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方石气喘吁吁，一身大汗。他把小丫放到她的床上，盖了毛巾被，又为她开了摇头扇，怕她感冒，调到自然风。她房间没按空调，小丫舍不得电费。方石直起腰来，看到满屋子的毛绒玩具，一个个都很可爱。而床头，放着他设计的那套一家三口的毛熊。后来他看到桌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眼熟，是苏的衣服。
方石看着衣裙，又瞟了一眼小丫，做贼一样快速地抽出两条裙子，那是苏最喜欢穿的。随后出了小丫的门，轻轻帮她关了门，连忙回房间。人默默地看了一会那两条裙子，心间说不出的酸楚，后来把裙子放回衣橱。拎了内裤准备冲凉，要出门的时候，想起来，回望床上那些内裤，一怔一下，就回头从那些内裤里挑拣起来。
脱光衣服，方石看着镜中的自己，身材保养不错，虽然运动少了，但底子好，又坚持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吃的又简单，所以没赘肉。没有特意锻炼腹肌，以前的六条腹肌变成三条，但小腹平平，使身子更为协调，人鱼线还清晰可见。只是偏瘦了些，他颇为遗憾。冲凉时，又想着周末的拍照，不知道该遇到什么境况，那个摄影师又该是怎样的人。
接着他想起董事长，想起下午的一幕幕。此时，凉水浇身，人格外冷静。但想着，还像做梦一样，七八万，就这样眼睛不眨地给我，就这样被我花光光，不真实不真实，他任由水从头顶浇下，接下来，该发生什么，我还能控制吗？命运不属于我，人到了社会，身不由己，方石似乎看到自己的未来，正在拐角，拐向不可知。他默然，恍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这命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归原点，也不知道自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是对是错。人生终究是单行道，没有并行的两条线可以尝试。
第二天，方石拉着衣箱去上班，出门时，看到小丫的鞋还在门口，没去上班。想起她昨晚的醉酒，就幸灾乐祸，喝醉了，第二天会很不舒服，今天由你受的，不会喝酒还要喝。他甚至想象她口渴得会抱着自来水管猛喝水，想她回单位无精打采，被杨经理骂。想着，方石心情大好。上了公交车，看着车窗外员村二横路两旁脏乱，有远行的感觉。
这么多年，他除了过节的时候回老家，还没有离开这个城，甚至感觉没出过天河。和苏没有旅行过，这样想，方石感觉狠对不起她。其他的年轻人每年都会出去旅游，而我们来了这里，就被禁锢在这里，这就是我们所要的生活？显然不是，所以苏离我而去。方石在这一刻，感觉彻底原谅了羽，却有深深的自卑感，很是沮丧。
车慢悠悠地行驶，那种慢就好像要带着他周游世界。方石默默地看窗外，不想想太多，问题想透了，人会绝望的。到了单位，张美丽看到他拉着大衣箱，诧异地从前台里绕出来。
＂准备远行啊？＂她嘲弄地说道，好像遇到什么可笑的事情。
确实，方石像一个即将远行的人。方石懒得理她，就走过去。因为活动，同事们第一次到得这么齐，三十多号人都来了，许多面孔方石第一次看到。没见过方石的人，还有意站起来看他。方石冲他们微笑、点头示意或是问好，做一个卑微的新人。而他走过去后的那一阵子，他一下子成为关注焦点，有人恍然大悟，有人含笑不语，也有人窃窃私语。方石能猜到他们关注的话题，人坦然，一点也不奇怪。他甚至有点兴奋，有豁出去的豪情。路过董事长的办公室，有意无意地瞟了眼，有人和她喝茶。
只看了一个侧影，那人是男是女方石都没看出来。人在办公室坐下，想是不是那个摄影师，像是一个男的，头发并不长。方石一时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心不在焉地想这样的群体活动，会不会很有趣，大家在一起是不是就是打牌玩麻将，要不是就是唱歌跳舞，这样想，却希望能够唱歌就好，毕竟唱歌不错。方石愣住了，真爱表现？
是啊，我怎么老想着表现？想一鸣惊人，相让大家看到最美的一面。这样，方石看着自己的提箱，那里是新购的衣服。忽地，他想起一件事情，多才的我，不该这样粗浅地表现自己。我的专业，画夹忘了带，该死的，他后悔不迭。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回去拿，难得的出行，可以空闲的时候写生。这岂不是更让人刮目相看？
他立即起身，犹豫要不要向董事长请一会假。董事长不经意抬头，看到方石，就向他招手。＂小方，你过来下。＂
方石带着笑容进去，客人已经看着他。是个男的，干净帅气的男的，方石有点吃惊。
＂小方，我的助理。＂董事长向那个男的介绍道。
方石连忙礼貌地向那个男人微微鞠躬，纳闷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一向对自己的颜值自信满满，但看到对方，竟有了诧异。
＂小方，这是我朋友伟，为你请的化妆师。＂
＂你好。＂方石大方地伸手，心间顿时感慨万千，化妆师，用不用啊。
＂你好。＂伟站起来，侧身，伸出手和方石握手。
两人手握在一起，都有欣赏对方的意思，眼睛里一时有了笑意。方石纳闷，一个大男人，却有如此细嫩无骨的手。
＂他五官如此精致，肤色又不错，不用怎样化妆就很上镜。＂伟阳光、柔和，冲文墨染说道。
方石心扑腾起来，还没有化过妆，这才竟然兴师动众请了化妆师，这可是头一遭，他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文墨染微微一笑，解释说：＂摄影师换成春妮，不化妆，她是不会拍照的。＂
＂春妮？头痛，每次合作都被她批。＂伟说着松开方石的手，手虚指对面的空位，示意方石坐。
他们谈论的与我有关，却好像说的与我根本无关，方石有点尴尬，征询道：＂董事长，我忘了带一件东西，想回去拿。＂
＂去吧，今上午没什么事情，午饭后我们才出发，别迟到就行。＂文墨染不为意地说道。
＂那好，我回去一下。＂方石说着冲伟歉意点头。
伟一脸淡定，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很迷人。方石出来，深深吁口气，她身边真的不缺少帅哥，随便来一个化妆师，就这样帅。人有点沮丧地出来，再次和同事们目光触碰，他眼里有了闪躲。
张美丽看他出来，问：＂怎么，董事长又给你假？＂
＂嗯。＂方石冲她微微一笑。
＂那中午要赶回来。＂张美丽叮嘱道。
＂好的。＂方石竟感觉对张美丽有说不出的歉意。回去的路上，他却在考虑回去拿画夹的意义，有必要吗？人家不过要你拍几张照片，为此请来化妆师和摄影师，而你却显摆你的专业，可是你是一级画家吗？你的画即便很精美，但也不入流，拍不出什么好价钱，没有收藏价值。如此，他想起微博上的拍卖，现在每天还有上拍品，但是面对最多几百元的竞拍价格，有些心不在焉了。
随后人沮丧了，一个司机需要什么才艺啊。此刻，他意识到自己的不现实，几乎要半途下车折回，但犹豫间，车子继续前行。回到住处，小丫正面对一碗白粥发一怔，无精打采，头发都没有梳。方石进屋，她看都没看我。方石想起昨晚她的算计，想发脾气，但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终没说出口。人伸手在她眼前晃动，她仍是两眼无神。活该，谁让你喝酒的，活该，方石觉得好笑，嘴角就有了笑意。
但不知怎的，想起小丫的豪言壮语，就有点心疼她，给她冲了一杯温开水，放点蜂蜜，施舍乞丐或是小狗一样把杯子放到她面前。
＂喝点蜂蜜水，对胃有好处。＂方石毫无感情地说。
＂昨晚我喝醉了？＂小丫无神的眼睛瞟了他一眼，那意思不知是质疑还是仅是陈述现实。
＂没醉，你哭着喊着说没醉。＂方石没好气。
＂啊！＂小丫吃惊地看着他，脸上终于有点精气神。
方石不想多理她，急着进屋拿画夹。
出来时她又问道：＂你背我回来？＂她疑惑地看方石。
方石懒得多说，要出门。她忽咿咿呀呀哭起来。方石只好停下，想说句安慰话，小丫却哭诉道：＂人家昨晚吐脏了衣服，你都直接把我放到床上，把人家毛巾被都弄脏了。＂
啊，这何从说起，有吐吗？天大的冤枉，回来时根本没吐，方石这才注意她换了衣服。他不知道怎样解释，就算说了实情，她会信吗？方石哑口无言，迫不过，嘀咕一声：＂无理取闹。＂就甩门离开。出到外面，人还忿忿不平，就是你真吐脏衣服，难道要我脱吗？夏天的衣服那么薄，我能脱大闺女的衣服吗？方石把自己都问住了，是哦，昨晚怎么没想着帮她脱衣服呢？一路上想着小丫那表情，他感到十足的好笑，这事，跳到黄河也说不清，也好，解释不清更好，想着叹口气。
到了单位，方石无缘由背着大画夹，有些难为情，别人一定会纳闷的。张美丽看到了，一脸疑惑。＂喂，你背个木板干啥？我们又不去野炊，不需要案板的。＂
晕，方石幸亏没吃早餐，不然会喷饭的。他不理会她，大大方方地往里走，估计同事们认识画夹的人不多。
＂架子真大。＂张美丽不服气。
果然，同事谁也没有在意他背的是什么，彼此也就是点头示意。路过董事长办公室，伟和董事长还在面对面坐着，他们在下围棋。一个化妆师，帅哥，会下围棋，方石又想起伟阳光般的笑容，和明澈的双眼。是不是我想多了，她身边不缺少帅哥，又怎会在意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下属？也许，七八万在她眼里也就是穷人眼里的七八百吧？
方石坐下来，好像想通了什么，骤然放松，却又似乎有些嫉妒、失落，一个男人做什么化妆师啊，眼前是那男人善意的笑容，一幅谦谦君子的样子，人家做什么职业，关我什么事，理发师美容师不都是男人多，说不定化妆师行业，也是男人多。哎，不就是拍几张照片，用不着搞成拍电影吧，他忽感到董事长太认真了。
对叫春妮的摄影师充满好奇，该是怎样挑剔的人？一个女人，挑剔，脾气不好，但在专业方面有权威？不然董事长说到她也不会有头痛无奈的表现。应该是这样的女人，方石充满好奇，想看看这个女人，多大，漂亮吗，婚否，有时候对一个女人有好感，并不需要见到她。
张美丽这时笑嘻嘻过来。＂师兄，东西带齐没？＂
＂需要带什么？＂方石看她笑得不正经，约莫又在出鬼主意，就待理不理她。
＂没啥，别的什么可以不带，但大家送你的内裤要带，因为我们要看谁买的内裤你穿了最合适、性感。赢了要请大家吃饭。＂张美丽冲他扑闪大眼睛，双眼皮的眼睛就是有神，扑闪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一样。
＂你们无聊不无聊。＂方石气愤地站起来，话说完，他意识失态了，嘴巴都在颤抖。
张美丽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连忙解释。＂这可不是我提议的，我是好心好意来给你暗示，要你有心理准备。＂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方石的眼光也有点慌乱，好像受到莫名的委屈。
方石有点不自然，这群女人，让人感觉在大庭广众下赤裸裸一样。但看张美丽委屈样子，只好没说什么，气鼓鼓地坐下来，尽可能平复心情，他不是随便发火的人。
张美丽站了一会儿，见他没再发火，又笑嘻嘻地凑上来。＂师兄。＂说着她给他按摩肩部。见方石没动，继续说：＂师兄，实际大家绝无恶意，也不是看你笑话，只是在一起找个开心。＂
方石仰头瞪她一眼。＂开心也不用把人当猴耍吧。＂
＂那不会，谁敢啊。＂她嘻皮笑脸的，更感觉在捉弄谁。
方石遇到这样的人，还能怎样。＂有什么事情，直说，别拐弯抹角地损我。＂方石忽然看开了，既然答应参加比赛，就是让拍****也拍，他对自己一下子狠起来。
＂没事了，我就是过来提醒一下，别让我们失望，我们可是你的粉丝团。＂张美丽又诡异地笑笑，好像玩弄师兄很是快意江湖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方石下逐客令。
＂师兄，别这样对待人家嘛，你不知道人家怎样喜欢你。＂张美丽继续给他按摩肩部，娇滴滴的，很让人抓狂。
方石投降了，说：＂我再回去一下，把内裤都带上。＂说着他站起来，甩肩膀，把她的手甩开。
＂啊，你没带全？嘻嘻，师兄，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穿了新内裤？＂
方石有点不自然。＂是啊，要不要我脱给你看？＂
＂好啊，好啊。＂张美丽眼睛又眨巴着。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难不成上次我戏弄要和她结婚，她反过来戏弄我？方石不说什么，从她身边挤过，要逃之夭夭。张美丽在他身后呵呵地嗤笑，方石心里只想骂娘。出了单位，他醒悟过来，难不成真去拿内裤？又要回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