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忒慢了!”
眼前这男人介于25到28岁之间,长相中等,如果一定要给他找个特点的话,关娜记得以前在某本小说上看过一句话:某人脸上只有两种表情——笑和准备笑。形容这个人也正合适。
此刻他就正是见牙不见眼:“这个妹妹,我好象见过的。”
周明宇说:“尤思南,这世上有没有你没见过的妹妹?”
“还真是少,尤其是美女。”
关娜莞尔,和他握手寒暄。三个人点了酒和小食,坐下来,周明宇问:
“怎么一个人?”
思南用眼神示意他们,压低嗓音说:“看见吧台那边那姑娘没有,气质特冷艳的那个。”
周明宇回头瞥了一眼:“艳是看出来了,冷是一点没有,没看见和那小酒保调情调得正欢呢?”
“还不冷,哥们儿我都差点冻挂了!搭了半天,愣是油盐不进!”
“你一晚上就尝试这一个来着?”
思南愤愤的:“可不是?其实她也没多漂亮,我就是不爽。”
关娜有些好笑,于是道:“我试试。”
两个男人看着她,思南说:“难道你要去向她借卫生巾?”
关娜挑挑眉:“女人之间惟一的联系就这个?等着吧。”
她走到那边,点了杯东西,神色漠然,目不斜视。
思南看的着急:“小周,她行不行啊?”
周明宇回答:“我哪知道。”
说话间关娜却已经和“那姑娘”搭上线,一番交谈后后者真的跟着她走过来,尤思南又惊又喜,抢先伸出手去:
“尤思南,以儆效尤的尤,沉思的思,南华经的经,哦,不,南华经的南。”
对方没搭理他,直截了当地问:
“听说你挺会算命?”
思南表情迷惘了一瞬间,不过看见关娜在对面冲他递的眼色,立刻释然过来:
“这个,小CASE啊。”
“这位美女。”对方指指关娜:“简直就一小巫婆,对我的分析叫一个准,她还说师承于你,我真好奇了,你能到什么地步。”
思南的神情严肃起来,声音放的低沉:“不才曾对心理学略有研究,也就啥弗洛伊德、尼禄的,皮毛,皮毛而已。”
关娜在一旁差点昏倒,这位,你一句话,古罗马暴君就改行了。
好在姑娘似乎没注意,她和思南两个人很快叽叽咕咕扎堆说小话儿去了。
关娜才吁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周明宇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敲击,漫不经心的模样:
“挺有一套,她不是LES吧?”
“除了身体的吸引之外,你不知道,这里也会吸引到别人的?”关娜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今天是真的有点累,下午一郁结就把年前积压的文件全分门别类整理了一遍,不然也不会拖到那么晚下班。
“算命这种事我也玩过,没想到你还是个中高手。”
“骗人的小把戏,你要不要听听?下次也许用的着。”
“说。”
关娜突然敛容,看着他的眼睛:
“你很孤单。”
“你不想一个人,可是没办法。这个世界,懂你的人,太少太少,总是遇不到。”
“你的内心不过是个孩子,身体的每一寸骨骼都发育完整,灵魂却脆弱的如一片轻羽,看上去武装到牙齿,实则不堪一击。”
“你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却比谁都敏感,有时候你怀疑自己是人格分裂,因为你人前人后,性格差异到让你自己恐惧。”
“其实你伪装的这样坚强,也不过想要一个奖赏。可它迟迟未到。”
静默。
“完了?”周明宇说。
“完了。”关娜咕咚咕咚把一杯酒灌下去。
周明宇思索两秒,开始微笑:
“细想想果然都是废话,这城市几乎没有人不是缺失、错位、焦虑又渴望,这几句话,也就是正好符合了,他们对自己的心理暗示。”
“所以只是小把戏。”
周明宇凝视着她:“那么你在玩这套小把戏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相信过?”
“当然,我要求我的世界,是成年人的世界,理性、规整,我才能应付的来。你别笑,周明宇,你也是一样。”
“说的好,我们两个人,都是那种一根筋的现实和利己主义,来,不如干一杯。”
思南这天什么便宜也没讨着,到后来一直和那姑娘划拳拼酒,对方不知是技术太好,还是酒量太好,反正他们俩在喝完整瓶“VSOP”之后,姑娘精神抖擞的去上洗手间然后再也没回来。而号称喝遍S市无敌手的尤思南,那天周明宇把他架出“浮生93”的时候,他已经大舌头大的说话都听不清楚。
周明宇对关娜说:“上车,先送他回去。”
“要不先这样吧。周明宇,我自己回家就好。”
周明宇还没来及说什么,突然有个人影冲过来,揪住迷糊中的尤思南:
“尤思南!”
关娜第一反应就是和上次在周明宇家发生的情况再次重演,没想到思南支起眼皮看看面前的人,又自顾自垂下头去:
“嗨,佳佳,我妈怎么让你找来了。”
“不找你行吗?看你喝的。”这女孩大约20出头,清纯的几乎能掐出水来。关娜看着她,没来由的就有点儿不自在。
“没事儿!你哥我一大男人……还,还有我好哥们在呢,怕啥!”尤思南含混地说。
女孩澄澈的目光移到周明宇脸上,周明宇温和道:
“真没事的,你别担心。”
对方粉色的下唇微微突出来,活像一个生气的小孩:
“你就帮着他!”
周明宇耐心地如同哄劝婴儿:
“这样,思南也不能开车了,我送你们回去。”
关娜抬腕看看表,旧话重拾:
“那,我先走了。”
周明宇盯着她,一言不发,女孩却开口说:
“姐姐,没关系的,我和表哥打车就好了。你和这位哥哥走吧。”
这一说倒让关娜不好意思了,弄得她反而不如这小白兔一样的女孩儿懂事,未免说不过去。
“喂,周明宇,能坐得下吧。”
周明宇却已经转头,冲还在客气的女孩,抬一抬呼呼大睡中尤思南的胳膊:
“你看,你一个人能弄动这家伙吗?”
关娜挽过女孩的手,那小手如面条般柔软,她的语气也不由放缓下来,怕惊着了她似的:
“你别客气了,有车坐嘛,不坐白不坐!跟姐姐走。”
周明宇的车刚停到尤家门口,早有保姆和司机冲出来,从后车座里把尤思南连拖带抱出来。
“喝成这样!你长回去了是不是?”尤母是个长相犀利的中年女人,跟在后面,对着仍不省人事的儿子,头句话就是劈头盖脸的怒骂。
“姑妈,您别光顾着骂了,快让王妈给表哥泡点儿浓茶吧!”女孩细声细语地提醒。
“伯母。”周明宇也下车,在一边客客气气地打声招呼。
对方的视线随这声落到他身上:“明宇,不是伯母说你,你跟思南在一块儿,也不劝他点儿好。”
周明宇笑笑没接词,尤母又说:“算了,也这么晚了,一起喝杯茶吧。还有你车里那位,一块儿让她进来。”
周明宇回道:“谢谢伯母,不用了,我还有事,不如改天。”
对方点点头:“那也行,回去别忘了跟你妈说,让她有空来打麻将。”
“好的。”
宾利绝尘而去,尤母和女孩转身往室内走。
尤母说:“佳佳,明宇车里坐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姑妈,我不知道啊,不过我在酒吧门口见到他们的。”
“嗨,那估计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明宇也是,成天胡混的,没个定数。不过这帮孩子都精着哪,还不是玩玩儿就算了,绝不至于娶回家……啊,看我,说混了,怎么跟你说这些,你爸知道该数落我了。”
“没事儿,姑妈。”女孩温柔地笑:“上次您都没说完,那个明宇哥哥,他是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