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后半夜夫人依然不肯睡去,放佛这样守到天明,那一场灾难便会过去,后来若雾听城主对夫人说:“明知道结果也还是要去做的,我不能对不起曾经的自己。”若雾陪着她,撑着眼睛看着依然黑漆漆的天空,外面是兵戈相接的声音,夫人睁开眼睛,她似乎松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要来。而她也答应了他的丈夫,务必保全夜氏一命。
天亮的时候,赵国的军队已经到了城主府,夫人正襟危坐,似乎在迎着月城的客人,而夜氏早在前半夜已经被她召回,如今还安然的睡在房里。若雾依偎在夫人的身边,她想,只要在夫人身边,就没什么可怕的。带兵来的是后汉的济命侯,他很年轻,却显得疲惫,若雾甚至觉得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重又燃起的怜悯,他很知礼,也愿意以礼待人,在看到夫人的一刹那,他似乎也惊呼了一声她的美丽,但很快把目光移开,挥手让大殿里的士兵退下,静静的看着那美丽的人儿和她身边的孩子,那应该是她的孩子,才能和她有如此相似的神情,那种安于天命有无所无惧的倔强,让她们看起来如凌然不可侵犯的神祇,或许她们并未意料到自己的命运吧,无知者无畏也未可知,想到这里宴枚忽然生出一份恼意,觉得被表象所左右实在是耻辱,说起话来不免要轻视几分:“夫人好安逸,竟不知城中俯尸满地吗?”篱落轻哼道:“却不如将军知道。”
一瞬间的尴尬竟使他不知该如何接话,虽然月城兵马已去了大半,但哪知这里的人全民皆兵,而且没有一个投降,纵然被俘,也总得寻个机会自我了断,顺带再拉上一个垫背的,最后自己不得不下令,格杀勿论,哪怕是这样,自己带来的兵也损失了将近半数,他虽然可怜那些死去的人,却也知道自己不配,更不配问这个双手清白的人一句“竟不知俯尸满地”,他只得默默的叹了一声,拱手道:“我本无意伤了夫人,只要交出月城地形图及青麟印章,宴枚绝不为难夫人”,月城地势复杂,若没有地形图,纵然占了城池,也无法固守,而青麟印,是历代城主的信物,月城人不识城主,只识青麟印,誓死跟从,绝不背叛,外人不知,以为照月城人的性子,得青麟印便得月城,殊不知青麟印并非印章而是城主身上的胎记,月城人信轮回,在这里似乎也真的存在着轮回,历代城主身上都有青麟印,死亡也不过是新生命的开始,传到外面,这青麟印不知怎么却被传成了印章。若雾想笑他的无知,却听夫人朗声道:“地形图可以奉上,但青麟印还需将军随我找夫君取回”。宴枚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痛快,倒愣了一愣,篱落不理他,取出地形图遣了若雾送去,宴枚仔细打量了身边的小女孩一眼,竟觉得她如此熟悉,眉眼间明明像一位故人,疑惑间,只听篱落起身轻声问道:“怎么,将军觉得小女哪里不对吗?”宴枚收回目光,干笑一声:“唐突了,只是听说城主有位公子,不知……。”
“犬子已经过世,若将军感兴趣,贱妾可带将军去看看他的墓地”,宴枚听她说的平淡,本是不信,但听说城主的长子并非是夫人亲生,只听外界传言月城城主有两个孩子,那一儿一女自然不会有错。这次突袭月城他本是反对的,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他这个主帅却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好在成功了,不然真的要连累一家老小随自己埋葬在此次战役中了。若雾疑惑的看了夫人一眼,但她只能缄口不言,毕竟夫人自有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