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醒过来,车内大家倦鸟归林,沉睡一片。而窗外绿树成荫,赏心悦目,目的地快到了。他懒散地看着,思绪一段一段的。有人电话响了,铃声惊醒一片。方石伸头看,张美丽不知何时坐在他前面,她接了电话,小声地回答几个好的,就挂了电话。随后她起身往前面去,小声跟司机交待几句,这才回来。看到方石在看她,冲他笑笑,径直到他身边坐下。
"董事长刚才来电,让我们直接去白水寨玩玩,明后天专门为你拍照。"说完她就坏笑,好像又在耍方石。
"不至于吧,不就是拍几张照片,用得着两天都拍照?"方石却在想另一件事,董事长屁大的事情都直接找张美丽,何曾想过我这个助理?他莫名其妙地吃起醋来,感到岌岌可危。
"两天时间未必够用呢。上次为七喜拍一分钟广告,那个明星一直不在状态,总拍不出摄影师要的感觉,为此拍了三天。当时明星都要暴走了,可是摄影师的脾气更大。"张美丽不以为然地说着。
"那个摄影师该不会就是这次负责拍照的?"方石半信半疑,不就是拍几张生活照,又不是专题写真,不是很简单?
"就是她,这个摄影师是个完美主义者,每张照片都要满意,所以嘛,你要加倍努力,她要怎么就怎么,别顶嘴,人家可是看在董事长地面子才来做义工。平时若请她,少说也要六位数,跟一些小明星价位差不多。本来同事推荐了另外一个平面摄影师,虽然也是很挑剔的,但是还没有这个挑剔,只是人家临时有活,说不来就不来了。"张美丽很是夸张地说。
方石默然,董事长,你为啥对我这么好?他甚至不怀疑,这次选秀,会毫无疑问地拿冠军,有董事长罩着,想不拿冠军那是不可能的。那意思,董事长变相送我十万元?方石头大了,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纯粹,可是自己来就想着找一份工作啊?
他冲张美丽笑笑,脸上有了自信,说:“放心,脱光也拍,谁怕谁呢。”
"真的?脱光也拍?"张美丽吃惊地看着他。
方石脸一红,理直气壮地说:"那当然,只要能拿冠军,做什么都可以。"
张美丽立即闪开身子,与他保持距离。"师兄,想不到你也这么现实啊。"
"那当然,现在谁还会跟钱过不去。"他大言不惭。
张美丽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方石哑然一笑,连自己也对自己感到陌生。
好一会,张美丽转而一笑,向我翘起大拇指,夸奖道:"汝子可教,这么快就融进我们公司的名利场里。"
方石白她一眼,憨厚地嘿嘿笑,很是阴险。
"我还当你们艺术家很是清高,担心你把摄影师惹了,所以前来提醒。现在没必要了,师妹先预祝师兄成功。"张美丽说着又露她招牌笑,嘻嘻笑。冷不防,她还侧身拥抱方石一下,随后笑嘻嘻地走开。
莫名其妙,方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意外读出落寞,读出失落。名利场,难道仅有她还没有融入这名利场?他默然,把张美丽和一车的其她女人比,她不过看着单纯、热情一些,并没有比别人少点现实,八卦的女人不现实不势利?打死我都不信。谁会与钱过不去,我如果有钱,也不会让女朋友跟着别人跑了,方石骤然释然。
但不一会,脑海里是苏,觉得第一次彻底地原谅苏,第一次真切地看到社会。只希望她能够有个好的结局。而我呢,会忘记你,会开始我的生活。方石两眼涩涩,看着身边的行李箱和挂在它上面的画夹,爱算球,艺术也算球,哪怕真做一个司机,只要有钱,就做下去。他忽然想撇开过去的一切,重新过一种生活,头脑发热,有裸奔的冲动,却看着车窗外潸然泪下。
一个多小时后,车停下来。到了目的地?方石掀开帘子,看到白水寨的宣传画。张美丽站起来,像导游一样交待:"根据董事长的安排,大家先游白水寨,随后在山顶的农家饭馆吃鸡饭。大家把贵重物品随身带,其它放车上。别带太多东西,一会要爬几千阶梯呢。"
大家顿时都清醒了,开始站起来收拾东西,随后都提了小包鱼贯而下。方石想想,除了钱包没啥好带,也就把薄薄的皮甲塞在裤兜里,随拿了手机跟着下来。下车后,别人都带着小包相机,唯他两手空空,乐得自在。群女叽叽喳喳,原本冷清的白水寨一下子热闹起来,一些小鸟斗惊飞了。方石跟在后面,忽想起就自己一个男的,部门还有几个男的,怎么都没见他们来?他们没有坐大巴,会不会开私家车?方石还没有见过那几个男的。难不成,就我一个男的参加活动?这时,忽听到哗哗流水声,不知谁喊道:"快看,瀑布。"方石也忙看过去。
瀑布开始还是细水长流,但跟着就有几米宽,再跟着几十米宽了,哗哗水声遮掩大家的喧哗,女人们雀跃不已,拍照留影,吵闹不停。方石则纳闷,瀑布怎会收放自如?下车那阵子就没听到水声啊。该不是人工瀑布吧?听张美丽说,白水寨也就这几年火起来的。他看着白色的瀑布,听着水声,心间澎湃,手痒痒的,想画幅画来。
画夹和笔都在车上,他扭头看不远处的大巴,考虑去不去拿。这时女人兴奋完了,沿着阶梯往上走,他悻悻然,只好跟着前行。郁闷,没有相机,要不是多拍几张照片也好。四五点钟的太阳,还热辣辣的,只是园区的温度比市区少了十几度,而且绿树成荫,山风吹着,不觉热。但走了没多远,后面的方愚看到他。
"哎,那个谁谁,是男人是不是?怎么没有一点绅士风度,也没说帮着我们女人拎拎包。"方愚冲他喊。
方石目瞪口呆,这谁跟谁啊,况且你们拿的都是小包,装饰性的,该有多沉啊。他没来及搭腔,其他女人闻声,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他。一个还喊道:"就是,还是健将男呢。"
话到这个地步,方石一脸尴尬,能反对吗?只好傻傻地笑笑,悻悻然伸出双手做树枝状。大家兴奋起来,一个个回来把包往他身上挂。二十多个包毫无感情地挂上来。天杀的,谁说女人包里就是纸巾和卫生巾,这么沉,里面怎么像装了石头蛋子。方石郁闷地干瞪眼,看了看身上的大小包,明白过来,都是LV一类的名牌包包,这些包上万块,换成一叠人民币,可以像砖头敲死人的。
这样想,这二十几个包包,少说二十万,妈的,够房子首期了,方石极度不平衡,一些人拿钱买东西装卫生纸,一些人却没钱买房子装自己,这是什么世道啊。愤懑,这个国度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他说不出来。身上添了东西,步履沉重许多,那些女人在前面花枝招展,小鹿撒欢,而男人真该是苦力的命?方石倍觉冤啊。
再走走,女人们平时不多运动,都吃不消了,坐在树荫下休息。方石气喘吁吁地跟过去,期待她们发发慈悲,把她们的包拿回去。果真几个女的把她们的包拿回去,从里面拿出矿泉水喝。天杀的,难怪那么沉,有矿泉水在里面啊,方石终于知道这些女人有多狠了,难怪都成了剩女,太会压榨男人了。
女人们闻风而动,都把包要了回去,拿水喝的拿水喝,不喝水的拿了防晒膏、驱风油乱涂抹。方石累死累活,她们一个谢谢都没有。他看她们都没注意,也就趁早开溜,继续往上走。路过张美丽那里,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也只有她没让他带包包,此时她喝水吃饼干,很会享受。
方石干干地说了声:"前面走了,山顶见。"人不待她说什么,就走了。
他的小肚鸡肠,张美丽已经猜个明白,腹诽一番。方石才不管,快步往上面走,觉得跟着这群女人,再强的男人都没的混,以后一起共事,还是少套近乎的好。他一边爬着阶梯,一边看四下的风景。没什么好看的,都是树,但久居都市,能嗅到新鲜空气,都很让人享受。人半陶醉地进行腹式呼吸,增加肺活量,将肺里的脏空气更新掉,一个人自娱自乐。
眼看快到山顶,路旁有小亭。方石出了汗,扭头看,还看不到那群女人,就优哉游哉地到亭里坐下,此处视野开阔,风景更胜,可以看到瀑布、水库,竹林山石。山风一吹,凉爽周身,更是精神,一时有了闲云野鹤的心情,若能做景区的管理员,每天与美景为邻,岂不乐哉?他又想起房子,何必为市区一套蜗居奋斗一生?还不如藏身山野,只求一亭一茅舍。
他忽感觉人真的好傻,城市有什么好,即便工资多点,但是压力岂不是也大。就算机会多些,可不是大多人不是一辈子在一个岗位上平凡工作着,过着紧巴巴的生活?作农民好,乡野的农民好,虽然穷,倒也不必蝇营狗苟。
方石莫名其妙得出如此结论,却想笑,你以为一个公园的管理员就那么容易当?你想做就能做?白日做梦吧,就是一月几百块,也未必轮到你来做。这白水寨,也不知是公司开发的还是政府开发的,或许没建好,某人已经拿到这份平淡低薪水的工作,他可能是附近的原住村民,算是安置,也许是开发公司就近招聘的职员,也许是某位领导乡下的穷亲戚,他们只不过当一份工作做,那里会悠然见南山,即便有南山,也视而不见,该喝茶的喝茶,该打牌的打牌吧?
真是可惜了一份好工作,方石联想翩翩,颇多遗憾。如果机会给了我,我真愿意来这里工作吗?方石自问,能够抛弃城市的一切吗?他一时不知怎样回答。会,只要有网络,我非常愿意。可是雇主愿意吗?会投资几十万上百万为你拉线布网吗?好像售票处有电话,用不着重复投资吧?就算这样,你是来工作还是来上网的?
幼稚,幼稚。方石为自己遐想感到羞愧,这白日梦就像中了五百万一样不好实现。他又看回山下,那群女人玩性大,到现在没有出现,一时有些索然无味,就如捉迷藏的小朋友,因为藏得深,别人找不到而沮丧泄气。他也像正在游戏的人,却没有找到配合者。一时想给张美丽电话,但还是忍住了,等等吧,上山也就这条路。
好久,方石才在拐弯处看到女同事,人就起来,一鼓作气,爬上去。心中有点幸灾乐祸,谁让你们拿包呢,里面还塞矿泉水,累死不关我的事。实际他口渴了,真傻,爬山都不带一瓶水。他小人君子地乱想,很无聊也很世俗。人忽打住,我何时变成这样,骨子里就是这样?他惊异不定,之前他每天想的是构思和作画,何尝会想到这些琐事。
这样,他闷声赶路,总感觉自己在失去什么。终于到顶,人坐在树荫下,心情很复杂。想这想那,很是矛盾,缺无头绪。没看到董事长,她该去了哪里。他此时感觉很好笑,为了给我拍照,便让一个部门的一起休整,真的因为我吗?为了我拍照,还请专业摄影师,以前那些参赛的也享受如此待遇?方石怎么都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局,在等着他一步步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