut的理事、管理者们没了取缔他们的借口,以Harmonist身份保护了那些可能受到伤害的人们,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不值得高兴的呢?就算受了些伤又能怎么样,以自己的身体条件,现在就能活蹦乱跳了。
路过西式糕点店时候想起来今天是月底,Harmonist的补助应该发到了自己银行帐户上才对,那么应该要给芙蕾梅亚带些巧克力糕点去的,明天要开学了,今天总得关照她早些睡觉。鞠场利德露出憨厚的笑容,挠了下后脑勺后进了店铺,没多久后傻呵呵的拎着五个大蛋糕盒子出来。
在一个拐角处用自己庞大的身形、虬结的肌肉外加凶恶的面容吓跑了几个硬要跟女孩子聊天的不良,当然也吓跑了女孩子。经常遭遇这种状况的鞠场利德见怪不怪,耸了耸肩膀继续走路。
直到来到十三学区绥井小学学生宿舍楼下,看到洋娃娃一样的芙蕾梅亚隔了老远就脆声叫着“鞠场哥哥”,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鞠场利德真的觉得生活会越来越美好,理想终能实现的样子。
他并不知道,一个本来受命来清除他的超能力者已经跟了他一路,更不知道那个在一个实验中就沾染了近万条人命的家伙一直以“让他实现最后一个愿望再说”的理由没有动手,而当芙蕾梅亚欢叫着跑来的时候,那位曾经的学园都市NO。1直接转身离开。
或许还不是摊牌的时间,但他已无法容忍自己再度沾上无辜者的鲜血。
那个狗屁理事居然声称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这简直是个笑话!
他是一方通行,走的永远是单行道,没人可以拿什么东西要胁他。
……
对于美琴而言,把上条当麻的宿舍称为狗窝算是不错的褒奖,要不是木头脸答应那个着急去帮魔法师救老婆的刺猬头笨蛋把茵蒂克丝送回宿舍的话,美琴大人才不乐意来这里呢——话说自己认识的人为什么都是惹事精呢,连假期最后一天都不得安生?
屠苏把茵蒂克丝绑起来扔到了床上,再用剑意控锁反锁了大门,很是不好意思的拖着满肚子问号的美琴在大街一奔跑。两人一路急行,跑到铁桥上才停下脚步,美琴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说木头脸你搞什么,把我拖到这里干什么,门禁时间早过了,现在赶回去也免不了麻烦黑子啊?”
屠苏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赵叔是说这个点啊,难道情况有变?不应该啊,天军哪有这么不靠谱?”
“喂喂,你一个人嘟囔什么呢?”少女越发不明白了,她拿手捂在了屠苏额头上,“没烧啊?”
屠苏拉开了美琴的小爪子,仰头大叫道:“来了来了!美琴快看那里!”
顺着屠苏另一只手的指向,美琴向黑沉沉的东方向去,然后不由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幅恢弘的奇景,足有近百颗流星同时出现在天迹,在夜空中留下放射状的璀璨印痕。
第一波结束后,后面更加庞大的流星群接连出现,少女看呆了,她喃喃说道:“说是看到一颗流星时候立即许一个愿望就一定能实现的,现在怎么办,都来不及许啊……”
屠苏给美琴脑门来了个爆粟:“哪有你这么贪心的!别瞪我,闭眼许愿,来快点儿,你的妹妹有一万多个,许起愿来比谁都占便宜!”
“哦、哦!”美琴慌慌张张的闭上了眼睛,“我许、许、许什么啊啊啊……”被过多的意愿冲昏了大脑的美琴闭着眼睛抡起拳头砸起了“木头脸”:“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你要提前告诉美琴姐姐今晚上天军又要击坠小行星的话美琴姐姐早就把愿望12345整理清楚挨个许了!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砸桥栏杆怎么砸那么起劲?”
“……无路塞!你给我过来!”
“……好吧……”
“转身!”
“……好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轻、轻点,这么砸你拳头不疼么?”
“无、无路塞,反正是揍你,疼我也能忍!”
少女一脸恨恨的表情。
……
无门无窗大楼内,亚雷斯塔正如往日一般倒悬在玻璃罐里,闭着眼睛,安详尤如圣母,神圣有如圣子。
这时他睁开了眼睛,甚至调正了身体,略有些诧异的看向罐外的一处空地,一方通行很突兀的出现在了那里,而这栋大楼,本应该只有空间系大能力者才能够进出。
一方通行正在那里哈哈大笑,他越来越佩服自己了,闲的无聊搭自己神经玩儿居然也能成为空间能力者,这样的自己才配得上“无敌”的身份嘛——不过现在又得把神经再接回来,嘶,是有些疼啊,虽说“维度变换”同样是“矢量”的一种变幻方式,但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学到高野那个当场就死透了的家伙的手段,总要付出些代价。
“你为何要来这里?”这是亚雷斯塔真心想知道的问题,他预料到一方通行会挣扎,可能会拒绝执行命令,甚至干出背叛组织的事情来,无论哪个选择他都不会逃出自己的手心,毕竟只有这里才有他的容身之地,只有那些人偶们能让他勉强找到生活的意义。但真没想到这个明明通过生死之间的经历认识到生命宝贵的家伙居然硬闯到这里。
他应该不会蠢到来挑战自己吧。
“哦?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人偶’会怎么想、怎么做来着,怎么,本大爷这次让你感到迷惑了?哈哈哈,这就对了,大爷我杀外面的普通人实在是杀腻了,所以今天想来里面杀人。”
“你是无数计划的第一候选,不该如此短视。”
“也是无数计划的第一人偶,永远得像条狗一样等着你们喂我人骨头。”
“Group的主使者并不是我。”
“但他们要做的事得到了你的默许。”
“我并未真正驱使你做什么。”
“你永远让我别无选择的走着你划定好的道路。”
“想用这些为自己辩白么?”
“不,我早就该死了,只不过你更该死。”
“你会死,这里没有你能操纵的东西,你的有机未元世界也不会出现,别忘了你的‘矢量操纵装置’是谁帮你完成的开发。”
一方通行狂笑道:“没想到我们的理事长大人也有过度自信的时候,你不是一直能把一切掌握于心么?是不是以为我顶多跑到这栋房子外面瞎打一通连你的毛都摸不到一根?哈哈哈哈,没想到大爷我居然能自己搭神经玩儿搭出空间能力吧?哈哈哈哈……”
“空间能力还是用来逃命更有用些。”
“是么?也是,你这房子里的东西我确实操纵不了,但是,谁告诉你这里没有我能操纵的东西的?”
一方通行狞笑着伸出左手的一根手指头:“这个东西,杀了总共1713人,威力很大哦!”
一声炸响后那根指头已经变为血雾,然后化作一道血色的冲击波,径袭而去,在距离培养罐一大段距离时就被极强的防护屏障消弭殆尽。
“哦?看来血肉还不够啊,再来!”
这回炸掉的,足有半只手臂。
一方通行依然狞笑着,无视亚雷斯塔紧皱的眉头,用自己的血肉不断发起攻击。
没有半点绝望的意思,只有彻底的疯狂。
“你没有自寻死路的理由,你完全可以去做更值得你去做的事情。”
“上个月我就该死了,是你拦下了最后一击。至于值得我去做的,从我参加那个实验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资格再去做。”一方通行开始粉碎自己的右臂,继续发起攻击。
“你现在依然可以,难道你杀了一万人就可以对另外一万人见死不救?”
“护着那群笨蛋那是裁决才有资格做的事情,我只能杀人,杀不了别人那就杀自己,哈哈哈哈……”两臂已经消失不见,不过一方通行背后出现了血色双翼,扑击之间血芒越发耀眼,即使是以魔法规则布设的“演算式冲击扩散型复材”表面亦出现划痕。
以自己的血肉为媒介,将矢量领域化为无尽血狱。
“让你跟裁决交手,是想把你磨砺成真正的无敌,拥有无敌力量的你,总有一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保护一切应该保护的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做的对,举世皆敌又如何?若是行的错,即便无敌又如何?结标淡希那个蠢货尚且明白伤不伤人最终取决于自己的心意而不是能力,我又哪能想不明白!亚雷斯塔,闭上你的嘴吧,为了不伤害别人我杀了一万个御坂,那么为了不伤害御坂你想让我再杀多少无辜者?这世上哪有为了不伤害无辜而去伤害无辜的道理?只要我没有胆量到这里对你说‘不’,我永远只是一把伤人的刀,不是御坂,就是结标淡希,甚而是今天的鞠场利德——哈哈哈哈,你骗过我第一次,骗不了我第二次——我,也不是人偶!哈哈哈哈哈哈!”
在越来越欢快的笑声中,一方通行整个身体都化为常人无法直视的刺眼血芒,又在一瞬凝为几能贯穿大楼的巨大长剑,空间的颤栗隐隐让整座城市动荡,同亚雷斯塔身前的守护领域对峙。
亚雷斯塔闭目沉思片刻,终于再度正视身前的少年,而就在同一时刻,血之天使化成的炼狱之剑刺向亚雷斯塔,昂然的啸音冲破大楼坚壁的阻碍转为低沉的轰鸣。
放射状擦痕的中央,一方通行消失不见,只在亚雷斯塔眼前的玻璃壁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剑痕。
8月31日晚,学园都市的NO。1,在这座城市最诡秘的地方抹消了自己的存在。他无法选择自己的活法,但终于成功选择了自己的死法。
……
用拳头把浪漫气氛砸的一干二净的美琴一片心满意足的样子,所以有男朋友还是很好的嘛,虽然个人的自由受了些限制,不过心情不好时候至少有个好沙包啊!(美琴大人你确定刚才揍屠苏是因为心情不好?明明是心情太好了吧!)
终于明白自己不适合专门去营造什么浪漫气氛的屠苏拉着美琴的手,看少女哼着歌志得意满,然后觉得自己也很开心:其实被女孩子的小拳头捶背还是很舒服的——如果把时间控制在一刻钟以内的话。
这时他感受到了一处的极为强烈的力量冲突点,位置很是敏感,其中一个暴虐气息又很熟悉。屠苏皱起了眉毛。
美琴同样感受到了AIM扩散力场的不正常波动,她碰碰屠苏胳膊:“能感觉出位置么?要不要过去看看?”
屠苏眉头紧锁,陡然间那个暴虐气息居然变的很欢快,带了很多轻松活泼的味道,然后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如渊似海的精纯魔力源在那里孤寂闪耀。
他想了想,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有这种勇气,他倒是没白在生死间走那一遭,没有任何牵挂的他,甩帐薄这一手倒玩儿的够潇洒。
屠苏摇头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快些走吧,再迟黑子也睡着了,我宿舍可不能让你留宿。”
“可耻的木头脸你究竟在想什么?Bilibili~~”
“嗯,大概跟你想的一样吧。”
“我杀了你!”
电光照亮了回家的道路,少男少女打闹着欢笑着,一切,如此美好。
……
已是深夜,屠苏并未休息。
房间里极为安静,屠苏开口说道:“出来吧,你这个样子坚持不了太久的。”
身前慢慢显露出一具半透明的身体,白浊的发色与肌肤,血红的眸子。
一方通行。
他还是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涎着脸的恶心样子,借助空气的振动发出嘎嘎的欢快笑声:“没想到吧,第二次见面居然是这种场景。”
“其实你可以一直躲着我,我没有轻闲到满世界追杀你的程度。”
“你还真是自信呢。不过也是,那一万个小姨子就够你忙的。”
“我不介意再多一万个。”
“若是别人说这话,我是不会相信的。现在我倒觉得,第一次浑浑噩噩直接死在你手里反倒少受些罪。”
屠苏摇头道:“还是这样清醒着些的好,你这会儿的样子,倒有几分人味。”
“哈哈,我就当你是夸我了,反正我坚持不了太久,这么多分子的运动,要把我的意识复制的越精确,‘不确定性’损失的记忆就越多,药味久子的那个装置还是个半成品,不过这个进化的方向倒是有点意思——见鬼,看来本大爷临死还是给别人当了实验动物。”
“意识的AIM扩散力场化么?或许吧。你拼着最后一点时间来这里,不止是跟我说这些吧?”
“唔,是来让你给我一个痛快,那副躯壳的由生到死我已经体会过两轮了,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不怎么疼,一点一点消失掉的感觉还是相当不好。反正那些罪过是没法偿还的,这个城市有资格杀我的人却不多。”
“你可以去找她们。”
“她们下不去手,那是群真正的傻瓜,从姐姐到妹妹都是。”
“再没什么话了?”
“没啦,动手吧。”
“……若有来世,做个好人。”
“我尽量,嘎嘎嘎嘎……”
屠苏举臂轻挥,刚才还嘎嘎狂笑的家伙,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而后,他打开窗户跃到了房顶,顺手从晚风中拈下两片树叶来,放到嘴边吹着不成调的曲子,断断续续缥缥缈缈的音符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