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还手帕呢,一抬眼却发现那大少爷还盯着她看呢,好象若有所思的样子。宋予诺不禁心中寻思,难道自己刚才得意忘形,又不自觉地卖弄了风情,让人怀疑到她的女儿身份?
忽然就觉得底气不足,就象二少爷所说,她那女扮男装的微末工夫,也就只能哄那些未经人世的书呆子。显然,大少爷不算书呆子。
宋予诺只有顾左右言他,赶紧换了话头,“大少爷今儿怎么有空回府了?”
“呵呵,我是回来处理一点家事的。”他收起了那种审视的目光,宽厚地笑了笑。
她正在考虑是直接告退,还是没话找话再搭讪呢,大少爷却又道,“等先生今儿教完课,请到我房中一叙,有要事相商。”
等后来把小少爷打发走,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宋予诺心想,不知那大少爷是不是已在房中等候多时,于是略收拾一番,便匆匆朝大少爷房间走去。
还差几步就到目的地,却见那大少爷开门从房中走了出来。迎头见到她,微微一笑,招呼道,“先生请到我房中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宋予诺连忙点头应着,目送着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推开了房门。
这间屋子她虽说是第一次进,但上次跟踪二少爷,曾经从窗洞中朝里偷看过,对这房间也就不算陌生了。只见书案上,笔墨俱全,有一幅字端正地铺在案上,看那字迹未干透,应是才写不久的,或许就是刚才久等她不来,用以打发闲暇时光的。
宋予诺细细研究了一下他的字,苍劲有力,字里行间透露着谋略与气势。那书写虽是繁体字,但她也认了个大概:
仁义诚信侓己身,将才雅姿精诗文。
胸盛四海买卖事,取之有道赚金银。
细品一下,诗还不错,有儒商的感觉,难怪都说文若其人呢,字若其人也是一样的道理。这幅字下方用来属名的地方,却标记着“六月”两字。宋予诺心想,这应该不是人名,大概是标注的时间,可现在明明是十月了,为什么要标注“六月”呢?
她一边低头寻思着,一边嘴里却已不自觉地把那两个字念了好几遍。
“那是我的乳名。”不知何时,大少爷竟已回了屋,而且站到了她身后。
就好像做贼让人当场抓住了一样,她顿时又红了脸,只有赶紧转身拱手赔礼,“未经许可,便私自翻阅了大少爷的墨宝,请少爷恕小人不敬之罪。”
大少爷很宽厚地笑了笑,伸手扶住了她胳膊,“先生不必多礼。没有外人,在这里随意就好。”他的笑是暖暖的,亲切而宽容,很有兄长的感觉。
等心中渐渐放松下来,她胆子也大起来,便把刚才困扰了她半天的问题还是说了出来,“我原以为六月是时间呢,不曾想竟是大少爷的名字。”
“我母亲生我之时,正是六月。后来我又知晓,父亲当年遇到母亲也是在六月。故而母亲就给我取了这样一个乳名。但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有时作诗作画自娱自乐,便属上这个名字。”大少爷见她很不解的样子,便很耐心地解释着。
宋予诺记得曾经看过安妮的一本小说里,那个忧郁的女孩子,名字就叫七月。怎么也想不到,来到这个时空,居然能碰到一个叫“六月”的哥哥。
那幅字旁边,还放了一支洞箫,被漆成了黑色。对于箫,她知之甚少,只知“横吹笛子竖吹箫”。宋予诺随手拿起那只箫,只见管身上有九个节并刻有各种图案还有些她不认识的文字雕饰,下端还嵌着牛骨圈。
她询问似的望向大少爷,见她跃跃欲试,他微微一笑,点头道,“想试就试试吧。”
宋予诺学着电视上见过的吹箫的样子,把那支箫轻轻放在嘴边,用唇微微含住,手指随便地按在了几个小洞洞上面。试探着吹了两声,竟然发音浑厚,音色优美,可见这支箫品质上乘,想来高府是大富之家,所用之器具理应都是上好的。
“这手指应该放在这里,对,按在这个位置。”大少爷忍不住手把手地教起来。经他一指点,至少拿箫的基本动作和姿势她已经掌握了。宋予诺向来很佩服懂乐器的人,至今不会一门乐器,一直被她认为是人生憾事。
“这箫音色优美,品质上乘,不知算是哪一种箫?”她又细细端详起那支箫管身上的花纹,这样问道。
“这是黑漆九节箫。”对于她如此多的问题,大少爷很有耐心地解答着,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迹象。
对于她这样一个酷爱音乐的乐器门外汉来说,这会吹箫的大少爷,形象在心中自然又高大了许多。甚至连那红玉,虽是青楼女子,宋予诺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只因她也吹得一手好曲子,心中竟也觉得她不同凡响,绝不是一般青楼的庸脂俗粉可比拟的。
自从上次送还了大少爷的钱袋,他好象就对自己有些刮目相看,现在又疑心他已知晓她女儿身份,就越觉得他对自己很不一般了。不象是对下人,不象是对普通先生,更不象是对男人的态度。
不过宋予诺懒得去多想,反正他不点破,她也正好装傻。她依然我行我素,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观众怎样反应,那是他们的事,与她何干。
宋予诺装模作样的胡乱吹了几声,虽然还不得其法,但那优美的音质已折服了她。心中突发奇想,要是拜大少爷为师,让他有空教教自己,凭他现在对她的态度,估计应该不会拒绝。
心中顿时一阵狂喜,宋予诺脸上不自觉地已笑开了花。一时忘形,竟连称呼也亲昵起来,“哥哥有空可否教我吹曲子?”
大少爷微微一愣,随即释然,微笑道,“有何不可?不过我平日极少回府,不如先生跟我到铺中做事,这样一有闲睱,我就可以教你吹曲儿了。”
原本到铺中做事也不是不可以,凭她受过的这些年高等教育,估计做个帐房应该胜任得了。不过教小少爷读书,毕竟是和自己专业有关的,而且刚收服了他,宋予诺还真有点不舍得就这样放弃。如果她答应,相当于暂时离开了高府这个环境,也变相地躲开了二少爷,那和他之间的那一点曾经的暧昧和尴尬,就可以烟消云散了。
正在寻思着呢,她忽又想起,二少爷不是也说过要去跟着大少爷做事么?
不待宋予诺答话,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竟传来了二少爷那故作亲热的呼声,“大哥,可想死小弟了。”边说着,他已边推门走了进来。待看清她也在房中,大少爷正紧挨着她站着,而她正拿着大少爷平日几乎不离身的黑漆九节箫,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怎么,先生也在这里?”他不冷不热这样来了一句。眼神很复杂地盯了宋予诺一眼,也忘了要继续演那兄谦弟恭的假戏,就转而怒气冲冲地望向大少爷问道,“你们这是在?”
宋予诺不知为何,脸竟然微微一红,只木木地解释道,“大少爷正在教我吹曲儿呢。”
“哦?是吗,先生居然又转行做起了学生。”他嘲讽道。
见他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大少爷微微有些吃惊,而宋予诺却很不以为然,心中暗道:你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我们在做什么与你何干?我又是你什么人,你管得着我么,就算要吃醋,也轮不到你吧?!
宋予诺心里清楚,自从有了那一点暧昧,二少爷就总习惯于把她归于他的私有财产。一旦发现她并不象他的私有财产一样那么听话听使唤,便会不由自主地象今天这样忿忿不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