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又寻了一枝续燃。
她以为她已经忘了那儿的生活。可原来并没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取了条帕子慢慢的擦着头上的冷汗。朝着铜镜里头瞧那片红斑。
那红斑不知何时已经发了黑,再不是那淡淡的一片。她伸手去抹,可却怎么也抹不掉!到底是女儿家,瞧着这样的情况,心里到底还是在意的!
她慌张的叫着张然。摸黑朝张然的屋里去。经过六王的房间时,却见有一线烛光明灭。张然早就已经睡下了。她死命的拍着他的门板。
张然被她惊醒,瞧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一急,道,“姐姐怎么了?”
苏流水苍白着脸儿道,“然儿,你瞧瞧,我脸上的伤是不是变深了?”
张然赶紧起身为她把脉,他点燃了烛火瞧着她脸上的伤。许久,他才哑道,“姐姐,您小心听着。可别声张。”
苏流水赶紧点头。应道,“什么?”
“姐姐脸上的红斑是不是每天都在抹胭脂?”他蹙眉道。
苏流水点头,“是。”
“以后别再抹了。那胭脂里头有毒。毒性不重,可每天一点,就越积越重了!所以这斑就有了越来越大的趋势!”张然说到这里,眼睛又红了。
“毒?是毒?”苏流水眸里现着一抹不可思议。是了!是毒!先前在帝都,她以半边脸儿示人,却依然让人瞧得转不开眼。可人到了这儿,她就是不戴面纱,也没人愿意瞧她一眼!
她颤抖着指尖,轻触自个儿的伤处。她曾经想要一副平凡的容貌。
可不是这样!不是这么被人下毒得来的半边丑颜!她声音暗哑着,“到底是谁要害我?我碍着谁的事儿了?我的脸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来给我下毒?”
张然瞧她身子颤抖,似乎很难受,便扯了扯唇,对苏流水道,“然儿明儿开始就帮姐姐研究治脸伤的药!毒一旦解了,这脸上的伤就易治了!姐姐,您别怕!然儿一定会让你美美的!”
苏流水突觉眼前一片模糊。她轻笑道,“好。好然儿!”
这么一折腾,天就快亮了。
她回到自个儿的屋子睡下。天亮的时候她便与姣杏一道出了门。
姣杏见她面色不好,笑道,“小姐,您今儿怎么了?一脸的闷闷不乐?”
苏流水淡淡的瞧她一眼,道,“姣杏,咱们的胭脂是从哪儿买的?”
姣杏见她问起,便笑道,“自然还是千秋商行的胭脂啊。”
她眼睛一眯,淡冷一笑,道,“原来如此。昨儿夜里你在哪儿?怎么我晚上叫你你不理我?”
姣杏被她一说,面色一白。随即又赔笑道,“昨儿晚上,姣杏……”
苏流水见她吞吐不言,心下更冷。道,“昨儿你是不是去了六爷房里?”
姣杏听到此,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急道,“我去六爷房里不过是想瞧瞧他回来了没!没旁的意思!真的小姐!”
苏流水听到这儿,唇角染上一朵淡淡的浅笑。她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轻道,“原来这事儿是我阻了你,姣杏。我一直以为你若生在民间,定比生在皇家要好上百倍。可是你的心已经不在民间。你,去罢!去找他!”
姣杏一听苏流水竟要她离去,才刚站起的身子便又跪下了。她飞快的道,“小姐!您别赶姣杏走!姣杏要在小姐身边服伺一辈子!”
苏流水只轻轻的摇头,“我一直想留你在身边儿的,可我却怎么也不能阻了你的前程。”她说罢,便自转身而去。
姣杏见她要走,赶紧跪走几步,一把抱住苏流水的腿儿,泣道,“对不起小姐!姣杏错了!姣杏不该听人指使,把药下在您的胭脂里!您别赶姣杏,姣杏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流水这回倒真是笑了。那抹笑意释自心底。慢慢渗出。“你没错,姣杏。错的人是我!是我阻了你的似锦前程。你这么做是对的!你去罢!咱们主仆二人的情份就到这儿了。”
她说罢,便冷冷的瞧着姣杏环住她的双手。姣杏见她如此,便又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我错了!小姐!我对不起你!”
此时的风特别的凉,苏流水瞧着不毛城里人来人往,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姣杏对她的心意是真的,她知道!可她的心已经大了,再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儿!
这女子,终是要走的!她撮合她跟张然,终是做错了!她,已不是张然可以沾得起的女人了!
迎面风沙吹过,她取了帕子去抹泪。直到指骨节节冰冷,她才突然转身,走到姣杏面前。从怀中取了一锭金子赠给她。“拿去买件像样的衣服,再置一辆马车。他身份尊贵,你去见他,定必要穿得整整齐齐才好。”
听到苏流水这么一说,姣杏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苏流水眼睛干涩,由她这么哭着,也不去扶她。道,“如今花大官人跟萧爷都还在牢里,本来我想为你置些像样的嫁妆。可如今,却什么都置办不了!”
姣杏摇头泣道,“小姐待我的恩情,姣杏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不管姣杏身在何处,都会为小姐焚香祝祷!”
苏流水心中柔软,许久,才淡哑的道,“但愿你此去能幸福圆满。”
姣杏赶紧点头,她拿着帕子擦眼泪,“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苏流水见她一身的丫头装扮,心中甚为不忍。到底还是从怀中另取了一千金交给她。道,“好了,你走罢。别忘了把自个儿嫁得风风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