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风月冷笑:“犯法?在以前,我们这些一楼一凤也是犯法。十年前,政府划出钵兰街做红灯.区,说不定以后还会划出街道专门来赌博,贩毒呢?你信不信?什么鬼政府,老鹰不管捉小鸡。那么多杀人犯抢劫犯不抓,我躲在家里吸毒,他要来干涉?……”
刘风月打开了话匣子,在她眼里孙熙就是年轻时的自己,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还妄想洁身自好。但过不了三五七年,她就会变得与她一样。曾经,她怀念年轻的日子,会妒忌新来的年轻凤姐,但现在她不会,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们也会像她一样,又老又残。
刘风月拿出一包药丸,问:“要不要试试?送你一颗,包你试过后回味无穷?以后要货可以找我买。”
孙熙连忙摆手,拿着床单连忙告辞。看着孙熙落荒而逃的样子,刘风月露齿而笑:“小白兔,看你能白得了多久?”
晚上躺在床上,孙熙辗转反侧,同是一张床,怎会难睡那么多?要追求理想追求自由,就要付出代价,其中一项就是不能太安逸,孙熙算是尝到了。
第二日早上,孙熙去买报纸,果真看到孙孝之登的启示:
“本人孙孝之与孙熙即日起脱离父女关系,从今往后形同陌路,毫无干系。”
寥寥数字,抹杀了二十多年的父女恩情,孙熙冷笑。这则简单启示登在副刊的左侧,而右侧的娱乐版却做了大大的标题:“影院大亨逐正室独女出户,小三私生女全数坐正”。里面详细描述了孙孝之如何赶孙熙出门,如何迎接孙雪陈初曼进门,还杜撰了一场六国大封相的戏码,还预告今晚孙孝之会在翡翠冷酒店广宴宾客,宣布与私生女的关系。
早立意与孙家断绝关系,看到这个真真假假的报导,一颗心还是做不到波澜不惊。手机响个不停,是陌生号码,必是哪个本事通天的记者打来询问,她关机了事。
抹干眼角的泪,孙熙走进女人街,挑了几套便宜的随身衣服。下午,她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换了一个手机号,就这样在钵兰街落地生根,开始新生活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孙熙却偏偏反其道行之。
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她用新手机拨通黄士郎电话:“士郎。”
那边是心急如焚的声音:“熙,你真的被赶出孙家了?怎么回事?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是不是很难过?你在哪里?……”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问题,孙熙笑笑:“我只有一张嘴,一个脑子,你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要我怎么答?”
“臭丫头,还懂得笑,看来没事。”
“你说的,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我找了份钢管舞表演的工作,你晚上来看我表演。”
“你的办事效率,小生拜服啊。不过你不是要跳脱衣舞吧,有点自甘堕落哦。”
“我最堕落的就是有你这个损友。”孙熙嗤笑。
“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孙熙报上地址,黄士郎又说:“这个地址,我真的担心你会越堕落越快乐。”
“滚!”孙熙大骂。
“我马上滚过来,你等着。”
当黄士郎滚上楼的时候,刘风月刚好送一个客人出来。她眉毛轻轻扬起,娇笑:“小哥,稀客啊。”
黄士郎左手插口袋,右手抱着个头盔,头发服帖地贴着,干净中带着点嬉皮。听刘风月这一声小哥,他脸上微微泛红,看看门牌号,敲了孙熙的门。
刘风月上身倚在门上,右腿翘起,冷冷地朝开门的孙熙看了一眼,关上了门。
进了门,黄士郎吐了吐舌头:“你这里真是蜘蛛窝啊,我这个唐三藏险些被连皮带骨地吃掉。”
孙熙扬眉:“食色性也,别把自己标榜得跟圣僧似的。”
黄士郎突然忧心起来:“这么多地方,你怎么选住在这里?”
孙熙耸耸肩:“公司安排,没有办法。”
黄士郎狐疑:“你那是什么公司,会不会逼良为CHANG啊!不行,今天我要跟着你监场。说起来,这短短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找到这份工作?”
孙熙把这几日发生的事简要地交代了一遍,由孙孝之带着孙雪上灵堂说到自己机缘巧合进了这家高级会所工作,只有孙孝之提的《我们的梦》票房作假一事隐去不说。
黄士郎皱眉说:“你倒是说得轻描淡写,一日之内你从天堂跌到地狱,却还这样轻松!”
孙熙故作愁眉苦脸状:“你怎么知道我轻松,我背人垂泪的时候你没看到呢!”
“我倒是看了很多次,而且也在你面前流了不少马尿。在我面前,你可不准藏着掖着,要想哭就哭哦!”
“遵命,不过我现在不想哭,你不是要我硬挤出眼泪来吧?黄导演。”
“不同你耍嘴皮子。说正紧的,你这份工作,恐怕每天要面对很多色鬼,你应付得来吗?”
“你真当我是温室里的花朵,这份工作只是过渡而已,我迟早要回到电影的大本营。我现在全当体验生活,积累写作素材。”
“说起写作,我想到了我们的电影。我本来是要到其他几个城市跑宣传的,公司也突然下令说不用去了。”
孙熙嘟嘴:“一定是贺攸清那个家伙公报私仇。”
黄士郎点点头又耸耸肩:“有此可能,这家伙不是最爱名声吗?你临阵脱逃,他暗地里一定恨得牙痒痒呢。不过无所谓,反正票房靠的是实力,不是宣传。他剪掉我的宣传费用,我反而省时省力。”
看到黄士郎对电影信心满满的样子,孙熙更不忍心开口提票房作假的事,说:“走吧,视察视察我的工作环境。”
到了高级会所,黄士郎被拦在门外:“这里只招待会员。”
孙熙说:“他是我朋友,进去参观的。”
服务台的招待斜眼说:“如果啊猪啊狗都来参观,岂不累死?”
孙熙气结:“他不是啊猪啊狗,他是人,你是不是眼花?”
招待被她一句话堵死,“啧”的一声,说:“公司规矩,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黄士郎说:“美女,我入会总可以了吧?”
但凡女人被叫一句美女,总会开心不少,果真招待一张脸软下来,说:“月费五万,年费三十万,如果要……”
黄士郎与孙熙面面相觑,这不是宰人的地方吗?黄士郎哀怨地看孙熙一眼:“那我不进去了,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孙熙揉揉眼睛,说:“怎么办呢?如果我真的晚节不保,你都不能来救我。”
两人哈哈一笑,黄士郎拍拍她肩膀,说:“好了,我在外面等你。你跳完舞打电话给我,我们一起去吃一顿,就当庆祝你自力更生。”
黄士郎刚要走,迎面走来一个男人,招待露出完美无瑕的标准笑容:“老板。”
她口中的老板穿了一身大红西装,红衣服红裤子,里面是白衬衫,衣襟敞开。他脸上春风满面,看上去三十出头,神色像小混混多过像一个多金的会所老板。
原来是她的米饭班主,孙熙忍住笑跟着叫了一声:“老板。”
老板伸出手来:“你好,我叫陶天佑。”
这个老板倒是平易近人,孙熙同他握手:“我叫孙熙,是新来跳钢管舞的,这位是我朋友,叫黄士郎,本来想进去参观的。但是公司规矩……”
陶天佑咧着嘴,眉开眼笑:“什么公司规矩,大家都是朋友,一起进去看看有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