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发生的事情是最初的小孩证词,住在这个家里的小孩为什么会做拿枪打死自己母亲的梦呢?现在我来揭开这个谜底。我不认为梦是什么神秘的存在,脑子里不存在的知识是不可能出现在梦里的。所以说,这个小孩之前一定是在哪见过、接触过手枪。”
“可是他是怎么见到的呢?”
对小哥哥的问题,那个人若无其事的答道:
“最有可能的就是手枪的所有者自己拿给她看的。”
“是橘?”
A的眼睛差点瞪出来,
“但是,都夜子几乎从来不让我们见那个小孩!”
“在我的记忆里只见过一次。”
B附和道,
“不管是我们还是橘,应该都没有被允许上过二楼。”
“不被允许,他可以自己偷偷地上去呀。或者,有人领他上去。”
“是那个小丫头!”
乳母突然叫了起来,
“她是个间谍!她收了那个男人的钱,每当小姐和我都不在的时候,就趁机把那个男的领进家里来,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些什么勾当!”
“是来和那个小孩见面吧!”
“那个男的!”
乳母扯着嘶哑的嗓子叫得更大声了,
“那个男的根本配不上小姐!小姐怎么可能爱上他那种人呢!他根本不可能是小姐孩子的父亲!”
“别再说了!”
小哥哥吼道。乳母被吓了一跳,终于闭上了嘴。但是很不服气的样子,眼睛向上翻着偷偷看着小哥哥,嘴里还咕咕哝哝地不停地唠叨着什么。
“我并不打算去揣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都夜子内心深处对橘瑞雄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我并不清楚。但是孩子的父亲是橘,这一点是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而且他想从都夜子那里把孩子抢过来,至少是想方设法地背着孩子的母亲偷偷地去和自己的孩子亲近,想让孩子接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
他买连环画作为礼物送给孩子,还若无其事地教给他魔女这个词,想潜移默化地贬低母亲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拿手枪给他看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当然那个时候肯定没有装子弹,但是对于手枪的触觉却深深的留在孩子的记忆里。不仅如此,橘大概还在这里试过枪。”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C先生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个人轻松地答道:
“橘先生的枪有射击过的痕迹,而且还有发射过的子弹,但是,结婚后并没有把枪作为装饰摆出来,可以推测出他的妻子并不喜欢枪。然后就是刚才我确认过了,院子里的樱花树干上有弹痕。十九世纪的小型手枪射程最多也就是六米,在那距离之外射击子弹就会掉在地上,有可能他把子弹拣起来拿走了。
据说小鹰狩小姐的孩子很喜欢在二层拿着小镜子看院子里的景象,所以才有樱花树下美丽的妈妈的记忆。对于那个小孩来说,樱花树同时也是妈妈的化身。对于自称是爸爸的这个来访者,并不是没有动心,但是对于男人向樱花树开枪的形象却是充满恐惧和禁忌,从心底里不接受的。”
“原来如此啊。”
A从鼻子里哼了两声,说道,
“你不自称是名侦探吗,要是能给我们解释小孩是怎么在二层看着镜子杀死在这个房间里的母亲那多有意思!”
“我是在推测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兴趣去编造有意思的故事!”
那个人干脆而冷淡地拒绝了。
“我曾经设想过在一层露台上立着的玻璃桌子起了镜子的作用,让二层的孩子看到一层屋里发生的事情,这倒是有可能的。但是,无论如何,远距离杀人是绝不可能的。可能的话,我真是希望那孩子不用目睹母亲死去的瞬间!因为,‘确实发生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赶紧让我们听听你那‘确实发生的事情’吧!”
小哥哥说话的声音发硬,喉咙发紧。
“在那之前你得答应我,不管我说什么,都要冷静地听到最后。”
“恩,我答应你。”
“真的能做到吗?小鹰狩纯也。”
“小鹰狩?”
“混帐!那你是都夜子的什么人啊?她领养过孩子吗?”
两个男人同时问道。那个人并不不理会,望着小哥哥,说道:
“那么,从结论开始吧。我认为小鹰狩都夜子是自杀身亡的。”
小哥哥顿时瞪大了双眼,紧握的拳头哆嗦个不停,虽然嘴里没有出声,但我能看出来他心里在不停地喊着“不可能!说谎!不可能……”
惊讶的不只是小哥哥。
“这么说你的结论和司法判决一样了?她是在橘的参与下自杀的?”
戴眼睛的C先生二目圆睁。但这次站起来大声说话的是园丁的孙子,
“这不是真的!我爷爷说只有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的,只有这种不可能。不管小鹰狩小姐最终对橘先生抱有何种感情,都不可能拜托他帮忙自杀;反过来说,橘先生也是一样,就算被托付也绝对不可能接受。因为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还希望能够得到她生的孩子。
我们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小鹰狩小姐自己选择了死亡。但是,只有孩子这件事,她是绝对不让步的,她绝对不能允许自己的孩子被橘抢走。所以她万不得已想了这么个办法:把橘关在自己自杀的现场。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话,让橘把古董手枪拿来给她看,然后用药把他迷晕,把枪塞在他手里。这样,不管他会不会被问罪,问什么样的罪,将他置于这样可疑的情景之下,就算证明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也不会被允许将孩子领走。”
“但是,这样的话,都夜子是怎么自杀的呢?”
B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个人平静地答道:
“如果同样的手枪有两把的话,就可以解决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古董呀!”
“您自己在录音中也提到过,说那是决斗用的枪。”
“恩,是啊,我是听橘这么说过。”
“决斗用的枪,一般都是同样型号的枪两支一对儿,连同子弹和拆装工具装在一个盒子里的。这是为了保证决斗的公平。小鹰狩小姐应该是在和橘订婚的期间见过这对手枪。昏迷的橘先生手里握着的枪并不是杀死小鹰狩小姐的那把。她最终选择这个工具,大概是因为那个时代的枪子弹上不会留下划痕,就不会被发现枪是调了包的。虽然后来子弹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
“但是,并没有发现另外一把枪啊!”
“恩。可是除了这个再没有其它可能了。应该是可以找到的,在现场取证的时候,可能是搜查人员当中没有对西洋风格房子构造精通的人。这个精通此道的人又保持了沉默。”
乳母从没有牙齿的嘴里发出了“啊!”的一声。
“没关系的,乳母,用不着那么担心,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那个人温柔地说着,走向暖炉。一直在炉子边靠着的哥哥吃惊地问:
“就在这里?”
“对,就是这里。那天,小鹰狩小姐吩咐做生火的准备,但是又不让点着,然而,当门被打开的时候,火却正烧得旺。也就是说,她自己亲自特意把火点着了。这是为什么呢?不是说明这里有需要隐藏的东西吗!”
“可是……”
“这么古老的西洋建筑,有个暗阁什么的也并不奇怪呀!”
“真离谱!那么可疑的东西警察怎么可能没发现呢!”
嘴里这样说着,却探起身来看。
“再梢等片刻,马上就能看见了。”
他说着跪在地板上,仔细观察熏的漆黑的暖炉底部,用手指各处甲敲打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小刀,
“好像是这里吧。”
说着用小刀尖开始撬石头的接缝处。
“真的是藏在那里吗?”
“不,这只是暖炉往下落灰的地方。是一个通往地下室的竖着挖的坑,把灰积在那里。恩,打开了。”
我也不自觉地凑到暖炉旁边往下观看,C先生为我递过来一个手电筒。只见那里赫然有一个十厘米见方的洞,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但是能看见中间有一个很粗的金属网,上面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那个人用手帕包住手把那东西提了上来。又是灰又是锈黑乎乎的,那个就是另一把手枪吗?上面还连着一根长长的、皱皱巴巴的带子。
“是松紧带!”
哥哥小声地说。
“恩,是松紧带。过去家里的针线箱里肯定都会有一卷,内衣之类的松紧带松掉的时候用来替换的。小鹰狩小姐还特意吩咐买来了又粗弹力又好的……”
“把落灰口的盖子打开,用柴支撑着不让它关上,再把松紧带的一头绑在金属网上,另一头拴在手枪上,然后点火,接下来的动作慢的话松紧带会被烧断,隔着长长的袖口握住手枪,顶在太阳穴,扣动扳机……
手松开的时候,手枪就会被松紧带收缩的力量带到落灰的洞里,盖子也会盖上,木柴倒在盖子上。以上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但是,穿过她头的那颗子弹碰巧也掉进洞里,估计连她自己也没料到。”
“那么,之所以小鹰狩小姐会到在暖炉前面……”
“是为了烧坏右手和右边的袖子,来掩盖发枪时留下的硝烟反应的痕迹。”
他转身看着房间角落里的乳母和男孩,
“园丁原先生和乳母,事情发生后还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当然应该发现了一些迹象才对。”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乳母不停地摇着头,像一个坏掉的布偶。可是男孩却表情僵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护身符小袋子,
“这个,是爷爷最后还握着的东西。爷爷去世后,我拿出里面的东西看过,却不知道是什么。难不成,这个就是……”
那个人接过护身符,走到哥哥身边,拿起哥哥垂下的无力的手翻过来手心向上,把护身符里面的东西倒在他手上。掉出来的,是一颗小小的被熏黑压扁的子弹。
“为什么……”
哥哥盯着那颗子弹,缓缓地说道,
“为什么她要死,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连遗书都没有留下。”
“唉,这就无从得知了,活着人,无法去明白不得不选择死的人的心情。”
“连你都不能?”
“恩。我们不要胡乱揣测了,能确定的是,她最后都不能放下的就是被丢下一个人在这世上的孩子。如果留下了遗书,就证明她是自杀的,那样孩子就会被父亲领走了。”
“是为了这个?”
“恩,恐怕是这样。”
哥哥扑嗵一声瘫倒在地。
“她那时侯说过,孩子不需要父亲,要一直生活在这个房子里!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