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魂魄……快要散了……化作荒魂之后,希望能在你的身边……多留一会儿……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韩云溪……太子长琴……焚寂……百里屠苏……这一生……不知作为谁而活……不过……不管是谁……到这一刻……虽有遗憾……并无后悔”
在晴雪的声声悲泣之中,百里屠苏,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平静的离开了人世。他这短短的一生,苦难实多。未出生便遭凶剑焚祭煞气入体,幼时又受牵连、族人被屠戮一空,母亲更在离世之前将凶剑剑灵封入孩童体内,终铸“人仙半魂,逆天改命,然凶煞入体,永出轮回”惨局。幸得剑仙紫胤收留,以天墉城仙家道术并昆仑清气将邪煞之气封印方得活命,更将毕生剑术倾囊相授,受惠实多。又有同门大师兄及小师妹看顾,受污下山后也有朋友信任、佳人倾心、知己体谅,虽有凶星入命之局,终也未遭孤独横死之苦。及至终局,三年之约慰友,最后一拜辞师,以焚寂凶剑灭世之威,换得天下苍生一夕之安,于这一生,坦荡光明。
……
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是化作一个三龄稚童,独自行走在一座名为学园都市的城市中。肩头没有阿翔声声鸣叫,身边没有巧笑嫣然的晴雪,没有插科打诨的兰生,红玉襄铃不知何地,师尊、师兄、师妹也无处可寻。眼前都是高及天穹的巨大建筑,宽阔路面上奔行的是形制迥异马车的方块盒子,天空中偶尔响起破空巨响也不是剑仙大能的手笔,路边的笑语与吵闹也尽是听不懂的莫名语言。
百里屠苏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白这个世间怎么变成了这幅光景,但他知道,自己真真切切的成了孤单的一个人。是的,他感到了孤独,这个世间好像比自己乘奔御风时候看到的人世更大更广阔,但行走在道路上及至道路尽头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他还有一把剑,一把名叫“焚寂”的凶煞之物。当他想起它时,它就那样施施然出现在眼前,形制一如当日,剑尖处还是留着那处断茬。剑身如流火般血红,入手之时却又冰凉入骨,旁人看到时候只会被剑中的血煞之气逼住呼吸,但屠苏却只感到重回人世后的第一缕安心。这种安心也只有一缕而已。“手中有剑,方能保护珍惜之人”——曾经的屠苏曾经这样说、这样做过,那时的他,凭此琴心御剑魄,方达“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的剑道至境。及至今日,斯人斯境皆已不在,握剑在手又能如何,他心中可还有那把无坚不摧的绝世利刃么?屠苏紧握着剑坐在铁桥下的河岸边,从天明到明月高悬,一动未动。长剑锋刃倒还未有稍黯,那剑心却已不知飘流到了哪里——长剑空利,也是无敌可向、无人可守罢了。
直到警备员发现这个无家可归的安静孩子的时候,焚寂才悄悄隐去身形,好似从不存在。
……
孩童屠苏被送进了十九学区一所孤儿院,跟着一群呀呀学语的孩子一起吃饭、学习、运动、休息,只是从入园后就未发一语。直到有一天,当他听到那个来接收适龄儿童入学的教师用日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时候,终于在孤儿园老师诧异的目光下用轻声答道:“百里屠苏。”
……
学园都市是一个以利用科学技术开发利用超能力为目的建立起来城市,拥有230万人口,其中的百分之八十是学生。书库纪录为6岁的百里屠苏也加入到了这个城市当中,小学的课程是在第十三学区一所专为孤儿开设的学校中完成的。百里屠苏很安静,别人不问,他什么话也不说;别人搭话,他也只是一两句话回复。在老师们眼中,这是一个安静至极的孩子,当那双温润中透着些许坚定的目光迎向自己时候,却也总是忍不住心疼起来——孤儿的命运总是跟悲惨联系在一起,但这个孩子把这些命运的不公全部装在心底,不哭不闹,身边孩子跌倒时候却总是将自己的手伸过去,然后在道谢声中微微摇摇头,转身走开。百里屠苏学习很认真,只是上课时候偶尔会出神的想着某些事情,或许会有过去时空的某些闪光印入眼底,然后在某个不为人察的角落轻声叹息。
老师们都知道屠苏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他唯一坚持拒绝的只有学园都市中每一个孩子都要接受的药物服用、催眠术与通电刺激。但这是不可以的,学园都市中的每一个孩子都得接受这种措施,因为那是开发超能力所必须的。终于某一天,忍无可忍的学校教导处官员找到屠苏,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吃药、通电或接受催眠来开发超能力的话就把他赶出学校。
屠苏原本并不在乎这种威胁,这个世界不是他想来的,离不离开也是件很无所谓的事情。但看到一旁紧张的向官员求情的女教师快要急哭了的面容,屠苏却不由握紧了手心——于是悄然间一把血色长剑从虚空中出现在众人面前。“超能力?是说这种东西吧?可是我并不喜欢把它这么随便的拿出来。”说完他就转身准备离开。一脸惊愕的官员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他的老师却流着泪笑出声来,然后把他紧紧的抱在身前。
直到离开房间,屠苏也再没有说一句话,但心中却多了一片温暖。
不同研究方向的研究人员事后又找过屠苏好几次,之后屠苏的书库资料中多了几行文字——“原石。可召唤出形制特殊的血色长剑,但具体能力不明。”
……
某次从一个名叫“樋口制药?第七药学研究所”医学研究所接受“测试”后离开的时候,在走廊一侧的玻璃窗前,屠苏看到一个跟几个研究人员站在一起的比自己稍小的娇俏女孩,那时的她眼中正闪耀着世间最纯真的充满希望的光芒。她看了一眼玻璃窗内的什么,然后转头向着领头的戴着眼镜的研究员,清脆的“嗯”了一声,音调婉转悠扬,如同一首长诗,就像一轴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