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使浙江大学数学系早日腾飞,他和陈建功先生一起励精图治,聘请了曾炯之等著名学者前来任教,并开设数学讨论班,使高年级的学生能直接深入到数学前沿,这在当时堪称中国数学教育的首创。不久,陈建功先生向浙江大学校长推荐,由苏步青担任数学系主任。经过几年的艰苦创业,苏步青终于使浙江大学数学系成为中国重要的数学中心之一,系里硕果累累,人才迭出,已经和清华、北大的数学系可以并驾齐驱了。在30年代的中国,苏步青也是发表创造性论文最多、成果最丰富的数学家之一。苏步青等人的成就得到了同行们的高度肯定。德国著名数学家布拉须凯1934年在汉堡对中国留学生曾炯之说:“苏步青是东方第一个几何学家!”30年后,1976年,美国数学代表团访华回国后在总结中指出:“在浙江大学建立了以苏步青为首的中国微分几何学派。”
1937年,正当苏步青与陈建功主持的浙江大学数学系蓬勃发展之时,日本入侵中国,杭州遭到日军飞机轰炸。这时,苏步青又一次面临严峻的考验和抉择:在浙江大学准备内迁西南之际,日本帝国大学再次聘请他担任数学教授,一切待遇从优;一封封加急电报送到他手中:岳父松本病危,要女儿、女婿火速赶往日本仙台见最后一面。在这紧急时刻,苏步青夫妇决定留在中国,与中国同呼吸共患难。他把刚刚分娩的妻子送往平阳老家避难,然后自己跟随浙江大学西迁的队伍,长途跋涉,从杭州出发,直达贵州遵义,长途跋涉2500公里。
在贵州湄潭的山沟,浙江大学理学院建立起了流亡宿舍。在山洞和破庙里,苏步青和陈建功带领学生们坚持教学和科研。又一个暑假到了:苏步青返回老家,将妻子儿女接到了湄潭,一同过着艰苦的战时生活。数学讨论班不仅没有停止下来,反而更加活跃了。有时,敌机在山头上狂轰滥炸,苏步青带领学生们在山洞中讲课,他说:“山洞虽小,但数学的天地是广阔的。现在,数学讨论班照常进行讨论。”在艰苦的岁月里,他的数学研究突飞猛进,取得了一系列成果。1939年,浙江大学在贵州湄潭成立理科研究所数学部,由苏步青、陈建功负责招收研究生,培养高层次的数学人才。他们培养的程民德、熊全治,后来都成了国际知名的数学家。苏步青的《射影曲线概论》荣获抗战时期国民政府教育部颁发的科学研究一等奖。
抗战胜利后,苏步青随同浙江大学迁回美丽的西子湖畔。在动荡不安的时局下,他坚持从事科学研究和教学工作。
全中国解放后,苏步青来到上海复旦大学。这一年,他正好50岁。苏步青开始积极投身于新中国的科学、文化建设事业,不断地在科学研究中取得新的成果。同时,他还担负着众多的社会职务,成为中国重要的社会活动家之一。
1952年,苏步青出任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筹备处主任委员,为成立中国新的数学研究机构出谋划策,为20世纪下半叶中国的数学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复旦大学,苏步青与陈建功一道,又建立起了一个全国高水平的数学系。他们培养了更多的学生,不久,又在复旦大学形成了强大的数学研究队伍。至60年代中期,苏步青个人的学术研究已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他出版了《一般空间的微分几何》、《现代微分几何学概论》等著作。1956年,苏步青获得新中国第一次颁发的国家科学奖。他还积极投入到中国数学会组织的各种学术活动,参加数学专题学术讲座,倡导组织数学竞赛。1959年3月,苏步青加入中国共产党,决心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
在十年动乱期间,苏步青受到沉重打击。他被造反派关押起来,无法从事科研活动,甚至一度失去了人身自由。后来恢复自由后,他被下放到江南造船厂接受“再教育”。看到造船工人的艰辛,他不顾年老体迈,决心用现代数学理论进行船体放样改革。他提出的改革方案,为造船工业作出了重要贡献。后来,这项工作在1978年的全国科学大会上获得重大科技成果奖。不仅如此,他还以此为基础,创造性地引入计算几何,建立“计算机辅助船体建造系统”,这项工作受到了国际数学界的注意,其产生的经济效益也十分可观。
1976年以后,苏步青的生活又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期。
在科研方面,苏步青很快出版了《仿射几何学》、《射影共扼网概论》、《微分几何五讲》、《计算几何》等重要著作,其中有多部著作被译成英文,享有国际声誉。苏步青坚持数学研究要为经济服务的目的。1983年,他研制成功了用于设计汽车车身外形的计算机辅助设计系统。后来,他又将计算几何的理论和方法应用于建筑设计、内燃机制造、服装设计等行业的计算机辅助设计系统中,均产生良好的效果,并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
在学术活动方面,苏步青更是利用自己的影响,不遗余力地推动中国的科技发展。他与华罗庚一起,倡导恢复举办中学生数学竞赛,为选拔人才到处奔波。改革开放之后,他倡导与国际学术界加强交流,他与陈建功等著名数学家为推动中国数学赶上世界先进水平,促成了“双微”(微分方程和微分几何)会议的召开。他在复旦大学创办数学研究所,任所长多年,创办《数学年刊》并任主编,很快使之成为国际性的数学杂志。
作为一位杰出的教育家,苏步青为培养杰出的数学人才尽心竭力。他和陈建功共办数学系期间,有106名毕业生,其中有4人于1981年被选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1977年,他建议在教育战线拨乱反正,建议恢复研究生制度、学位制度等并很快得以实现,为现代中国教育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年逾八旬后,他坦率地说自己对现代新的数学研究已力不从心,但能依然发挥余热,自编教材,为中学数学教师举办讲座。继出任复旦大学数学系主任、复旦大学教务长、副校长后,苏步青又于粉碎“四人帮”后出任复旦大学校长。在任期间,他锐意改革,立下了“不出人才誓不休”的壮志。1983年2月他被授予复旦大学名誉校长称号。
苏步青曾于1951年加入中国民主同盟,曾任民盟中央副主席、参议委员会主任,历任第二、三、五、六、七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五、六届全国人大常委和教科文卫专门委员会副主任,又曾任上海市人大副主任,他是第二、七届全国政协委员、常委,第七届全国政协副主席,此外,他还担任过中国对外友好协会上海分会会长和名誉会长,上海市对外文化交流协会会长等社团职务。从1955年起,他曾到日本、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民主德国、苏联、联邦德国、法国、比利时、泰国等进行考察访问和学术交流,1982年,苏步青接受日本创价大学授予的名誉博士称号。
苏步青年逾90岁仍在为中国社会的发展做贡献,为中国文化教育事业奋斗不息。
2003年3月20日,苏步青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终年101岁。
【作者点评】
苏步青为发展我国数学事业奋斗了几十年,他是一位热爱祖国、品德高尚、事业心极强、治学严谨的著名科学家。在他的人生道路上,经历了许多重要关口的考验。在解放前就有三关:第一关,在日本留学获得博士学位后,亲友挽留,导师相劝,可是他毅然回国,为培育祖国数学人才辛勤耕耘;第二关,抗日战争爆发时,他在日本的母校聘请他去任教,岳父病危来电催他赴日,他没有赴日而留在战火弥漫、受侵略者蹂躏的祖国;第三关,在解放前的学生运动中,他主持正义,爱护学生;顶住压力为营救和保护被迫害的学生和共产党员作了很大的努力。1949年初国民党某些人士企图把他带到台湾去,被苏步青拒绝了。解放后,苏步青拥护共产党的领导,对社会主义充满坚定的信心,终于在1959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以自己的言行,体现了为党的事业奋斗终生的决心。
苏步青在数学领域的成就令世人瞩目,他被国际数学界誉为“东方第一个几何学家”,他在微分几何方面所取得的大量优秀的研究成果,在各个时期中都处于国际先进行列,并为几何学今后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经验财富。
苏步青一贯坚持教学和科学研究的统一,为我国教育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早在日本留学期间,他已经和我国数学界的另一位前辈陈建功教授立下决心,回国创办一个国际水平的数学系。几十年来,从浙江大学到复旦大学,他始终为此作了不懈的努力,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在极其困难的时刻,无论敌机轰炸或“四人帮”倒行逆施,他总是要为发展数学而奋斗。在他的培育下,浙江大学和复旦大学的微分几何和有关学科发展迅猛,形成了国际上公认的学派,同时也为中国数学界培养了大量卓越的人才。
“树立理想,刻苦奋斗,珍惜时间,凡事认真”,是苏步青的座右铭,苏步青正是这样身体力行,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祖国的科学和教育事业。他在《理想·学习·生活》一书中对培养数学人才提出过一系列有见解的看法:
“在培养数学人才方面,我的做法可以归纳为三条:一是先鼓励他们尽快赶上自己;二是不要挡住他们成才之路,要让他们超过自己,继续前进;三是自己决不能一劳永逸,还要抓紧学习和研究,用自己的行动,在背后赶他们,推他们一把,使中青年人勇往直前。”
“始终坚持教学和科研相结合。教师讲课与辅导,既要使学生听懂,又要回答学生提出的各种问题,这就要求教学不是简单的复述,而要有创造性。这种创造性除了教学经验的积累之外,主要靠投入科学研究,了解新学科的发展和成果来获得。”
“培养人的工作,是一项极为严肃的科学工作,必须养成尊重科学的风气。因此,对一个教师来说,严谨治学,注重科学态度,是极端重要的。这种严谨的作风,包括了实事求是,不懂决不装懂,艰苦奋斗,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珍惜时间,舍得花功夫等等。”
“社会上要尊重教师,教师也要尊重自己,一举一动要为人师表。”他坚持认为,“为学应须毕生力,攀高贵在少年时”,因此,苏步青一生都非常关心青少年的成长,他经常勉励有志少年从小打好基础,勇攀科学高峰。
苏步青性情开朗,思路敏捷,说话富有幽默感。在学生时代,他爱好体育,擅长踢足球、打网球,驾驶摩托车。中年以后,他坚持每天锻炼身体,洗冷水澡,每天坚持练功十八法,步行一二公里。业余时间常写诗词,文采秀美,意境高超。他又工书法,其字体书法酷似苏东坡书法。长期的身体锻炼使他成为我国科学界著名的老寿星,广泛的业余爱好使他一直保持着心胸开阔、心情舒畅的良好状态。
在苏步青85岁和90岁寿辰之际,各界人士前往祝贺,表达他们对这位中国现代数学大师的敬意。他的学生、中国科学院院士谷超豪的祝词这样写道:“苏老是国际上公认的几何学权威,他对仿射几何和射影微分几何的高水平工作,至今在国际数学界占着无可争辩的地位。苏老对我国数学学科的建设建立了功勋,他在浙大、复旦为创建国内外有影响的学科,呕心沥血。他为我国文教事业的改革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们认为,为中国的数学事业呕心沥血了一辈子的苏步青是无愧于这个评价的!
(胡泽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