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左首,端坐右首的那位很面熟,对了,是上次来的那个男人,他的身后照旧排了三个人。
那道士和身边的中年男人一阵耳语。
熟客不依了:“温大姐邀我来见姑娘还要摆出这等阵势?”
“爷说笑了。”大姐笑道,“我们这儿最好的姑娘一贯是留给您老挑的,这不是这两位爷来得凑巧嘛,都是京里的贵人,我们平日盼也盼不来的,今儿都赏我一分薄面……”
“哪来这么多废话?”熟客怒道,“这两个丫头我都要了。”
“这——”大姐迟疑的看向道士和中年男人。
我心中急得不行,可又无计可施。
我要怎么做?
直接走上去说“我自愿卖给道士老爷”?人家也没有说要买我啊!
道士站起身,似乎是要走近我们,中年男人拦住他。
中年男人笑道:“我们不过一时贪鲜,并没有别的意思,不扰诸位雅兴了,这就告辞!”
熟客冷笑:“回见!”
道士急道:“戴先生!”
他焦虑的看了陈灿灿一眼,欲言又止。
中年男子扬长而去:“张兄,不如归去!”
道士对着陈灿灿念道:“无量寿佛。”
他真的就归去了。
我硬生生的忍住扑上去的念头。
这道士做不了主,而且他的目光始终关注的都是陈灿灿。苏小曼,一定要忍住!
大姐连忙说道:“桃红,快去送客。”
然后又笑着问剩下的人:“几位爷还是照老规矩?用了午膳便走?”
熟客笑了:“这是自然。”
大姐又令我和陈灿灿谢恩。
千恩万谢,从何谢起?
那厢桃红已转头来接我们了。
桃红絮絮叨叨的念了一路,我一句也听不进去,我的嘴里泡满了苦胆。
木然的卸了妆,换上平日的衣服。桃红叫我们把今天穿的行头也一并带走:“到了京城想是不会短了你们的衣食,姐姐我不过是不放心你们。”
临了的午饭,桃红又张罗我俩去她的房间,一桌子的鱼肉,可惜就餐的只有我们三人。
我在心里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更可恨的是,明知前方有路,偏有人拉我往后。
我做不了主,我竟做不了主。
这场游戏,我一直在被动中被选择。
桃红说道:“小曼机灵些,灿灿有事多和小曼商量,难得你们平日里就要好。路上把曲子多练练,能再多排些两个人一起练的曲子更好,可惜我不能再帮你们了。”
桃红红了眼圈。
陈灿灿一下子就嚎了起来。
我只是握着桃红的手不能成言。
此去吉凶未卜,并不知能否有机会见到胤禛。
况且我刚错失了一个重要的转机,故此心中苦闷难言。
午饭我一口也吃不下,陈灿灿倒是嚎了又吃吃了又嚎。
桃红包了几个馒头给我路上吃。
我谢了她。
桃红拉住我:“你必是个有福的。往好路上去,你也好歹笑一个。”
笑给谁看?我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陈灿灿背着包袱拿着箫,开心的与众人话别。
我并不开心,我无话可说。
桃红捏我的脸:“我的好姑娘,人活在这世上不过图的开心二字,你且年轻,样貌又美,何愁没有将来?只不许心思这样重,没得憋出病来。”
我勉强跟她笑道:“谢谢你桃红姐。”
桃红看看远处神采飞扬的陈灿灿,又道:“你二人的性子要匀一匀,我才放心。”
我再说不出什么,只是说道:“桃红姐,多保重。”
“自己多当心,”桃红摸摸我的头发,“往后伺候的可都是贵人,机灵点儿,凡事不要强出头。你的容貌足够出挑,记得要忍耐。”
桃红是我的贵人,她的话字字珠玑。
我忍不住抱住她。
“傻丫头。”桃红拍我的头。
“好时辰到了——”刘胡子大叫。
桃红替我背上包袱,我从水仙手里接过琵琶。
陈灿灿开心的来挽我的手臂。她兴奋的和每一个人道别。
我们是从温红小阁的正门出去的,这道门困住了我足足六个月。
原来我来到这个世界细算来不过半年光景。
从正门走,算是嫁女了吧。
陈灿灿志得意满,她的人生已走入更好的一段。
我和她坐上了一辆小小的马车。
我从窗帘向外看,大姐和桃红姐以及刘胡子那帮保镖们都在笑。
都在笑,唯有我想哭。
我始终是个陌生人,融得进这具身体,却融不进这生活。
为何不叫我忘记一切?
为何要让我知道这是我的最后一世?
我只想单纯的笑,单纯的开心,像陈灿灿那样的傻傻的高兴。
这样艰难的寻找之路,我走得下去吗?近在咫尺的人,我事先知道的提示,连这些我都抓不住!
我真的能找到胤禛?
马车颠簸着前行。
我在北上,胤禛也在北京。
我想唱一支寂寞的歌,他会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