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得了银子,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好说好说,这条街是我们兄弟俩罩着,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就是!”
我极尽奴颜谦卑,这才好言欢送了两尊瘟神。
好在店小二一时吓傻了,竟没注意到我的脸白转黑。思前想后,在离开长安之前,我还是一直黑着的好。
小白很晚才回来,看到我表情很是阴郁地坐在烛光前,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幽幽地直盯着他,“小白,我觉得你姓马?”
嗯?
“叫马后炮!”
于是,我一脸郁卒地告诉他白天官差来搜人的事,他却笑着说不用担心,李安济并不知道我失踪的事情,这些人是公孙毅和公孙况派出来的,当差的也并不知道画中人是谁。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安稳了一些。不过夜长梦多,还是早日离开长安的好。小白似乎有心事,便也同意明天一早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雇了辆寻常可见的蓝顶马车,便晃悠悠地出城去了。守城的卫兵只是简单做了盘查,看到我们的行李也没什么油水可捞,便很不耐烦地挥手放行了。
出了城外的十里亭处,一个卖马的已经栓了两匹好马在等我们了。原来,小白在早市里先挑好了两匹好马,让马贩子送到十里亭来。马贩子也是见多识广,不多问什么,给银子就照办了。
两匹马一高一矮,可是再矮也没有德保矮马矮,仍然高我半个头。我面对趾高气昂的“白马王子”,心里是叫苦不迭。小白看到了我的苦瓜脸,“怎么,你不会骑马?”我极为艰难的点点头,好像不会骑马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哼,我会骑单车,你会么?
小白略略一想,便对车夫说,“老人家,我们想把你的马车也买下来。你开个价可好?”这,车夫有些为难,但之前我付的车资较市价高了不少,他很有些心动。“这位公子,我这马车本不值几两银子,只是老汉我要再买辆新的,恐怕得多花费一些……”
“这个没问题。我们按新马车出价,再给你三日的误工银两,你看可好?”小白浅浅一笑,彷如春风拂面,他就是叫人去死,恐怕对方都会陶醉着点头去自尽吧。
马夫千恩万谢接过十两银子,便和马贩子一道回城去了。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我坐在马车里,伸出头笑嘻嘻地问在外赶马的小白。
“泰州,泰王的封地。”
晋国一共有泰、济、顺、昌、云五个大州和若干小州。所以并不是每一个皇子都有封地,只有被封为王才拥有自己的封地。
目前,泰王,也就是太子掌管泰州;济王掌管济州;小皇子李安顺掌管顺州,五皇女李安若掌管云州。只有昌州直接由当今皇上掌管,这也是他称帝之前的封地。王爷在封地上的权力很大,但是不能私自锻造钱币、兵器;官方开采的金银铜铁等金属矿藏要上缴百分之七十的矿产品和利润给中央,矿区由中央派驻监矿军。
允许实力雄厚的私商竞争开采数量极其有限的私矿,竞争得手的可以一次性取得开采权八年,八年后再进行新一轮的竞争。
中央对各州所征的税率都是一样的,只是针对不同产品做了调整。比如说,泰州特产是铁矿和牛羊等牲畜,中央就对这些产品降低了赋税,支持大量生产。
济州的特产则是稻米、茶叶和蔬果,这是因为济州气候最为适宜。顺州地势连接西域,出产宝马,人民也善骑射,每年都是征兵重地。
云州则善桑蚕,是晋国最大的纺织基地。云州特产乃是又轻又薄的纱料,所以晋国女子的服饰都以轻薄飘逸为主。
昌州则是晋国最大的矿区,除了金银这类的贵重金属,铜铁的产品也极高。只有皇上打算退位,才会将昌州封给太子掌管。长安作为京都,不属于任何一州的辖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直辖市吧。
我们要去的泰州,在长安的西南方向。
“小白,你可是去找什么人么?”
“嗯,找我的族人。”他言简意赅,不愿多说。
我心里悄悄嘀咕,一定是个女人……不,是只母老虎……
不知是小白的驾驶技术高超,还是两匹宝马尽管一高一矮,腿脚一长一短居然也能配合得天衣无缝,我们只花了七日就到了泰州的守城:泰城。
小白对城中情况似乎也颇为熟悉,赶着马车拐了几条巷子,便来到一户外表朴实的小院前。
敲了敲门上虎头把手,只听到一欢快小童的声音甜甜地应了,吱呀一声,门开了。
“霭哥哥……”虎头虎脑的小童子一见到小白,便欢快地扑上来……直往他怀里蹭。
我汗!你们确定都是白虎,而不是白猫么?
小白任由小童把他当秋千,挂在他身上摇晃够了,才刮刮他的小鼻子让他下来。
“茶默,不得对少主无礼!”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啧啧,声音震得我耳朵一直嗡嗡响。
“霭少主,您回来了!”这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啪”地向小白行了屈膝礼。
这个,这个,屈膝礼不是君臣之礼么?
“茶总管,让你担心了。”小白和蔼地微笑着。
“少主,这位是?”茶总管有些疑惑地打量了我。
“我是小白的主……”
“要朋友!”小白抢先接下话。
“主要朋友?”什么东东?
“就是好朋友。这位是芝兰姑娘,曾经救过我。”我怎么感觉“救过我”那三个字是小白咬牙切齿蹦出来的。
“原来姑娘是主人的救命恩人!方才真是怠慢了姑娘。”说着,茶总管便要向我行礼。
吓得我赶紧往小白身后躲,“不用不用,茶总管,我只是举手之劳,千万别这么客气。”确实只是举手从路边抱起小白之劳啊……什么割肉滴血疗伤什么滴,千万别瞎想啊。
茶总管又客气了一番,这才拎起那个叫茶默的小童子,领着我们进去。
“那个,茶默是茶总管的儿子?”我扯扯小白的衣袖,小声问道。
“嗯,怎么,不像?”
我摇摇头,“不像。除了头发颜色是一样的,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小童子粉粉圆圆的,像个小团子,茶总管五大三粗,分明该是个武将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公孙毅那纤长的身形,更不像个武将。
小白只是抿嘴一笑,“还有更不像的呢。”
茶总管把我安顿在西厢的客房,派了一个叫小翠的丫环给我使唤。小丫环大概比小桃还要小一些,脸儿圆圆的,很是可爱。
“小翠,你多大了?”
“回姑娘话,小翠十二了。”囧,还是个童工啊。
本想让她帮打几桶洗澡水来,但是一看到她年纪这么小,便于心不忍。
“你先打盆水吧,我想洗洗脸。”
小翠诺了退下,我便好好打量起房间里的装饰来。因为是厢房,房里的家具并不多,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座屏风,还有一张桌子。
它们的花纹与我平时见到的大不相同,床头雕的是清淙流水,小桥人家;梳妆台雕的是一树寒梅。桌子是花梨木嵌釉色大理石面,既有花梨木的清雅,又添了大理石光洁的质感。
最妙的是那屏风,有点儿像现在我们看到的苏绣,是双面绣的,更巧的是,两面的图画各不相同。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幅踏雪赏梅,而对着床榻的却是锦鲤戏莲了。我轻轻抚摸着这件精美的绣品,若是换成银子,我要卖一万两!
这时,小翠打水进来了。
“小翠,这屏风是买来的还是谁绣的?”
“回姑娘话,这是茶总管的女儿,茶晶姐绣的。”
茶晶?茶默?两姐弟?
“茶晶,和茶总管长得像不像?”这个问题,很重要。
小翠掩面一笑,“完全不像。茶晶姐可是个大美人呢。”
还好还好,我可想象不了茶总管拿绣花针的模样。看来,刚才小白说的更不像的那个就是茶晶了。
我把小翠赶出去,匆匆洗了把脸,又擦了一下身子。不能洗澡,只好先将就着了。待会一定要找臭小白给我派个小厮挑几桶热水来。
在饭桌上见到小白的时候,他已经换好衣服了,很难得的是他穿了一身玄色长袍,更衬出他银发的华美。
“你怎么没换衣服?”他看到我还是一身书童装扮,便皱起了眉头。
我脸一红,小声地告诉他,“我还没洗澡。”
“翠儿,怎么没有服侍姑娘沐浴?”他冷着声音问了一句。
“是翠儿的错。姑娘只说叫奴婢打来洗脸水,奴婢不曾想到姑娘劳顿了一天,应当先沐浴的。”
我怕小翠被责罚,赶紧劝住小白,“其实是你的错。让茶总管找个弱不禁风的小翠来服侍我,打水这种粗活,她一个小姑娘,我怎么忍心让她干嘛。”
小白哑然失笑,“倒怪我头上来了。是你自己笨。我白虎一族,即使是三岁孩童也是天生神力,比起你们人类要好得多。区区几桶水算什么。”
小翠这才明白,原来我是不忍心差遣她。
我倒是这才明白,这小院里除了我,其他人都不是人啊……
低头闷闷地吃饭,小白很不厚道地一直在旁边偷笑。
笑吧笑吧,反正是你的地盘。不过,也许是因为回了家,他没有之前那般哀愁了呢。我呢,我要何时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吃完晚饭回到房中,小翠已经帮我放好了洗澡水,加了牛奶,还撒了美美的花瓣,我可爱的牛奶花瓣浴啊,我想死你们啦!
结果第二天,我很无耻的感冒了……当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浪费了第N张手帕,小白忍不住责问小翠,“怎么照顾姑娘的?”
小翠小声嘀咕说:“姑娘昨天泡澡的时候睡着了……”昨晚小翠敲门一直没见我应声,进来一看,我坐在浴桶里睡得正甜呢。我小脸一红,这回丢脸丢大了,偷偷迈开腿打算落跑,被小白一拎衣领给揪回来。
他看着我红通通的鼻头,无奈地摆了摆手,“煮碗姜汤来。”
姜汤啊,久违了啊。上次站在雪地里久了,公孙毅也让人给我煮姜汤喝,不过居然是咸味儿的。
我嘟哝着吩咐小翠:“小翠,我要吃姜汁汤圆……”
小翠歪着一颗小脑袋,“什么是姜汁汤圆?”
我无语了,又忘记这儿没有汤圆这玩意。“算了,就姜汤好了,放红糖。”咱吃不下那咸的姜汤。
小白笑话我,“生病了口味还这么挑。”我不服气地瞪他,水光潋滟的眼睛完全拿不出平时的气势来。
我发觉“近墨者黑”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当小翠把香甜的姜糖水端上来的时候,小白很无耻的先抢了一半。小翠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她家主子,我只得仰头望天,他和我争一颗汤圆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这宠物,越来越随我了。
小白这两日刚回来,似乎有不少事务需要处理,常常找不到人。他对我倒无顾忌,吩咐茶总管,府里随我任意走动,只是不让我出门。我虽然很想出去看看泰城是什么样子,但是没有小白的保护,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小翠便一直陪着我在小院里闲逛。
虽然从外表看是不太起眼的小院,但是两天下来,才发现小院并不小,是出云轩的两倍以上,院中曲径幽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星星点点,斑斑驳驳,石板铺成的小道旁点缀许多我说不上名字的花朵,姹紫嫣红,煞是可爱。“这个院子可真美啊……”
“嗯,这些花草也是茶晶姐姐布置的呢。”
又是茶晶?
“奇怪,我来这几天,怎么都没见过这位茶晶姑娘?”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茶晶姐姐原是和少主一起出门的。本该早回来了,可是两人一直没回来,茶总管派人找也找不见。不想,前几天少主是带着你回来了,茶晶姐姐却不知哪去了。”小翠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还真是奇怪。小白当时应该是受了重伤,不然不可能现出真身还老老实实被我带回去。可是听小翠的意思,这个茶晶和小白关系应该很好,不管是主仆还是情人,总之关系应该非常非常好。若是茶晶姑娘不见了,小白一定心急着去找她。可是这家伙整日吃饱了晒太阳,完全没见他焦急。想不通怎么回事。
走着走着,前边居然还有潺潺的小溪流,哗哗的流水声动听极了。我脱去鞋袜,把双脚泡进冰凉的溪水里,真舒服啊……小鱼儿大概没见过这么粗的两根白萝卜,便不时游过来亲亲我的萝卜腿。
“哈哈,好痒……”我被小鱼们“咯吱”地扭来扭去。
“小翠,你也来泡泡嘛,真的好舒服……”
小翠连连摇头,“姑娘,这,把脚露出来不太好吧……”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不好?”看看头顶上的太阳,“嘿嘿,我天生皮肤白,放心,晒不黑的……”
“这,女孩子的腿是不能让别人瞧见的。姑娘,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矮油,这里怎么和老封建一样啊!
我掰着指头点了点,这里的节气风俗、人文艺术、就连建筑风格服装款式什么的,和我们古时候都很相似啊。我要多了解一些,弄不好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
我只顾着站起来想转过身说话,一不留神踩到长着青苔的石头,啪地往后滑了一跤。哎哟,我的腰……
“姑娘,你怎么了?”小翠赶紧过来扶我。
嗖地一下,一道白光闪现,小白出现在我眼前,正对上我龇牙咧嘴的丑样。
他上扬的嘴角掩不住浓浓的笑意,“摔到哪了?”
“腰,我的腰……”我伸手扶住扭到的侧腰,痛得直抽风。反正在他面前,我早就没形象可言了。
他毫不顾忌我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弯下腰伸手抱起我,吩咐小翠去找茶总管拿些跌打药过来。
深秋的溪水很是冰凉,这全身湿透了更觉寒意入侵。
我挪了挪身子,紧紧偎依在小白温暖的怀里,很女流氓地说,“小白啊,以前都是我抱着你的,如今,你长大了……”小白闻言,双手作势一放,吓得我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牵扯到痛处,我眼泪都掉出来了,直引来他放声大笑。
哼,有这么夸张嘛,我哀怨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第一次听他笑这么开心。唉,我果然是颗小贱骨头,看着他开心自己心里也挺乐的。
小翠帮我上了药,感觉好多了。但是这一下扭得厉害,我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只能稍微坐起来,走几步都不行,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床上趴着。
小白忙完公事来看我,看到我正趴在床上无聊地数银票。
他捋了捋我散在两颊的长发,“你数来做什么,又不会少。”我大概是他见过最财迷的人。
我抬起迷蒙的双眼望他,叹口气说,“少是不会的,就是看看多了没有。”
“怎么会多?”
我笑嘻嘻地讨好说,“你每天晚上趁我睡着了往我钱袋放几张不就多了?”
小白顿时半眯起眼睛盯着我,呃,我的话,确实很有画面感……很像怡红院里的某些场景……
咳咳咳,我的脸不争气地又红了,于是很干脆地埋进枕头里装鸵鸟。
他拽拽我的衣领,示意我翻过身来喝姜汤。热辣辣的姜汤喝下去,一下子舒服很多。
“那个,我听小翠说,院子里的花草,还有这屋里的装饰,都是茶晶姑娘布置的。她人呢?我怎么都没见过她呀?”看着眼前的屏风,我突然想起这两天提到的那个姑娘。
只见小白瞬间神色凌厉起来。
“小翠!”
“奴婢在……”一旁的小翠不自觉地跪了下来。
“白府的规矩:不得私自议论主子。你可记得?”
“是,小翠知错了。”小姑娘大概也是不轻易看到小白黑着一张脸,被吓得抽泣起来。
“自下去找茶总管领罚。”小白依旧冷着一张脸,神情很淡漠。
我扯扯小白的袖子,“小白,都是我的错。我看到院子里的景致好美才问小翠的,她也是拗不过我,只不过说了这是出自茶晶姑娘之手。你就不必再责罚她了,好不好?”
我有些撒娇地哀求他。我怎么知道这个茶晶姑娘在他心里居然如此重要,连提都不能提,害小翠平白无故受了骂,若是再要挨打,我怎么过意得去。只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冷静自若的小白为了一点小事大动肝火,可见我不小心戳到了他的痛处,又怎能对他发脾气。
现在我才明白,为何小白喜欢独自坐在窗棂上喝酒。
小白只瞥我一眼,什么话也不说,拂袖而去。小翠这下才放声大哭起来。唉,可怜的孩子,替我受过了。我动不了身,只能伸长手拍拍她的背。
小白,你也是个寂寞的人呢。
接下来几天,我的扭伤在那神奇的跌打药的照顾下居然好得差不多了,我对出门溜达的事情又跃跃欲试,可是小白一直没出现过。
我有些郁闷地想,小白一定是暗恋人家,人家又不喜欢他,结果不告而别,于是此人从此成为小白心中的禁忌。
嗯,我继续脑补着小白一行痴心泪滑过脸颊,手中不断挥舞小手绢,高喊着:晶晶,我永远等你回来……永远……啧,想象力过于丰富,换来我一身鸡皮疙瘩。
小翠丫头前两天还因为被责骂的事情显得闷闷不乐的,这几天又开始和我有说有笑了。真羡慕小孩子啊,再难过的事情也可以很快忘掉。
不能出门真的好无聊,院子逛了好几遍,我都能数出有几棵树了。于是只好教小丫头们玩游戏。
一开始,小白府上的下人们不知道我究竟什么身份,看到自从我进了府,就被安排到最好的一件厢房,连茶总管对我说话也是恭恭敬敬的,最最紧要的是小白那天抱着浑身湿漉漉的我穿过整个院子回我房里而毫不避嫌。
于是各种粉红的猜想纷纷冒出来,对我也渐渐亲近起来。我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在原来的世界里,我自认长得不错,也算一窈窕淑女,却从来没有男生追求过我;阴差阳错到了这里,被当作替身嫁给公孙毅,小粉红小暧昧还没来得及发展,他不知抽什么风,跑回边关去了。
后来冒出个慕容雪,我们两个彻底没戏。没想到,收养了只小猫当宠物,现在还得和宠物传绯闻。
“姑娘,我们今天玩瞎子摸鱼吧。”一个名叫小容的小丫头过来眼巴巴的说。
我笑着答应了,她高兴地咋呼着,找来了好几个小丫头一起玩。哎,这些半大的孩子,一说到游戏就乐此不疲。
大家一起“黑白配”,只有我一个人伸出了手背……我悲愤地质问老天,玩我么?把我丢到这鸟地方也就算了,还抹黑我的人品!
这几天玩游戏,玩捉迷藏时猜拳,我当鬼;玩木头人不准动,有只蚊子叮我;玩官兵捉强盗,我是强盗……唉,很认命地让小翠帮我绑上黑布,只有抓到另一个人我才可以解下它。
哪个家伙找来的黑布,质量真好,一点光线都不透的,这下真瞎了。只玩了一小会儿我就气喘吁吁了,我怎么忘了呢,这些个小丫头都是小虎子,灵活地很呢。常常是刚听到声音在左边响起,我一扑过去,人已经漂移到另一处了。小丫头片子,这么好的身手,就算不蒙眼,我也抓不到你们啊。
“芝兰姐,我在这呢……”
“我在这呢……”
我左扑扑,右扑扑,突然想起小时候老哥养的那只虎纹小猫,他最喜欢用狗尾巴草逗它跳跃……老哥,如今我的处境,就那小猫啊!
好不容易扑到个心软的小翠,终于可以交接班了,我累瘫倒在地上一点都不想动。
“你们先玩,别管我。”我耍赖继续躺着。我的腰还没好齐全呢,躺一会儿吧。
突然,大门外啪嗒啪嗒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来。
心突然咯噔一下。
“小白?”只见茶总管他们搀扶着一个一身是血的人急匆匆地回来,那垂在胸前的银发也被血液浸染成绯红。
我急忙跟着跑过去,却被他的侍卫拦在门外。
“让我进去!”我用力去推两个侍卫钢铁般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茶总管听到动静,冲外面喊了一声,“让芝兰姑娘进来。”
侍卫得了令,才收起手中武器放行。
小白平躺在床上,府里的阮大夫正在小心地剪开他伤口的衣服,被剪开的衣服早已被血渍浸透,一剥开便撕裂伤口,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来。
“快上药啊……”我着急地在一旁看着,不敢走近怕打扰大夫,只能自己揪心。小白好看的眉都纠结在一起了,脸色苍白得可怕,尽管大夫往伤口敷上厚厚一层草药,鲜血还是不断往外冒。
“茶总管,为什么止不住血?”我不敢去吵闹大夫,只能扯住和我同样在一旁束手无策的茶总管问。
“少主上次伤势并未痊愈,这次又伤得极重,血恐怕一时止不住啊。”
“点穴啊!你们不是会点穴吗?”小白他功夫这么厉害,怎么不点穴止血呢?
“点穴?是什么?”我,一时难以解释。电视剧真是害死人!
“法术呢?你们都有法术的!”小白明明那么厉害。
茶总管摇摇头,“我们的法术并不能疗伤。况且少主这次遇到的敌手并非普通人。”
怎么办?小白了无声息地瘫软在床上,像一具残破的木偶,墨玉般的眼睛紧闭着,眉头深锁,好看的唇惨白着,早已失去血色。
突然,我的脑袋闪过一道灵光,云南白药!
我赶紧冲回我的房间去,我记得包里有一大瓶云南白药。果然,还在。在剧组的时候老担心跌倒或割伤什么的,准备了好大一瓶,这下也许能救小白。
我把药递给阮大夫,他不明所以,不敢用。
在众人护主心切的反对下,我一咬牙,自己来。大不了救不了他,你们用我的命来抵罪好了,搞不好还因此可以回去呢。
小白伤在锁骨上方,一道很长的刀伤,深可见骨。涌出来的血液是暗红的,应该没有伤到动脉。
我让阮大夫和侍卫帮忙摁住小白颈后几个止血点,然后哆嗦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掀起那些厚厚的草药,把白药均匀地撒在他心口的伤口上,细细的粉末立刻附着在上面,往外涌的血渐渐减缓了,当我倒上大半瓶,已经没有血再往外流了。
药粉开始发挥功效了,因为有杀菌的作用,小白在昏迷中疼痛得胡乱地伸手一抓,不巧我的手正在替他擦拭身上的血迹……我立刻痛得掉下眼泪来,该死的,我的手放得真不是地方。
茶总管刚去厨房吩咐厨子煎药回来,便看着我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完全没有止住的意思,赶紧走过来安慰我说,“芝兰姑娘,别伤心了,少主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看,这多亏了你的灵药,血才止住了。”
我把头转向他,眨巴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内心无声地呐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我难过啊?是你家少主要捏碎我的骨头啦!
待到茶总管顺着我的目光,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右手已经被捏得发紫,慌忙把我的手从那个昏迷半死仍力大无穷的小白手中解救出来。被捏住的地方连酥麻的感觉都没有了,完了完了。你这恩将仇报的死小白!
茶总管嘱咐小翠扶着我回房间,叫了阮大夫给我看看手上的瘀伤。他不放心,等看完小白服了药又过来我这里看看情况。
“茶总管,芝兰姑娘只是瘀伤,并无大碍,我开了些外敷的药,过了几日化了瘀青就好了。”
茶总管皱着眉,一直盯着我那截紫黑的手腕,盯着我心里直发毛,不会真的没救了吧。我抬起手,轻轻扭动了一下手腕,嘶,疼!飙泪……
“哎呀,姑娘,大夫才交代你别乱动来着。”小翠赶紧把我的手搁在软垫上。
突然啪地一下,只见大山似的茶总管双腿跪在我的面前。我整个人吓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啊……”哎哟,继续飙泪……被桌角打到痛手了!
“芝兰姑娘,我茶牟是个粗人,不会讲那些体面话。姑娘两次救了我家少主性命,茶某感激不尽。姑娘是少主的恩人,就是我茶某的恩人,今后姑娘有什么使唤得着的地方,茶某听凭姑娘差遣!”这个自称“粗人”的茶总管一下子讲出电视剧里报恩时千古不变万年不枯以至于极少看电视的我都觉得耳熟能详的台词来。
两次救小白,都是偶然,而且也不需要我冒什么危险,就是个举手之劳。看到这平时沉默寡言木讷讷的茶总管对我这么郑重其事地感恩戴德,害我一直想笑的颜面神经活活被抑制住,一直呈抽搐状态。
“茶总管……”话没说出来,我顿时梗咽,于是举袖掩面……再不掩面,就要当场笑出来了。右手不能动,我只能自己做脸部运动活动活动抽搐到发僵的颜面神经。
好不容易等到我放下袖子,茶总管还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等我吩咐。我内心哀叹了一声。
“茶总管,您先起来。”我走过去,用左手扶起他。“你的心意我领了。小白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会救他。况且,小白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想起小白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把我带出长安,我终于讲了一句人话。“即使用我的命换他,也是值得的。”
“是,茶某一定好好照顾少主。”
“茶总管,小白怎么受的伤?”虽然我对这个世界很不了解,但小白好歹是一只高级别的妖,难道是更高级别的妖打伤的?
唉,茶总管摇摇头,“小的也不清楚。近两个月,我们镖局押的镖被人劫了几次,少主自上次出门后就失去了联系,我们都快被人挑到家门口来了。好不容易盼到少主回来了,没想到又遭此横祸。”
小白家,居然是开镖局的。这个我真没想到。
“他遇见了什么人,你也不清楚?”
“少主这次只带了两名影卫出门,结果两人把少主送到门口都倒下了,现在也还昏迷不醒。”
“如果方便的话,劳烦带我去见见那两个影卫。”茶总管说的这些,明摆着有人盯上了小白的家族。小白在将军府养伤一直没回来,这一回来就让高手堵上了,看来对方对他的行踪颇为熟悉。
我也许帮不上忙,但事关小白的安危,我怎么也坐不住。
两个影卫被安置在侧房,身上的血衣已被剪碎丢在一旁的竹篓里。他们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阮大夫和两个小丫头正在替他们清洁伤口。我让小翠把剩下那些白药拿来,既然小白止了血,这药也就用不上了。阮大夫谢过之后,着手替他们抹药,我就站在一旁看着,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阮大夫,这两个侍卫的伤怎么样?”
“伤得很重,脉象很弱,时断时续。可是,有些奇怪……”
“怎么?”
“老夫探脉的时候发现两人的脉象很怪异,却不像被内力所伤,但一直昏迷不醒,还有些抽搐。”
对了,我知道是哪里奇怪了。他们身上的伤口比小白身上的多得多,但是却没一处伤及筋骨,这究竟是为什么?
很快的,剩下小半瓶药也用完了,阮大夫让我把药瓶留给他研究药里的成分。
“需要哪几味药,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各种药材的比例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云南白药的配方可是国家绝密级的保护配方,虽然网上盛传在美国公开了药的成分,但是中药最讲究的就是比例,差个几钱几毫的,效果大打折扣。
但是知道了是哪几味药,也替阮大夫省事了很多。
看到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的,我带着小翠先离开了。经过门边装破衣服的竹篓,小翠不经意的瞥了它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姑娘,你看!”
只见竹篓里那堆血衣,几道破裂处的血迹已变作幽蓝色。
茶总管跟着出来也看到了血衣的异状。
“伤口有毒?”
这一发现让我们所有人都慌了神。
小白,小白会不会有事?
我奔向小白的房间,这下门口的侍卫毫不阻挡便放我进去。我冲到他床前,他仍然没有醒来,整张脸惨白,一摸手指,都是冰冷的。茶总管派人查看了他换下的血衣,回话说没有发现有毒物的痕迹。我这下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事情似乎越来越奇怪。对方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小白身上伤口不多,想必是交手没多久便被重伤了。要是仇家想当场杀了他,显然是轻而易举的。两个影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却没一处是致命的,伤口却被淬了毒,这种毒物究竟会让人怎么样,我们还不知道。现在三个人都没醒来,我们也许只有等待。可是,我这个人,不喜欢被动。
我让小翠唤来茶总管。
“茶总管,对于小白府上各位来说,我也许只是一个外人。但是对我而言,小白是唯一的朋友。我想做些调查,不知道茶总管认为可不可行?”
“这,姑娘想查些什么?”
“府上是否所有人都是白睛虎的族人?包括下人和侍卫。”
“姑娘,你何以得知白睛虎一族?”茶总管听到我的话大为惊讶。
我有些迷糊了,“小白不就是你们的少主吗?他是白虎,那你们呢?”
“恕在下无礼。敢问姑娘是如何得知我家少主是白虎之事?”
我便原原本本将捡到小白的事情告诉了他。
茶总管长叹一声,“难怪少主这次受伤如此严重,原来上次已经伤及元神。”于是,便坐下来细细和我说。
原来,白睛虎一族一直担负着保护王室贵族的使命,而这种使命已经延续了几千年。但不知从哪一个年代开始,白睛虎逐渐改变了必须世代守护皇族的命运。
作为神兽,他们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的主人,当然也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可是一旦认定了主子,便会誓死效忠。所以,近百年来,白睛虎一族渐渐隐匿起来,对外主要是开设镖局和武馆,族人并不会暴露真身,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意也常是请人打理。
世人已渐渐地淡忘了白睛虎这种神兽,他们也习惯了平静的生活。只有出身于皇族的人,还在不遗余力地追寻着传说,祈求得到神兽的庇护。
原来,小白居然是传说中的神兽,我一直把他当宠物!
白虎只有在伤及元神的时候才会变身,受到的伤害越大,生命流失越严重,元神就会趋于呈现婴儿的状态。这就难怪为何小白在我面前会是一只小白猫了。看来,那次受伤真的会要他的命。
茶总管对我毕竟有所避讳,只和我说了个大概就告退了,所以我对于寻找凶手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已是夜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时辰,月已悄悄过了中天。唉,折腾了半天,身子很乏,头脑却一片清明,一点也睡不着。
在将军府的日子,我抱着小白赏雪赏梅,钓鱼捕虾,把他当成贴心的宠物,对他倾诉对家的思念,直到他那天救了我和小桃。穿越这件事本身早已震撼了我,而当得知眼前俊逸慵懒的白衣男子正是小白的时候,我还是瞬间被石化了,想起那么些个把他抱在怀里蹂躏的日子……
好在被“蹂躏”的小白自己似乎从未介意,我还是可以把他当成那只可以倾诉的小猫,可以随心逗弄他,对他撒娇,看他偶尔被惹怒炸毛。我一直以为,他很强大,因为随时都在保护着我。可是这一次,第一眼看到他银发绯红,面色苍白,似乎有一块巨石从泰山顶之巅滚落下来,突突地压在我的心口,一瞬间窒息。
我披起衣服,推开门朝小白的房间走去。他的房间在回廊的那一头,不短的长廊灯火通明,尽头处人影晃动,这一夜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个不眠之夜。行至小白房间门口,便闻到满屋子浓重的中药味和人参味儿。
我待在门口,透过烛火,依稀能看见阮大夫指挥着两个小厮小心翼翼地帮小白换下汗湿的衣衫,他肩上的伤口已被阮大夫缝合了,但一大片肌肤都敷满了暗黑色的草药,衬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很是狰狞。我情愿他此刻化为真身,就不用孤单单忍受冰冷和痛苦。
“姑娘,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阮大夫一回身,就看见怵在门口发呆的我。
“大夫,小白怎么样了?”
阮大夫微微摇了摇头,“少主情况不是很稳定,一直在发烧,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我转头望去,一个小丫头在给他换毛巾,另一个正准备给他喂汤药。
“阮大夫,现在喂的是什么药?”
“是千年老参汤。少主现在是命悬一线,老参可提气续命。”
自古以来,大家都以为人参是疗伤治病的圣品,病人越虚弱越用老参大补,这种想法不知害死多少人。没想到在这个时空里,也存在这样的“常识”。
“阮大夫,小白现在很虚弱,这千年老参太补,他一时受不了。等他醒了,过几日好了些再给他吃也不迟。”
“姑娘说的是哪里话!这自古以来,人参都是续命的佳品,这棵千年老参更是府中珍藏多年的宝贝,这汤药都熬好了,不喝就全浪费了。”
“小白的命重要还是人参重要?小白现在身体正是阴虚,老参又极为火旺,这一碗汤灌下去,别指望他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