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天下所有的小学生都把老师的话当成圣旨呢?也许、可能、大概、似乎、好像……应该是吧?反正六(7)班的男生女生们已经把吴老师的话当成了天字第一号圣旨!
“我们吴老师说了,一定要吃早饭,否则大脑就会严重缺氧,人会变笨啊!”
“我们吴老师说了,家长应该听孩子说话而不是只让孩子听家长说话!”
“我们吴老师说了,哪怕只是踢几个毽子跳跳绳都比被关在课外班的屋子里身在曹营心在汉有意义!”
所以,当毛达维一回家就瞄上了他亲爱的爷爷最宝贝的那盆君子兰,然后以板上钉钉的口气宣布这盆花第二天将有幸被搬到六(7)班为教室环境美化做贡献的时候,毛家的几位大人谁也没吭气。他们只是相互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一定是吴老师的话起了作用……”即使是毛爷爷本人也只是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转身进了房间把自己的收音机打开。而田羽瑶呢,还没到家就打电话给老妈布置任务了:“老妈啊老妈,本公主交给您一个无比光荣但是稍微有一点点艰巨的任务——您能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顺便拐个小小的弯,到小商品批发市场帮您漂亮可爱的女儿买些东西吗?比如彩色卡纸、及时贴、吹塑纸、双面胶……”田妈妈呢,二话不说,满口答应!没错,吴老师今天的确是说了那么几句话,尽管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但是依然受到了同学们的高度重视。
“教室就一定是这个样子么?”他皱皱眉头,好像是自言自语,“为什么只能有桌子椅子和扫帚拖把什么的?为什么不能有……”他挠挠头,“绿色或者别的什么颜色?”
对啊,同学们一整天几乎都要在教室里度过呢,这里就像是大家的第二个家。谁不想让自己的家好看些呢?
“我们也装饰过教室的啊,”何谐说,“每次开联欢会,咱们不都要挂彩条贴窗花吗?可是老师总是说影响上课,第二天就要我们把我们辛辛苦苦布置好的东西摘下来。”
“你懂什么?”庄库做嗤之以鼻状,“你想,把教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能不吸引大家的眼球吗?咱们上课是看天花板看玻璃还是看老师啊?”
“当然是都不看!”胡奔就爱打岔,“就看书!”
没人搭理他自以为高明的笑话。高星星若有所思:“庄大才子所言极是,这教室在联欢会时布置的样子啊,就好像是……新娘子!等到婚礼结束,新娘子不也得卸了妆、洗了手,开始洗衣服、做饭、过日子吗?打扮得太过分,就是不方便!”如此联想,亏这家伙想得到!
班长大人马晓宇一锤定音:“啥也别说了!布置教室,说干就干!合适就用,不行就撤!”通过!
庄库有些小小的失落:“马晓宇什么时候也会编顺口溜了?这不是抢我饭碗吗?”
六(7)班的早晨热闹非凡。因为有太多人围观,包括好奇心极大的老校长。“你们在看什么呢?”他使劲踮脚尖,“唉,现在的孩子个头儿都蹿太高了,我都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里面热火朝天。
“哇!田羽瑶!你的手真巧!”陈雪儿捧着一大把千纸鹤和幸运星赞不绝口。胡奔已经蹦了过来:“我来挂吧!说吧,挂到哪儿?”高星星一拍胡奔的肩膀:“咋的?老兄,你真的要‘挂’?”胡奔一点头:“那当然,说挂就挂,不放空炮!”高星星的笑容很诡异:“大家都听见了啊,胡奔要‘挂’了啊!咱们都看看他是怎么‘挂’的吧!”胡奔扬扬得意,正要于万众瞩目中一试身手——不对,高星星的话怎么听着不怀好意呢?他正琢磨呢,庄库又笑了:“胡奔,你就安心地‘挂’了吧。我们将永远怀念你——你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
明白了吧?这个“挂”,意义非同寻常!田羽瑶还奇怪呢:“你们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赶紧吧,谁挂?”男生们都笑嘻嘻地躲开了:“我不‘挂’!”“就是,我还活得好好的呢。”吴老师及时出现——他总是及时出现:“我来挂!”他一把接过田羽瑶手里的“宝贝”,一纵身上了课桌,“看我怎么挂啊!”大家笑得东倒西歪!正热闹呢,忽然,教室门口的人群闪出一条路来。一个极为夸张的声音传来:“让道了啊!诸位赶紧让道了啊!我这儿可是瞅不见路了啊!”庄库撇撇嘴:“你怎么不说你是没有刹车的破自行车啊?”
没瞅见人,而是……一棵树?好大的一棵树!
树长脚了?当然不可能。
人呢?
原来蓬蓬在树后面!
你想,这么个小人儿,藏在这么大棵树后面,当然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啦。吴老师惊叹:“蓬蓬!真没有想到你的劲儿这么大!这么大的一棵树,你竟然自己搬过来了?我们是在三楼啊!”
蓬蓬脸一红,刚想说话,从他身后已经伸过一只手来:“吴老师,你好!我是蓬蓬的爸爸!”
哈!原来如此!
吴老师连忙把手伸过去,跟蓬蓬爸的手紧紧握着:“不好意思啊,您怎么把这么大的一棵树都给搬过来了?放在家里多好,又好看又净化空气!”
蓬蓬爸很大方地一摆手:“放在教室里不是更好么?老师和这么多同学都能看,又好看又净化空气!”
李菲菲扯扯蓬蓬:“这树叫什么名字啊?”
蓬蓬很得意:“发财树!”
庄库一撇嘴:“多俗……”
不能再闹腾了,这是教室啊,该上课了!
可蔡小帅怎么还没有来?
难道是他可怜兮兮的闹钟第N次坏成了哑巴,或者没有及时换上新电池,还是亲爱的蔡爸爸蔡妈妈第N次出差或者值夜班?要不然就是他乘坐的公交车第N次倒霉地抛锚或者堵在滚滚车流之中寸步难行插翅难飞?
吴老师好不容易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然后让整个教室安静下来——真不容易啊,教室里多了那么多新鲜的东西呢。“上课吧?”他就爱这样,不是大喝一声“上课”然后等着同学们起立响亮地问好,而是要很温柔地歪着脑袋问一问,好像真的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呵呵,有那么一回蔡小帅真的接了一声“不——”,但换来吴老师温柔的回应:“不上也得上!”他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让蔡小帅不得不做了个鬼脸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呵,看来蔡小帅还不能不在六(7)班的教室里呢,虽然他那么调皮,可是六(7)班似乎少不了他!这不,他来了!
“报告!”奇怪,蔡小帅明明迟到了十分钟零三十八秒,可是依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心理素质真好,估计脸皮也像万里长城拐弯处那么厚哦。
吴老师微微皱了皱眉:“请进吧!”
蔡小帅就 “趾高气扬”地进来了。
教室里更无法安静了!因为他的手里提着一只笼子!笼子里有——两只小兔子!天,真的,是两只小兔子!
吴老师张口结舌,大家结舌张口。
第一个张嘴说话的仍然是胡奔同学:“小白兔,白又白……”
汤圆圆的眼珠子盯在小兔子的身上,接口道:“是小灰兔好不好?你是色盲么?”
吴老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蔡小帅,你……”
蔡小帅不慌不忙:“对不起,吴老师,我迟到了!因为我在出门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我是带一只兔子来呢还是带两只兔子来?经过慎重地考虑,我觉得还是带两只兔子来比较好。这样它们可以做个伴,不至于孤单乃至悲伤,既符合人道主义精神又照顾了兔子的精神需要。我老爸那天给我念报纸还说呢,说要一手抓物质文明,一手抓精神文明……”
巴亚森眼神黯淡:“他怎么比我还啰唆?”
马晓宇忍不住了:“蔡小帅,谁让你带兔子来的?”
蔡小帅很无辜的样子:“吴老师不是说可以为美化教室出份力吗?我不是在为六(7)班增添勃勃生机吗?”
马晓宇的语气很严肃:“你这是故意捣乱!”
高星星连忙帮腔:“就是!你是老太太拄着拐杖上鸡窝——故意捣蛋!”
大家都看着吴老师。
笼子里的小兔子正嚼着青草,没心没肺的样子。
吴老师咧咧嘴,又笑笑:“准备上课吧。”
今天的课似乎上得很好。所有的同学都非常认真地听讲,眼珠子瞪着老师那是一眨也不眨,发言也很积极。包括最不敢发言的朱峰同学都举了两次手,当然,其中一次答错了,还有一次是挠头发却被满心期待的吴老师会错了意。大家都知道这样好的课堂气氛因何而来。大家都想悄悄地回头看看那只笼子,看看那两只小兔子,但是又悄悄地克制着自己。毛达维最沉不住气,他坐在最后一排,离得最近嘛。你想,兔子虽然不讲话,但是在后面嚼着青草吃得那么欢,能不发出点儿声音么?毛达维努力地让自己不回头看,可是那声音总是钻进他的耳朵来,让他的耳朵痒痒的,让他的心里也痒痒的,甚至让他不由得分泌出口水来。你可千万别笑,分泌口水对于馋嘴巴的猫猫同学来说可是最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啦!
猫猫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猫猫的橡皮掉了。他弯下腰来捡起,“顺便”向后扭扭头……
猫猫的钢笔又掉了。他弯下腰来捡起,“顺便”又向后扭扭头……
猫猫的文具盒掉了——哎呀,这下可坏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洒了一地!于是大家都唯恐天下不乱地叫着争着“顺便”向后扭头扭屁股地看——不看猫猫,而是看兔兔!
吴老师没有说什么,他还是笑笑。
下课铃响起来,吴老师闪出教室。
蔡小帅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来:“吴老师,小兔子能留下来,是吧?”他又拉拉吴老师的袖子,“你看它俩多乖,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