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利诺伊,在大西部,人们从铁路上获取的利益是无法估计的,它远远超过了史上记载的任何有意的慈善活动。自私的资本家们建造了伊利诺伊、密歇根,还有密西西比河谷的铁路网,不仅发掘了土地的一切财富,也唤起了上百万人的干劲。较之这种无意识地造福于国家的行为,一个伟大的阿尔弗雷德大帝、一个霍华德、一个裴斯泰洛奇、一个伊丽莎白·弗莱、一个弗洛伦斯·南丁格尔,或者是任何一个比较次要或者比较重要的情人所带来的恩惠又算得了什么。古老的智慧中有一句话:“上帝常常系千钧于一发。”像这样发生在国家中的事每天都发生在个人的家庭里。当一个绅士的朋友们要他注意他的儿子们的蠢行,并多方暗示他们的危险性时,绅士回答说,当他是个孩子时,他也十分淘气,可是总的来说他最终是如此成功的,所以他对孩子们的胡闹并不担忧。这是一片危险的水域,可他认为他们很快便会摸到水底,然后游上水面。这是勇敢的实践,摸索者往往九死一生。人们也许会说,一种准确的理解如同道德情感一样足以使一个人保持他的正直,对欲望的满足很快就会被发现是有害的,而且——人们最不喜欢的——它会严重地降低人们的社会等级。然后,一切的才能会随着品格一同沉沦。
伏尔泰说:“相信我吧,错误也有它的优点。”我们注意到那些人凭着某种自负或鬼迷心窍的力量克服了那些令谨慎的人们望而却步的障碍。真正的党羽是一个鲁莽顽固、心胸狭隘的人,因为见识不多,他看到某种事物时难免变得激动,夸大其词。而且,如果他落入其他目光短浅的人群中,或者发现某种具有一时的重要性的东西,就像目前的某种贸易和政治一样,他宁愿选择这些东西而不是宇宙,他似乎得到了某种感悟,就如同一件专门赠给那些希望夸大事实以达目的之人的天赐之物。倘使我们可以得到那些粗鲁暴躁的人们带进社会的力量与火,并清除了他们的恶习,那当然会更好。可是谁敢从车轮下取出制轮楔呢?显然,这不是道德畸形,而是一种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美好激情,没有人不曾受惠于自己的弱点。古老的神谕说:“愤怒是人们的纽带。”毒药是我们主要的药物,它祛除疾病,挽救生命。在一句高深的预言式警句中,“他惩罚人们,使得人们赞美他”,他捻搓拧绞着我们的邪恶,使之成为善行。莎士比亚写道:“据说,优秀的人物是由他们的缺憾造就的。”伟大的教育家和立法者,尤其是将军和殖民地的领导人,大都依赖于这种材料,他们把那些具有不合规则、充满热情的力量的人视为最佳的栋梁。波士顿港农场学校一位已故的精明强干的校长曾对我说:“我不要你那些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我只要淘气鬼。”我认为,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一旦小孩子变得乖巧,母亲们就会觉得害怕,担心他们会死掉。米拉博说:“唯有那些具有强烈情感的人才能成为伟人,唯有这样的人才值得人民感恩。”尽管激情不是一个好使的调节阀,但也是一个强有力的弹簧。任何诱人的激情都有一种作用,可以摆脱每天琐屑的烦恼和忧虑,它是一种热能,使我们人体的原子旋转,克服了跨越起点的摩擦。它首先在社会上发表演说,当它开始的时候,它会给予我们一个良好的开端和速度,使之顺利地继续下去。简而言之,人们常常从恶习中获益,如同植物从肥料中得到滋养一般。我们只是坚决认为人类应该加以改善,植物应该向上成长,使得卑劣的天性变成更善良的本质。
聪敏的工人不会因为贫穷和孤独而倍感后悔,因为它们会激起他的工作才能。一个年轻人陶醉于幸运儿的高雅神态和满腹才华,可是所有的伟人都来自于中产阶级。对头脑越好,对心脏也越好。马尔库斯·安顿尼诺说弗隆托告诉他,“所谓出身高贵的人大都无情无义。”比起对愚昧者温和的关心,没有什么可以表现出更深厚的涵养。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说,英国“这个国家的历史证明,我们不能指望那些家境富足的人们会充满警惕、活力和勤奋,可是没有这些的话,下议院就会失去它最大的力量和价值。人性倾向于纵情享乐,最值得嘉奖的社会公益服务常常是由并不富裕的人们来完成的。”我们每天询问的东西会变得常规。最仁爱的诸神,请弥补我的缺陷吧!在我的演说里,在我的举止上,在我的财富中,这种缺陷使我微微地脱离了周围的人们。请弥补我的缺陷吧。让我像我所崇拜的其他人一样,与他们齐头并进。然而英明的神灵说,不可以,我们有更好的事情要交给你。通过屈辱、失败、失去同情和巨大的不平等,发现一种比高雅的绅士所掌握的东西更为广泛的真理和人性。
一个第五大道的房东、一个伦敦西区的户主,都不是最风雅的人。虽说仁慈的胸怀和健全的心灵毫无身份可言,但一个注定要智慧超群的人却决不会受人保护,他一定知道穷人住的茅屋和穷人做的苦工。
第一流的人物,如伊索、苏格拉底、塞万提斯、莎士比亚、富兰克林,都具有穷人的情感和耻辱。一个富人在一生中永远不会被侮辱,但这个人却必须遭受痛苦。一个富人从来不会面临寒冷、饥饿、战争、暴徒的危险,你可以从他温吞迟钝的见解中看个清楚。受到过度的溺爱和娇惯是一种致命的损失。他还能承受人生什么样的考验呢?把他拽出他的保护区,他也许是一个优秀的会计,或者是保险公司里一个精明的顾问,也许他可以通过某所大学的考试,取得学位,也许他可以在法庭上给出明智的提议。现在,把他安顿在农民、消防队员、印第安人和移民之中。让一只狗去咬他,让强盗去拦劫他,让一群暴徒去围攻他,让他去堪萨斯州、派克峰、俄勒冈州。如果他真有本事,这些也许就是他需要的东西,他会脱离困境,得到更广大的智慧和男子汉力量。伊索、萨阿迪、塞万提斯、勒尼亚尔都曾被海盗擒住,扔在一旁等死,或者被当做奴隶出售,他们了解人生的现实。
艰难的时世具有一种科学价值。一个善学者决不可错过这些机遇,如同我们兴高采烈地来到法纳尔大厅,任凭义愤填膺的爱国主义那疾风骤雨和扛鼎之力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残酷的迫害、内战、国家的破产、革命,比那委靡不振的繁荣时期有着更为浓郁的主调。
自从人类产生以后的所有东西都如一片坚实的大地豁裂开来,透露了它的结构和起源。地震之后的黎明,我们从劈开的大山、隆起的平原、干涸的海底那恐怖的图形中学会了地质学。
在我们的生命和文化中,万事万物总是慢慢地发展,继而为人们所用——激情、战争、反抗、破产,不仅是这些,还有愚蠢、错误、侮辱、无聊和狐朋狗友。大自然是一个废旧货商人,她收集每一块碎片、残屑和废料,把它制成新的产品,就像一个优秀的化学家。
某一天我发现她在实验室里把她的旧衬衫制成了纯净的白糖。生命是无限的特权,当你付了票钱,登上汽车时,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那里碰到怎样的好朋友,你买了许多不用付账的东西。人们为了另一个目标而工作时,无意之中取得了某种伟大。
倘若现在就演讲而言,我们应该大胆地为生命拟订一些首要的、显而易见的规则,我不会在这里再重复第一条节俭规则,它已经被一而再地提过了,每个人都应该维持他的生存——但是我要说,赢得健康。没有一种劳动、痛苦、节制、贫穷,或者运动可以得到健康,所以,我们要吝惜健康。因为疾病是食人者,它会吞下它所能抓住的一切生命和青春,吸食自己的儿女。我觉得它是一个苍白、哀泣、心神狂乱的幽灵,彻头彻尾的自私,无视善良与崇高的存在,它只注重它的情感,迷失了它的灵魂,它用卑鄙和忧愁来折磨其他的灵魂,满足它对无聊事的贪婪。约翰逊博士尖锐地说:“每个人一旦生病,就成了恶棍。”不要理会他的哀诉,明智地对待它。在和醉汉打交道时,我们不需要装成醉醺醺的样子。我们必须以同样的坚毅来对待病人,当然,给予他们每一种服务,但不能抑制自己。我曾经问过一个住在人迹罕至的小镇上的牧师,谁是他的朋友?他看到什么样有本事的人?他回答说,他的时间都与病人和垂死的人一起度过。
我说,我觉得他似乎需要其他的朋友,拥有那样的朋友对他更加重要,因为如果人们的病和死是有意义的,我们就应该放下一切去看望他们,可是,就我目前看到的来说,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无足轻重,有时候甚至更加不值一提。让我们同伙伴们相约:不要宽恕我们。我认识一个明智的妇人,她曾对她的朋友们说:“等我老了,就来支配我吧。”明朗的性格是健康里最重要的部分,它比天分重要得多,即便是在才华横溢的作品中也是如此。对于桃子来说,没有什么可以弥补阳光的缺乏,而且,为了使知识变得有价值,你必须掌握欢乐的智慧。无论何时,只要你觉得真心实意的高兴,你就得到了滋润。精神的欢乐表明了它的力量。所有健康的东西都具有愉快的情绪,天才在娱乐中工作,善会笑到最后。原因在于,无论是谁,只要他看到了事物的分布规则,就不会沮丧,而会生气勃勃,充满凌云壮志,努力奋斗。而那些垂头丧气的人,则会暴露出他没有看到这一规则。
一句荷兰谚语说:“油漆惠而不费。”这就是油漆在潮湿的气候里保护事物的优点。那么,阳光不花一文,却是更好的颜料。欢乐或者温和的脾气也是一样,它消耗得越多,就保留得越多。一盎司的木材和石头潜在的热能是无穷无尽的。你可以上百次地摩擦同一块松木,直至它达到燃点,任何灵魂欢乐的力量都是无法估算、耗之不尽的。人们注意到精神的消沉会在个人和国家里滋生瘟疫的病菌。
一句赞美正确行为的古语是“Aliis laetus,—sapiens sibi”,翻译成我们的英语是“be merry and
wise(快乐而明智)”。我知道一个饱经世故的人多么容易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嘲讽你乐观的青春和灿烂的梦想。可是我发现,层层向上拔高的最快活的空中楼阁要比那些由成天嘟囔、牢骚满腹的人们每天挖凿、掏空的空中地牢更舒适,更实用。我了解这群悲戚的家伙,我讨厌他们,他们总是在头顶的天空里看到一颗黑星星飘游在明亮的、彩色的云朵之中,飘动的云彩会掠过这颗星星,把它遮掩片刻。可是这颗黑星星总是牢牢地留在天顶。
不过,力量与欢乐共存,希望使我们安心工作,而绝望不是灵感的源泉,它会扰乱积极的力量。一个人应该使得生活和大自然令我们更加满意,否则,他还不如不要出生。当政治经济学家计算着那些无收益的阶级时,他应当把这类为想象中的灾难而痛哭、怜悯自己、恳求同情的人放在首位。我翻译的一句古老的法国诗是这样的:一些悲伤你已然消除极度的悲恸你仍可以挺住但是这种痛苦的折磨又如何承受得了它们来自于永不来临的灾祸!
有三种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一是富人的欲望,他想要更多的东西;二是病人的欲望,他想要一些不同的东西;三是旅行者的欲望,他说:“我想待在除这里以外的任何地方。”土耳其的法官对莱亚德说:“依照你们民族的风气,你们从一个地方漫游到另一个地方,直到你们对每个地方都不满意。”我的同胞也深深迷恋着意大利洛可可风格的小玩物,这一点毫不逊色。所有的美国人似乎都要上船前赴欧洲,但是我们不能总是带着轻率的目的,就像我们常说的,为了消遣而横跨海陆。总有一天我们会以热爱美国的激情,丢弃对欧洲的热情。文化会吸引住那些只是因为不晓得除了旅行还有什么方式花钱的人,让他们待在家里休息。事实早已证明,那一家子成员原本十分出色,他们刚刚乘坐着配备齐全的马车来到这里,他们从未像这样远离自己的家园和任何诚实的目标——还有谁像他们一样令人同情呢?每个国家都曾相继问过:“他们到这里是为了什么?”直到最后,他们感到羞愧,他们预感到在每个城镇的大门口都会碰到这个问题。
亲切的举止大有裨益,它是一种让人适应于任何环境的力量,然而,生命的最高奖赏,人生至高无上的财富,是与生俱来就对某些追求带有一种强烈的感情——无论是编织篮子、锻造大砍刀,还是开凿运河、铸造雕像、谱写歌曲——它使他安心工作,获取快乐。我毫不怀疑,当苏格拉底宣称艺术家表面上不是聪明人,而事实上是唯一的聪明人时,他的意思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