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她一人在荒原上行走,这是哪里?“死丫头,怎么走那么快,等等我呀!”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滞住脚步,惊愕地回头,“是二哥吗?”身后一片荒土,黑暗的气息浓浓缠绕,空无一人。“湉儿,你这孩子怎么甚是调皮呢?一个人走那么前面做什么呢?”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浑身一震,猛地回头唤道:“爹爹!”可是眼前仍是空旷的景象,孤寂而凄凉,她呆滞的驻留原地,缓缓蹲下,掩住了脸,突然发现脸上湿润,是泪?她伸手一抹,放到自己眼前时,惊恐布满全身,是血!她脸上怎么会有血!是受伤了吗?为什么自己不会觉得痛?这难道是梦境么?怪不得……
“湉儿,你何时才能让娘亲省下心来呢!走那么快摔着了吧!来让娘瞧瞧……”那么温柔亲切的声音就在耳边环绕,她掩住脸,哽咽的喃喃道:“娘亲,湉儿好想你……”呜咽中有双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手,她浑身微颤,缓缓握住那双手,是娘的手吗?她一个人真的活得好累,活的好孤独,这双手的温度让她贪恋不已。“娘,湉儿来见你们好不好。”她苍白的声线有恳求的哀恸,那双手却是突地一紧,拽的她生疼,也将她从梦境中拽醒了。
她睁开眼,眉头紧锁,盯着坐在床前的那人,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幼狼,有一分恐惧,两分凶狠,三分愤怒,四分警惕,她咬紧下唇,一语不发。那人轻笑,眉宇间浓浓的温润和不羁显得格外明媚,她迷恋这样的笑,可是她知道这样的笑意义早已更变,那人勾起唇角,声音如深谷幽泉,潺潺动人,“你安静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幼兽,稚嫩可人。”
她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会这么说,表情有些不自然,目光移开,额……她嘴角抽了抽,眼睛直直的落在自己的手上,她与他的手紧紧交缠,什么状况!耳根突地红了起来,她从床榻上猛地起身,骤然甩开他的手,正声道:“王,请你此次务必告属下,属下在这里是为何?”
拓跋濬眼里转瞬即逝的笑意变换成了深不见底的城府,他起身背对着她,“回去。”此刻温润的声音却有了不可违背的命令之气。秦淮伸手探入怀中,刀鞘和剑还在,心中松了口气,对拓跋浚的言辞,她已经习惯了充耳不闻。
“秦淮。”他转过身,淡淡的睨了一眼秦淮,语气孰轻孰重,“孤王说过,不要再来寻我。”话音刚落,“呜——”屋外突然想起军哨声,低低的直抵秦淮心扉。他以为自己是来寻他的?也对,她也趁此有个借口,“李贵人担心王。”秦淮一撇嘴,有些不屑的说。拓跋濬看了秦淮一眼,有些犹豫道:“欣儿吗?她身子有些弱,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要好好照顾她……”他亲启唇线,眼神却直直落在秦淮身上,他其实更想问她自己有没有担心过他……“恩,属下知晓。”秦淮淡淡的对上拓跋濬的眼,他脸上有苍白的病态血色,依她看,真正身子弱的是他,他病是不是又犯了,还会像上次那样晕死过去吗?她眼底的担忧让拓跋濬不禁想笑,她在关心他。
“不过,王,若是属下有事脱不了身,那就没法照顾贵人了,不如将贵人带到王身边吧,毕竟属下与贵人贵贱有别,男女有别……”这样一来,她也不怕他万一突发犯病了。她轻轻地说,带着温惬的恳求之意,拓跋濬一愣,他从未听到秦淮会如此温婉的同他说话,他勾起薄润的唇,黠意一笑,放浪形骸的说道:“有事?你能有多少事?”秦淮顿了顿,略抿了下唇,坚定的回道:“有,属下有重要的事未办,所以总有一日会脱不了身。”
她突然间的转变让拓跋濬有些捉摸不透,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一丝决绝的气息,心底莫名的烦躁不安起来,他单手扣在额前,微合上眼,两个人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妥,但是事后,你必须回到我身边,因为自此后你身上的契约从一年变为终身。”秦淮握剑的手猛地颤了下,脸上的伤微微刺痛了起来,她望向拓跋濬,怔怔的凝视了一小会儿,看着他那张华茂春松,风度翩翩的俊俏脸上逐渐变得有些惨白,心中一痛,我若是答应你了,但事后无法回到你身边该如何?
又是良久,她漠然的点头,轻启朱唇,“我离开之前,会将贵人送至营中,王你也要早日回到北魏,因为属下曾答应过高大人,一月之内定将你带回。”“那你便送我回去就是了……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呢……能让你这般坚定不移……”拓跋濬凑到秦淮面前,拉拢下脸,抿着唇,有些孩子气般向她撒起娇,他身上淡淡的熏香让她贪恋,他不羁而顽皮的性子让她心悸,只是……他是不是不知自己是女儿身?若知道了,便不会对自己如此吧……他还有李贵人,冯贵人,乙妃,他比自己年幼……呵,秦淮啊秦淮,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自嘲的勾起唇角,冷漠的移开眼,“王既然不肯告知属下你的目的,属下也就没有必要告知王,更何况,这是属下的私事,王没有必要知道。”
“那我告诉你我的目的,你便告诉我好不好?”拓跋濬蓦地将秦淮拉入自己怀中,将她紧紧地扣在怀里,他对她连自诩都省去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激动,他现在只想知道埋在她心里的那件事,因为……
秦淮先是木讷的僵住身子,而后才有些窘迫地挣扎,“松手!王!请自重!”“不要,我不松开,我知道你是女子之身,我知道。”他在她耳便轻轻呢喃,秦淮咽了口唾沫,只觉得有一股火从体内直串到头顶,脑中混乱异常,他说他知道自己是女子之身?
“秦淮,我想知道那件事,在你心里的那件事,因为,我如此做,都只是为了……想要知道你是谁。”他捧起她精致犹如初生之莲的脸,漆黑如夜空般的眸子散发出着认真的神情,浑身上下清甜的雪梅香触动着她的神经,他清脆而迷人的声线缠绕在她左右,从他喉底滚出的温润的低笑声挑动着她微颤的心。他能感受到她因惊讶而颤抖的单薄身躯在他怀里气若幽兰,“湉儿,你曾叫湉儿是吧?”他调皮的往秦淮通红的耳朵上吹气。但是下一瞬,秦淮猛地奋力睁开他的怀抱,他的身子虚弱了,才会固不住她,让她躲得很远,用那种恨之入骨的眼神狠狠地剜过他一眼,她脸色沉了下去,一如北魏二月的飞雪,比冰霜还要冷艳,比北风还要冷漠。他知道,他触了她的逆鳞。
“这是我的私事,谁都轮不到来管!”她一句话,如同将冬日唤醒,拓跋濬心顿时冷了半截,脸色更显苍白无力,他蹙眉看向她,她却留下了一个冷冷的背影,转身离去。
她只是想报私人恩怨,不想将国家也牵连进去。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见到他了。对不起,拓跋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