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一醒。醒一醒。”有人轻轻拍我的脸。
我睁开眼睛,天色已经黑了。一个小男孩提着灯笼蹲在我面前,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坐起来。
“你是何人为何躺在这里?”原来是个小道士。
“道长,”我用破败的嗓子说道,“我被歹人贩卖到此,因生了病被扔在这里的。”
“无量寿佛。”小道士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黑色的小狗?”
我摇头。
小道士说道:“多谢,那我走了,你多珍重。”
“道长,道长,”我叫他,“能否收留我一晚?”
小道士停住脚步,转身看我。
“道长慈悲,请收留我,我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我嘶哑的说道。
小道士叹气,走到我面前:“师父回来必要罚我。”他把手递给我,我借了他的力爬起来。
“多谢道长,不用几****便离开。”我唯恐他改变心意,故而用尽全力跟在他身后。
小道士说道:“我叫常寿。不必叫我道长。”
他回头看我:“你多大了?”
“十二了。”
小道士不敢置信:“我也十二,你却比我高半个头?”
其实我也不知自己多大,这身子打一开始就是个迷。我只好说道:“我的生辰大,我是正月初七的生辰。”
“怪道比我高。”常寿说,“前面不远就到了。”
我腿下一软跌倒在地,常寿叹气又叹气,过来拉我。
“多谢。多谢。”我的手冰凉而且在淌冷汗,确切的说是我全身都已经湿透。
常寿再叹一口气:“别说话,你省点力气,多挨几步路,你若倒下我岂不倒霉?”
我咬紧牙关,眼前金星乱冒。
好容易看到一座院子,常寿开了锁:“快点进来!”
我刚踏进院子,常寿便插上门。
“今晚只得我们两个人,”他看不过我的样子,拉我一把,“你去睡炼丹房吧,靠着丹炉暖和,这么热的天,你竟然嫌冷,可见病得不清,等我师父回来请他给你看看。”
我倒在丹炉旁边再不愿动。
常寿叫道:“不可睡在这里。”
我已没有半分力气,再不愿动弹。
常寿将我拉到墙角的柜子旁边,我冻得发抖,他摇头:“我去找过冬的被子。”
被子上隐约有霉味,我忍不住嘲笑自己,已经落得这步田地了鼻子却仍旧挑剔。
常寿端了一大碗粥来。我原本不饿,看见了粥肚子却一下便饿得要命,我接过碗大口大口的喝,也不用筷子,一下便喝完一整碗粥。
常寿叹气:“竟然都吃掉了,可怜我自己要吃还得重新去煮。”
我闭上眼,假装睡着了。可是身子里面透着寒气,那寒气一点一点的从骨头缝里往外冒,我全身疼痛难忍。
常寿忽然又蹲到我身边:“别睡,和我说说话。”
“我冷,浑身疼。”疼得要命,真要命!
常寿说:“我找颗丹药给你吃。你吃了便好了。”
常寿喂我一颗丹药。
“一会儿就好了。”常寿说道,“你别睡,陪着我,我怕冒出个鬼来,今天小黑又跑丢了,我一个人实在是怕的很。”
“我陪你。”我迷迷糊糊的说道。
“师父今天看样子是不会回来的,都走了好几天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常寿嘟嘟哝哝的,“按理今天应当回来的,难道他明日回来?这样吧,明天一大早你便睡到我房里去,炼丹房师父是不准外人进来的。他要看见你睡在这里,一定要打我!”
“你听见没有?”常寿问我。
“哦。”我挤出一个字。我好累好冷好困啊。
“我去看一下丹炉,你在这儿等着我啊。”常寿说道,“别走开,我就来。”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稍微暖和一点了。
刚要睡着,常寿就把我头上的被子拉开:“陪我说话,你别睡。我要看丹炉不能睡,我一个人害怕啊。你快别睡了!我师父说我可以把一个姑娘的魂儿给引来。这是师公说的,听说,师公救那个姑娘的魂儿去了。我估计师公被那个姑娘给弄死了,怎么能把魂儿救来呢?要弄来了,不就是个鬼吗?我可真惨啊,比你还惨,从小师父师公就说这些个给我听,我听了渗得慌。到了天黑我就害怕。以前有小黑陪我,今儿它跑丢了,好在我遇见你,带你回来,不然我一个人,非得吓死不可。”
我也不知常寿在念什么,我抵抗不住疲倦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乒乓乓乓的声响。常寿大叫:“惨了惨了!”
他拼命晃我:“快起来,快起来!”
我的眼都睁不开。勉强把头抬起来看他,常寿气得拿被子盖住我的头:“不准出声!千万别出声!”
他拿脚把我踢进角落,又拉了柜子挡住我,柜子死死的抵住我的背,我痛的喘不过气来。
常寿慌慌张张的叫道:“来了来了!”
我听见他一路跑了出去。
缩在这脏兮兮的墙角里的我像条狗,真是够卑贱的。
我叹气,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但愿长醉不愿醒。
陆续的传来脚步声,有人进了丹房。
常寿莽莽撞撞的叫道:“师父还是去正堂歇息吧,这炼丹房里脏得很,常寿没有打扫……”
一把严厉的嗓音:“贵客在此不得无礼。”
又一道男声:“不妨,常寿,你去烧点茶水来。”
“师父……”
“还不去?”师父呵斥。
门被合上了。
“还是没有头绪。”
“太虚无能。竟然找不到玉宁姑娘。”
“这是她命中的劫数。”
两人静默片刻。
“老九那里的都不是她?”
“师父以朱砂血在玉宁身上写了王爷的名讳,师父乃半仙之体,就算玉宁在转世当中折损了印记,贫道也应当看得出她面孔上的朱砂紫气。”男人顿一顿,“不是贫道托大,以太虚的修为不会认不出本门的朱砂印记。初时太虚曾怀疑,张明德当日是否趁乱在玉宁身上另加了封印,然张明德乃贫道师兄,师承一门,手法必定类似,贫道也不会认不出。难道竟有第三人插手?”
“第三人?何解?”
“王爷是否记得,家师闭关前约定的四十九年九月初九日瘦西湖畔接玉宁。”
“可那一日,电闪雷鸣,天降冰雹。”
“这几年,八阿哥屡次去扬州寻访。必定是张明德猜出师父设下的玄机。”
“玉宁或许已被老八找到。”男人说得咬牙切齿。
我吓得闭紧双眼,又是玉宁。
又是秘闻!
如被发现我命休矣!
“每名女子我均看过,没有朱砂紫气。若真找到玉宁,他们何必年年去找?”
“也许为着掩人耳目?也许你师父根本就错了!”男人怒吼。
“王爷息怒!王爷不信家师不信贫道难道不信常寿?常寿是王爷亲批的八字,王爷难道不信自己?常寿命里带阴,命中与玉宁相互承托。常寿必定招来玉宁!”
“也许我也错了!全部错了!”
我听见男子的咆哮。
我看见一只壁虎从墙壁上慢慢的向下滑,向下滑,一直爬到我面前,离我的鼻子只有一厘米。
我要是能坚持不动就好了。
可惜我的汗毛与鸡皮疙瘩一同报警。
身后老旧的柜子发出吱吱咯咯的声响。
“谁?”男人厉声喝问。
我把头缩进被子里面。
也许我可以学老鼠的叫声。还是学猫叫比较逼真?
太迟了,太迟了,我听见柜子被掀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