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问我凭什么,我也不知道凭什么,凭我是我啊,凭我爱他他也爱我,凭他太倔了,而我在感情这件事情上,脸皮比他厚那么一点点。
我就对他嚷嚷:“你想怎么样啊,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啊,拖到什么时候你才甘心!”
江北皱着眉头瞥我两眼,似乎在短暂的时间内思考了什么,然后咬牙说:“我不能答应你,得给你长长记性。”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一巴掌拍在他露出来的手臂上,抱着他的手臂开始哭,“长记性,长记性,你今天吓死我了你。”
“好了,不知道以为这屋死人了呢,再把护士吵过来了。”江北用嫌弃的口气安慰我。
江北得住段时间院,还要做做复健什么的,我也就不回家了,给我爸打了声招呼了事。小诗诗天天请假帮我们带孩子,而且炜炜和她也真玩得开,天天一口一个小姨小姨,叫得亲的啊。我在江北面前夸小诗诗,他表示十分骄傲。
他还跟我说:“诗诗要是再大几岁,估计就没你了。”
我就扑到病床上,给他一顿挠。我总是欺负他现在是个残疾人,喂他吃饭的时候,要先求我,说几句好听的,不然就饿着。江北后来没耐心了,就说:“你再这样我找别人来喂了啊。”
他因为知道我爱他,所以总拿话刺激我,美其名曰长记性,不能给我惯的不知道姓什么了。我因为知道他爱我,所以他怎么刺激我,怎么折磨我我都不觉得折磨。
刚开始做复健的时候,江北活动不方便,又不让我们碰,走几步就疼得冒汗,我在旁边看得手心也冒汗。他受不了了,就干脆躺在垫子上,看着高高的天花板,自言自语似得说:“你说我要是真残了,哎……刚撞车那会儿,我琢磨我要是残了,你能伺候我一年两年三年,再多就不敢保证了。你要是以后跟了别人,我得多难受啊,我觉得电视上演的那些,瞎了残了,怕拖累对方,把对方蹬开,都是扯淡的。我当时就想,死活就赖上你了。我要是不好过,就让你陪着我难受。”轻轻叹了口气,他说:“我这想法是不是不对啊?”
我说:“是挺不对的。”
他就撇了我一眼。我又说:“不过这符合你的风格,你就不是那种为别人着想的人。”
江北是个自私而霸道的人,这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我爱上的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我爱屋及乌,他的缺点和弱点,我都能理解和包容,就像他渐渐习惯无视我那些让人憎恨的懦弱。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以后的事情我也不能保证,但肯定是能好一天是一天的。命运赏赐了我们这么多风浪,淬炼出一颗激流勇进的心,它用时间事件和感受,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搅进一滩浑水,不管未来怎么样,那些留在彼此身上的印记,是永远不会抹掉的。
蔡康永的爱情短信:恋爱的纪念物,从来就不是那些你送给我的手表和项链,甚至也不是那些甜蜜的短信和合照。恋爱最珍贵的纪念物,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如同河川留给地形的,那些你对我造成的改变。
周末的时候,小诗诗带炜炜过来,江北已经好多了,再有那么两天就能出院了。其实放一般人,这时候大概已经走了,但江北不是贵人么,就多养两天。
有小诗诗照顾着,我也就不把江北看得那么紧了,带着炜炜出去转转,给她新买了两身小衣服。中午带着午饭回来的时候,发现小诗诗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哇哇地哭,泣不成声的。
江北的表情也挺黯然的。
桌子上,笔记本还亮着,暂停在字幕上。炜炜过去安慰小诗诗,说:“小姨不哭。”
小诗诗什么都不听,就是蒙着脸哭,那个伤心劲儿啊,让我觉得十分错愕。
我问江北是不是欺负人家了,江北对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似乎心情非常非常地糟。我就懵了,出去这一会儿,发生什么大事儿了?谁家又死亲戚了?
小诗诗哭够了,抬起眼来看我,跟我说:“太虐了,哭死我了……”
我又问了几句,她告诉我,刚才他和江北一起看了个电影,不是刚上映的,都好几年了,只是大家一直都没有看过。就是郭富城和章子怡的那出《最爱》。
讲的是一个艾滋病村,一帮艾滋病人,两个人相爱了,又不得不面对死亡的必然。结束的时候,章子怡含着糖拿着小红本本,一遍遍地念上面的字,大约是“XXX、XXX,自愿结婚,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那片儿我看过,看完以后心情压抑了很久,当时的反应和小诗诗差不多,就是哭。不过我在电影之类的东西上,承受能力比较强,不会哭得小诗诗这么控制不住。
当时看完的心情我也说不上来,很复杂,很难受,从珍惜当下,想到百姓疾苦,从两个主角,想到我和江北。
小诗诗又带炜炜出去转悠了。江北懒洋洋地坐在床上,窗外阳光打进来,披在他的侧脸上的时候,那个瞬间很诗意啊。就像我第一次睁眼看他的时候,那时是明明无比陌生,却带着种似乎是久违的亲切,可能小丫头片子看见帅哥的时候,都觉得跟上辈子见过似得。而现在,明明是熟的不能再熟,却带着种隐隐的陌生。
不能太熟了,太熟就成了左手摸右手了,有时候两个人,偶尔保留那么丁点陌生,感觉也挺不错。
江北让我坐到床边上去,我就听话地坐过去。他也没转头来看我,只是抬了一只手,凭着感觉覆在我的手背上,抓紧,整个人忽然一抽抽。
他把脸扭得更开,几乎是背过身去,骂骂咧咧地跟我说:“妈的,这破电影儿,后劲儿太大了。”
江北说,他刚看完这电影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小诗诗在那哭得跟****似得,感觉有必要么?
可是不能琢磨,这都过去快半个小时了,他才开始琢磨,越琢磨心里越难受,愣是给自己琢磨哭了。
他就掉了两颗金豆子,脸上的表情又好像特别鄙视自己,似乎看个电影看哭了,是个超级丢人的事情。我把他的脸掰过来,像给我们家炜炜擦眼泪一样,抹抹他的眼睛,他被我这么抹的时候,表情又似乎十分享受。
他抓着我的手,低了低头,又皱了皱眉头,然后把我的手拉到嘴唇底下贴着。平静了一会儿,平静地舒了一口长气,眯眼看着我,“领证吧,出院。”
我就有点懵了,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我都还没个表现的机会,一电影就给江北看得茅塞顿开了。
我傻了吧唧地盯着他看,江北把我拉到怀里抱了抱,用力在我背上拍了两下。轻声说:“听话,去办手续。”
我们是想出了院,马上去民政局的,但是之前我从四川飞过来的时候,离婚证也没带上,就让我弟赶紧给我快递过来。等快递的这几天,心情那个焦躁啊,有种夜长梦多的感觉。
然后我们手拉着手去扯证。开春的季节,暖风里带着那么一丝清爽的凉意。江北扭了扭脖子,说:“我怎么浑身这么不自在啊?”
我瞅他,“你又哪儿不自在?”
他望着蓝天白云叹了口气,“又让个胶皮糖黏上了。哎,走吧……”他咧着嘴笑了笑,牵起我的手,就像牵着……呃,像老农牵着耕地的牛,像暴发户拖着自己的保险箱,像快下雨的天气里,手里握着一把伞,像离家出走的孩子,钱包里还有花不完的钱。
那叫安全感。
江北跟我商量制造二胎的事,我说:“你还是悠着点,别再折了腰。”
江北说:“那不能,大不了你让你在上边儿。”
我摆出一副不伺候的表情,他想了想,又说:“要不再等等吧,我还没玩儿够呢。”
“多大的人了你!”
江北就是没得瑟够,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带着孩子去泡酒吧。我杀过去拎他的时候,我们家孩子在酒吧里已然是全场的焦点,那个拉风啊,那个得瑟啊。
江北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可骄傲了。在卡座里坐下,我生气他带坏孩子,他说就带她来见见世面。
我们家炜炜是见着世面了,吃零食吃得口渴了,随便找了杯饮料来喝,然后扑到他爸身上,劈手就甩了个巴掌,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大喊:“这个水不好喝!”
那哪是水啊……
再见到康岩,是在电视上,孩子睡着了,我在沙发上看一档电视相亲节目,江北催我去睡觉。
我说:“你看那谁?”
江北瞅了一眼,淡淡地说:“都是假的,就那女的,我还认识。”然后江北也瞅见了男嘉宾,一屁股把自己撂在沙发上,“我去,这不康岩么?”
虽然明明知道,大部分的相亲节目,都是为了戏剧效果编排过的,里面只有少部分人是货真价实地在找对象,但我们俩看着看着还是入戏了,就在那商量,该选谁谁谁。
江北说:“要我就选八号!”
“选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