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乒乒乓乓的声音惊醒。
看向窗户,天色已经大亮了。
“外面怎么了?”陈灿灿问我。
“昨日封了院门,今天想必是来开门的。”我说道。
腊梅刚说道:“怕是来者不善。”
门就被撞开了。
接着是一群人的脚步声,屋门又被打开,赵婶领了一帮人走了进来。
赵婶“呀哟”一声,拿手绢捂住鼻子:“这股子骚味儿啊——”
并不是在暗指我们是狐狸精,话又说回来她也用不着暗讽我们,想骂大可以劈头盖脸的骂。
我们屋子里放着恭桶,又没人清理,味道自然不正。
赵婶咳半天,才说道:“成嬷嬷慈爱,从今儿起派秋林秋萍照顾你们的起居。”
“谢成嬷嬷,谢赵婶。”我们五个人的声音参差不齐。
赵婶对身边的女仆说道:“你们俩个好生照料,主子爷开心了也是我们做奴才的福分。”
秋林秋萍应了:“是,奴婢明白。”
赵婶便领着人呼啦啦的走了。
我和腊梅交换眼神,可惜默契有待加强,我没有看懂她的目光,相信她也没有看懂我的。
秋林秋萍放下手中的包袱。
高个子的对矮个子的说道:“秋萍,你去打些热水来。”
秋萍说:“好,你把屋子收拾一下,我这就回来。”
我这才知道,高个子的叫秋林,矮个子的叫秋萍。
秋林拎了恭桶出去了。
瞅着两人都出去了,腊梅小声对我说:“也许是昨儿主子问起咱们来了。”
“肯定是!”陈灿灿立刻笑道。“她们吓坏了吧?”
“与这二人不可多交谈,我们从此也要谨言慎行。日后若有机会见到主子,也万不可提起这一遭。”我急急的说道,“对成嬷嬷赵婶人前人后只可言谢,旁的不可多言。”
小凤不解:“这是为何?”
“人家树大根深,你我势单力薄。”我说道,“何况这回我们只是侥幸脱逃。为着自己的性命着想,总是小心为妙。”
陈灿灿气得捂住头:“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
大凤笑道:“好日子就快到了,如何说这些气恼的话?”
腊梅叫我:“小曼,我欠你的情……”
秋林拎了恭桶进了院门,将恭桶放到桂花树下晒。
秋萍也提了一铜壶的热水进来。
二人进了屋里。秋萍将热水倒进铜脸盆,然后端了盆坐到腊梅床边问她:“自个儿能动不?”
腊梅说道:“劳烦姐姐了。”
秋林自包袱里取了一身青布衣裤,和秋萍一道替腊梅换了。秋萍顺道给腊梅上了药。
秋林说道:“这些褥子也不能用了,我去禀了赵婶重换新的来。”
不多时,秋林捧了一摞褥子来。
秋萍扶腊梅起来,说道:“你扶着窗子站着,老趴床上也不好。”
秋林打开两扇朝南的窗子,腊梅扶窗而立。
秋林和秋萍一一替我们上了药换了新衣裳,然后令我们站在窗子边。
她二人重新换了三张床上的用具,将旧褥子并衣物放到两只大木盆里,又将屋子扫干净了。
秋萍对我们说:“我们去洗衣物,各位姑娘累了便回床上歇着。”
新上的药似乎比先前的药效好,擦在伤口上凉凉的。
陈灿灿眉开眼笑的:“我们这可不是走运了。”
大凤啐她:“这就乐了?赶明儿当了诰命夫人还不得乐死?”
好日子总比苦日子好过。
过了三日,陈灿灿和腊梅已经行动自如了。
又过了三日,大凤小凤也好了。
秋萍忍不住讥讽我:“可见是金贵的身子,主子见了不知该怎么疼爱呢。”
我不去理她。
当天下午我便挨着下了地,走路的时候右腿很疼。我强忍着,没有吱声。
我们好齐了,秋林秋萍回去复命。
晚饭的时候,我和大家一起去饭堂。
仍然没有人理会我们。
晚上熄灯的时候,腊梅说:“听说这回一个也没有挑中。主子气愤得很,令成嬷嬷好好调教咱们。”
她听墙壁的功夫确实厉害。
“那咱们可得好好的练。”大凤又点了灯。
“咱们小声一点吧。”腊梅说道,“小凤和陈灿灿再跳一遍我看看,大凤你轻声唱,小曼坐不得,躺着看也一样。”
我看她们轻歌曼舞,觉得十分养眼。
那些阿哥们必是斗得厉害所以才心情欠佳吧。
今年是康熙五十年吧,我不大习惯这种纪年方式,扒指头算了一下,神仙去年送我来时说是四十九年,那今年应该是五十年了。
我问坐在床边的腊梅:“今年是五十年,对吧?”
腊梅正看她们跳舞,随口答我:“什么五十年?”
“康熙五十年啊。”
“康熙五十二年啊。你病糊涂了啊。”腊梅起身去给她们纠正姿势。
我当时就呆了。
这是什么神仙啊,不是说了送我去康熙四十九年的吗?他到底想干什么?是救我还是耍我?
我气闷到极点居然睡着了。梦里似乎见到了那个神仙,我气得要打他,他很大声的对我说话,可惜我一句也听不见。
我和他中间隔着一层纱,我要去拉开纱帘,可怎么也拉不动,我一急就醒了。
我出了一身的汗,黏黏的,我下床拿衣服换。大凤拦住我:“大清早的,小心着了凉,虽说快五月了,到底你的身子还没好。”
“看来只有忍住。”我苦笑着说道。
正说着话大家都起身了,为着我们的将来,每个人都很努力。谁也不会养个废物不是?
大家分开练,动静小一点。我跟腊梅坐在屋子里对练琵琶。
腊梅说:“你坐着还疼吗?”
“还好。”我们练了三回便去吃早饭。
吃完早饭,赵婶让秋林给我们送了一匹绸子,说是成嬷嬷赏的。
我们要去谢恩被赵婶拦住了。赵婶说:“打扮好自己,主子看了高兴,我们才有好日子不是?”
做新衣服,凡是女人都高兴。
陈灿灿说了七八种样式。我笑她:“都给你一人也不够。咱们这衣服做了是穿给主子看的,依我说,咱们做一样的,看着清爽。”
大凤气呼呼的从外面走进来,把井水桶掼在地上:“气死人了,别的院子都是赏的两匹,颜色也各不相同,咱们五个人却只给一匹,颜色又是白的,没有她们的娇俏!”
腊梅赶紧合上门。
小凤劝她:“主子听了你的曲子回头不知赏多少好料子呢。你还眼馋她们?”
我笑着说:“若要俏一身孝,白色的穿了可不比她们红的绿的要脱俗?我来想个样子,保准你好看。你只管把你的曲子练好吧。”
我把桃红给我和陈灿灿做的衣服拿出来,大家都说好。便照着样子做,陈灿灿照旧是男装,我们四个做得都一样。
挑灯做针线,天不亮起来练歌舞,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这支曲子练完了。腊梅想再排一支新曲子。陈灿灿说我会许多的歌,腊梅请教我,我不敢托大将《笑红尘》唱了一遍。
腊梅连连说好。
正想排这支曲子,成嬷嬷传话说主子爷三日后来,我们只好暂时放弃这支曲子,仍然练《水调歌头》。
我是个没有耐性的,听腻了《水调歌头》,便拿长凳去院子里面练腿。
原来桃红也喜欢教我跳凳舞,因为我的平衡感好,站在凳子上面跳舞比较有韵味。
我将两张长凳排成一排,取了琵琶练起了《笑红尘》。当初是下了功夫的,我跳得很顺畅,只可惜抬腿有点疼。
腊梅在窗边给我鼓掌。
“你把这个练好了,回头有了功夫再教我们。”小凤也凑在窗边。
陈灿灿得意的笑:“这个叫凳舞,我们桃红姐的拿手舞啊,我们温红小阁的人都学过。”
傻瓜!分什么帮派嘛!
果然,大凤笑她:“你也学过,那你也跳给我们看。”
“先练这个,回头有空再教你!”陈灿灿缩回屋子。
大凤小凤笑得打跌:“吹牛!一看你就不会!”
腊梅笑着对我说:“你慢慢练,回头我要拜你为师呢!”
月色星光和我一同笑看红尘,我只求逍遥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