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归去,转眼已经到了年下。
宫里面早早的就挂上了红灯笼,亲王们也开始从各地来到宫中朝拜,皇宫似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就连一向爱玩爱闹的太子殿下玄冷墨,也开始老成起来。
花玉容身子已经好多了,这几日总是和宫婢们一起剪窗花,算是打发时间。
花醉儿也乐得清闲,除了照顾着玄冷墨的一日三餐,倒也没什么别的应酬,偶尔黄天骄会过来,几个人下下棋,聊聊天,倒也是其乐融融。
这天,大雪下了一夜,刚停下来,地上全是厚厚的积雪,小太监们正在扫雪,玄冷墨却是看腻了雪景,玩性大发,花醉儿帮着穿好衣衫,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玉容姑姑,玉容姑姑你醒了吗?”
花玉容一早就醒了,正在收拾床铺,冷不防就被一个小家伙撞了进来,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又不戴帽子,当心着凉!”
“墨儿身体好的不得了,不用戴帽子的。”玄冷墨摇着小脑袋,说道:“咱们去打雪仗吧姑姑,前些日子我看见齐王和魏王都带着长子嫡孙进宫,他们都在打雪仗。”
花玉容笑了笑,摸了摸玄冷墨冰冷的小手,心里有点苦苦的,这孩子自小就没了娘亲,本来可以有一个兄弟的,可是偏偏……
孩子年纪小,总是不懂的亲兄弟也会像老虎一样吃了自己的血肉,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龙椅,皇家里面,哪里来的这么多感情?想到这里,不免觉得这孩子可怜。
“你既然喜欢玩,为什么不跟齐王子和魏王子一起玩呢?”花玉容想起了最近看到的那两个跟太子殿下年纪相仿的少年,都是来自富庶的属地,看起来也算是乖巧可爱,齐王和魏王都赞不绝口呢。
玄冷墨摸摸后脑勺:“他们说打雪仗只能两个人玩,不带着我,齐王子还说,雪球不长眼,要是打伤了我,我会娇气的哭,我说我不会,他还笑我,我不想跟他玩。”
花玉容的脸色冷了下来,想到了那个穿着金色马褂,带着白色狐狸围脖和毡帽的少年,那样一个脸色雪白的少年,说出来的话竟这样无理吗?
雪仗哪里是两个人玩的游戏,不过是欺负太子殿下年少,又不爱摆架子,刻意欺负他罢了,之后的话,更是刀子一样,这个时候的少年,总是心高气傲的,被人说成是娇气的爱哭鬼,哪里会不受委屈?
花玉容心里只盼着这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懂事的游戏,闲话几句罢了,因为齐王是太后娘娘的儿子,魏王是太后娘娘的远方表兄,因为先皇遗命,齐王当年才不得不从一个威望升高的皇子成为了亲王。
而魏王,当年手握重兵,是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自从圣上登基,就被封为异性王,这些年一直也算是相安无事,偏生快到年下了,太后娘娘说想念儿子和弟弟,奏请圣上,叫他们二人进宫。
皇上本是不愿意的,可是因为之前花盈盈的事情,让太后娘娘寒了心,故此母子之间要是能有个缓和,也算是好的,就同意了。
不光是要齐王、魏王进宫,索性传召了多年不见的几位兄弟一同进宫,也算是一家和乐。
花玉容心中暗想,这次的事情是几个孩子之间不懂事的玩闹便也罢了,可是要是本来就是因为齐王、魏王对太子殿下和皇帝不敬,几个孩子有样学样,那……
正想着,花醉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带着一阵寒气:“齐王殿下托人带来了厚礼,此客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花玉容眉毛一挑,“说曹操曹操到啊,没说为什么?”
“说了。”花醉儿看了一眼太子殿下,低声说,:“好像是说,齐王子对太子殿下不敬,已经被齐王殿下罚跪在门外,备礼是来向太子殿下请罪的。”
玄冷墨眨着眼睛,摆摆手:“本殿下没有生气,快叫齐王子起来吧。”
话音未落,就被花玉容捂住了嘴。
花玉容看了一眼花醉儿,低声道:“我本想着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的,但是齐王竟这样重视,咱们也不好置之不理,索性出去看看情况再说不。”
花醉儿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太子殿下仁厚,可是要被人这样玩弄于股掌之上,随便一个巴掌,再赏一个甜枣,未免也太便宜了吧。”
花玉容没说话,点点头,又摇摇头。
玄冷墨看看花玉容,再看看花醉儿,似乎也觉得这件事情,没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拽拽花玉容的袖子:“姑姑,怎么样?”
“无事。”花玉容笑了笑,如今没有把握的事,还是不要太斤斤计较的好,看着玄冷墨,道:“太子殿下,既然齐王殿下已经叫人在外面候着了,咱们不妨出去看看吧?”
“好啊!”玄冷墨道,“齐王子和本殿下虽不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可是却也不必这样见外的!”
花醉儿有些欣慰,这孩子虽然张在深宫大院,可是到底还是有一个善良的赤子之心。
只是不知道,多年以后,这孩子见到了那些最可怕的事情,是不是还会这样,善良宽厚。
牵着玄冷墨走出偏厅,正厅的客椅上坐着一个身穿藏蓝色长褂的管家模样的人,花玉容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人,那人喝着茶,见到太子殿下来了,连忙铺地跪拜:“齐王府管事黎能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微一抬手:“起来说话吧!”
“谢太子殿下垂爱,小人此番前来,乃是奉了齐王殿下命令,来给太子殿下陪个不是,小王子素来长在穷乡僻壤之地,不见天威,昨日冒犯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黎能倒是一张巧嘴,先说自己主子来自穷乡僻壤,没见过大世面,加上又是小孩子,自然不能问罪,几句话就推搡的一干二净,花玉容冷笑,此人不愧是大管家,擦屁股的功夫真是一流!
正想着,却见那黎能从身旁拿出一个四方四证的红木匣子,打开一看,竟是十颗拇指大小均等的上等海珠,泛着淡蓝色的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黎能道:“我家王爷说了,这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太子殿下不要生气。”
玄冷墨倒没觉得有什么,一来他是太子殿下,什么宝贝都司空见惯了,二来他年纪尚小,实在分不清楚每个珍珠海珠有什么不同之处,最多就是觉得那珠子颜色不错罢了!
于是挥挥手:“好了,你且起来回话吧!齐王子与本殿下年纪相仿,到也算得上玩伴,只是本殿下兄弟甚少,倒也不会与人相处了,回去告诉齐王,大过年的,就不要再罚跪了,叫他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此话一出,不光是黎能,连花玉容也愣住了。
太子殿下这话,分明是有“一切都在我心中”的感觉。
黎能抬头,偷偷打量这五岁的孩子,却被他那双好像什么都能够洞察的眼睛,吓得赶紧低下头:“回禀太子殿下,齐王殿下说,礼法不可废除,齐王子对您不敬,就是齐王对皇上不敬,还是要惩罚的,不过……既然太子殿下也求情了,小人回去自当禀报。”
玄冷墨站起来,向外面走去:“时候不早了,估计着齐王还有事情要你伺候,你且去吧,对了,再过三日就是除夕了,天气寒冷,请齐王殿下初入宫门一定小心才是。”
花玉容却是没有忽视黎能脸上的尴尬,本来最近天气阴寒,太后娘娘爱子心切,留了齐王和齐王世子在宫里,太子殿下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叫人觉得是催促齐王回到自己的府邸,偏生他是一个孩子,谁也跳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