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学生公寓楼本学期开始投入使用,粉红色的外观,半圆形的阳台,非常难得的是整个外观呈欧式风格,在闭塞的小县城尚属首例,超过了第一中学。
墨妍她们是第一批住进这幢楼里的人。
寝室里非常的漂亮,从水龙头到衣柜,都是最先进的,铺着淡紫色的地板砖,所有门窗上的玻璃都是磨砂的,卫生间上的玻璃学校还特别加贴了一层隐形的荷花窗纸。每间寝室虽然住12个人,空间还是很大。卫生间的马桶有两个。总耗资超过两百多万元。
美中不足的是如此美丽的学生公寓楼没有安装洗澡的设备,下了晚自修,墨妍她们只能将温水浇到自己身上来洗澡,让女生们多少有些抱怨。
公共坐式马桶很不卫生,直到搬离这幢楼,墨妍和很多女生都创下了从没有在寝室里用过洗手间的记录。
二中的女生比男生多很多,于是这幢楼的每层都用活动板房的材质隔出了三个房间给男生住,女生六间,墨妍所在的406寝室与男生寝室一墙之隔,406室的前面是一个完整的半圆形,腿长的男生可以直接跨过来。
很多女生非常讨厌学校的安排,觉着会出事,墨妍却觉得无所谓,都是同学,真有坏人来了,还可以大声叫让男生来帮忙。
淑然带的报名费不够,少20元,懒得回家拿,就去公寓楼找墨妍借,又不知道她住在哪一间,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墨妍。
墨妍正在套被套,看到淑然很高兴:“快来,快来,帮我抓住被子的两个角抖抖被子。”
淑然连带着自己一起抖:“报名费涨了,我带的钱不够,借我钱,省得我来回跑。”
墨妍送淑然下楼,淑然看着阳台:“就不能设计个别的形状吗?和教学大楼一样,也是个半圆形。”
墨妍说:“整齐划一嘛。”
为着这幢公寓楼学校在报名的当天晚上就召开了住宿生会议,老生常谈。
学校专门负责安全工作的副校长咳嗽了几声:“那个,最后我再问一句,有多少男生是住在学生公寓楼的?举起手来让我看看。”
开始没有几个人举手,因为底下有人开始笑了。
副校长催促了一下,慢慢地,有几个男生举手,不过,头都低着。
副校长喝了一口水,将水杯放下:“男孩子们,学校想交给你们一项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你们愿意去做吗?”
“愿意。”那些男生的声音很大,其余的人看看他们,又看看副校长,猜想着副校长所指什么。
“嗯,大家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副校长很温和,“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学校把公寓楼里的女生们的安全交给你们负责了,相信你们一定会做好的。”
整个高一年级有意愿学历史政治组合的一共75人,一个班太多,两个班又嫌少,学校和老师都在想对策,最后,为了节约教学资源,学校决定开设一个班,所以历史政治班也就是高二<6>班人满为患,一直坐到了教室后面的黑板前,闹哄哄的像是集市。地理政治班也就是高二<7>班人很少,才五排座位。墨妍想着自己选对了。
再见了,我的地理。
最好不相见。
2002届的高考成绩惨不忍睹,第二中学换了新校长,俗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校长连校园环境都没有熟悉就迫不及待地先对二中的教学开始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欧阳述们成了其它年级的士前卒,学校开设了三个物理生物班,很多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们私下里议论新校长是不是疯了。众所周知,二中虽然说起来是省级重点中学,仅排在第一中学后面,可是生源……,不客气的说,很多方面还是有差别的,最明显的就是,第一中学的理科是强项,而二中以文科为优势,不论为学校还是为学生,都应该开设更多的文科班,怎么会开设三个极其难学的物理班呢?而且还是在与旧校长交接的时候就决定了。
十年的课程表的格局变了,主科都是两节连在一起上的,每周穿插的两节副科也一起上,一节物理,一节化学这样子,文科班依然要学物理、化学、生物,理论与操作一样都不能少,就好像理科班依然要学历史、地理、政治一样。
全年级的学生都担心的事是学校领导永远不会知道的。
全年级的学生都想知道谁教自己所在班级的英语。
全年级的学生都不想被莫老师教英语。
被教过的已经罚抄到手拿不起筷子,没被教过的早已听闻。
虽然他的笑话很多,但没有人愿意老是不明原因的被罚抄。一个晚上,一本多单词本。
请千万别教我。
开学的第一件事仍然是按高矮个排座位,墨妍坐在了倒数第二排,这下好了,黑板上的字看起来非常的吃力。墨妍一直都在想着如何开口换座位,以至于都没有好好看一下这个新的班级有哪些人。
如果仔细看了,她会看到那件熟悉的白衬衫。
后来,欧阳述才知道,景准那天的沉默是因为他失恋了。
景准追的那个第一中学的女孩子是景准小学就很喜欢的女孩子,但是女孩子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景准一眼,开学的前一天,女孩子差点被公交车撞景准奋不顾身的去救她,女孩竟然黑白颠倒地报警说景准意欲非礼,闹到了公安局。
景准的心冰冰凉。
欧阳述平时从来不看笑话,这一次为了景准,特意买了笑话书,晚上回去看,白天讲给景准听,以至于都没有好好看一下这个新的班级有哪些人。
如果仔细看了,他会发现那条熟悉的白裙子。
新的班主任是高一时教墨妍的历史老师,在他还是高一<4>班的班主任时,全年级学生就达成了共识:尖嘴猴腮,其丑无比。别看历史老师长得让人实在不敢恭维,名字却又真的能叹为观止:府逸轩,堪称二中的招牌名字。二中建校五十多年以来,不论老师还是学生,外貌与名字能相差如此之远者,非此君莫属。他有一个让全年级所有听过他的课的学生没有办法也改变不了的毛病:声音太小,墨妍高一时坐在第四排,听他的课都要竖起耳朵。看不清楚、听不清楚,这可还怎么上课?高考还要不要考了?
终于,墨妍鼓起勇气跟在下了课往办公室走的班主任后面,很委婉的问老师座位可不可以向前调一些。
府逸轩虽然去年教高一四个班级的历史,在将近两百名学生中还是记住了易墨妍,成绩好的学生本来就招老师喜欢,现在见她主修了历史,十分高兴,府老师笑了:“看来,还是左老师对学生关心。他开学第一天上课从我们教室经过,下了课到了办公室就对我说你的视力不是很好,虽然戴着眼镜,让我把你的座位往前调调,你左老师还欠我顿酒呢。其实,就算你和左老师都不提出来,我也会让你往前坐的。现在班级的人数还没有稳定,等稳定下来后班级的座位会重新安排的。”
墨妍回到座位上,心里暖暖的,高一的班主任虽然不教自己了,可还是对自己很关心,连座位这样的细节都不放过。
形影不离的淑然不在一个班级了,总感觉少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墨妍不喜欢表面上好的朋友,彼此交心才好,自年少时便这样。十七年的时光看课外书占据了大半休息的时间,受她的影响,若涵也是,几年之后,若涵的文采更是在墨妍之上,诗歌写得十分棒。墨妍有时停下笔来,揉揉发酸的脖子,想着淑然在物理班应该过得不错,她比自己会打交道。不知道分班以后友谊会不会淡下来?墨妍几次都想去楼上拐角处的物理生物班去找她,可又怕是自作多情,不然她怎么不楼来找自己呢?都这么长时间了。
很好的朋友因为时间的关系不再理你,没有缘由的,我和淑然会不会也这样呢?
教室里永远都有人在讲话,却永远也听不清楚在讲些什么,吵得墨妍想撞墙,又没有办法发作,墨妍不想惹事,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力气,打不过别人,骂人就更不会了,
中午,墨妍吃过午饭去教室写作业,看到座位上放了一封信,拿起一看,收信人却是“尹淑然”,再看寄信人的名字是淑然初中时的朋友,虽然没见过,高一时听淑然提起过,中考后去普通中学读高中。
这时生活委员走过来了,笑着对墨妍说:“是理科班的信,不知道怎么放在咱们班级的信箱了,你和淑然是好朋友,你找她玩时一起带过去吧,我就偷个懒。谢谢啊!”
墨妍也笑笑:“好的,反正我正好要去找她。”
墨妍看看手表,上课还早,不知道她来了没有,拿着信上楼了,顺带着拿了一盒“绿箭”口香糖。物理生物班也很吵,墨妍站在走廊上向教室里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淑然,失望的一步一步下楼来,走到楼梯口准备转下一段楼梯时,身后响起久违的声音:“墨妍,你是来找我的吗?”
墨妍转过身来:“你在呀,我怎么没看到你呢?”
淑然的左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面,两只脚都不在一级台阶上,看到墨妍转身,也不答话,匆匆几步站在墨妍前面的一级台阶:“就你这视力,你能看见谁呀?左曙都找咱们高一时的历史老师给你调座位了,我在办公室里问题目看见的。”
“哟,也太用功了吧?刚开学就问题目了!”墨妍把口香糖和信递给淑然:“喏,尹大小姐,给你当信差来了!”
淑然接过信来看了信封一眼:“物理太难了,好多原理我都不懂。信怎么在你那呀?还给我寄口香糖?”说完,抽了一条口香糖递给墨妍,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条。
墨妍嚼了两口,觉得能说话了,便说道:“什么寄的呀?我给你的。信是放在我们班级的邮箱了,我给你送过来的。”
淑然很高兴的将信翻看着:“谢谢呀,还是你对我有感情。”
墨妍问淑然:“过得好吗?”
淑然点点头:“还好啦!高中三年生物就一本书,物理三本书,我当初就是冲这一点才报的这个班。你的历史书和政治书加起来有十本呢,你拿着都重,千万不要羡慕我!”
因为这个才报的物理生物班?
上楼的同学渐渐多起来,快上课了,墨妍对淑然说:“我先走了。”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传来淑然的声音:“墨妍,你想我吗?”
墨妍回头,没好气地说:“想,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淑然挥了挥手中的信:“我也是!”
开学一个礼拜了,因为分班的事,高二年级还没有安定下来,乱哄哄的。不时有人调班,文科班调到理科班的只有一两个人,理科班调到文科班的也是少数,但是理科班之间调来调去和文科班之间调来调去就多了。墨妍有时也会想要不要调到地理班,凭着自己的地理成绩,地理班的班主任一定会答应的,但是冥冥之中又有股力量要自己留在历史班,不要三心二意,至于力量从哪里来,墨妍怎么也说不上来。
欧阳述因为景准的情绪一直也都陪着,班级里又是人来人往,调进调出,也没注意那么多。有一天他从课外书中抬起头来,发现班级的人少了好几排,也没有那么吵了。在大概扫视了班级一圈后,欧阳述发现,班级本来就不多的男生现在更少了,不仔细找都不容易发现。不是,人都去哪儿了呢?
体育课,府逸轩让大家去走廊上排队,说是要重新安排座位,体育课也不用上了。府逸轩发明了一种新的排座位法,墨妍和另外四个女孩子被排在了“第二点五组”,也就是在第二组和第三组中间,从讲台下面延伸了一组,但是又没有到最后。墨妍是第四个,一共只有五个人。这种排座位的方法,大家这么多人上了这么多年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堪称一绝。
等大家都坐定,墨妍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才发现横过来的九个人中,除了自己,其他八个都是男生。再隔三排女生,又是八个男生,都不用数,一目了然。历史政治班男女生比例1:3。墨妍突然意识到坐在了教室的中心,而所在的高二<6>班位于第三层的第三个教室,是这幢教学大楼的中心,也就是说,自己成了整幢大楼的中心。墨妍向校门口看去,会不会有人持枪闯进校园。砰!砰!砰!
高一时的一个玩笑而已。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花三十分钟讲完了内容,然后对同学们说:“还剩下一刻钟,你们班主任有些事要讲。你们先看看书吧!”话音刚落,府逸轩就出现在了教室的门口。
府逸轩来到讲台前:“同学们把手中的笔停一停……。”后面一句说的什么,景准没有听清楚,问欧阳述,欧阳述也没有听到。只有少数几个人把手中的笔停下来,大部分的同学都在继续写作业,府逸轩也不计较,开始读班干部名单。
墨妍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可仍有一丝希望,便停下笔来极力听,听到历史科代表和语文科代表都不是自己,便不再听了,低头写作业。
班主任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加之后面墨妍又没有仔细听,不然就会听到“班长:景准;计算机科代表:欧阳述”。
欧阳述转着笔,看着班主任,并没有像班级大部分人那样写作业顺便听听。景准捅了捅欧阳述:“老兄,为什么历史科代表和语文科代表都不是你呢?”
从小学到高一,欧阳述的语文成绩一直是班级第一名,可是却从来没有当过语文科代表,高二历史成了主科,也没有当历史科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