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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故人相见

“嗯。你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也累坏了。今天先好好休整,明日休息够了我便带你四处逛逛。”小白宠溺着捏着我的脸,见我点头,便趁四下无人偷香了一个。

唉,如今他这登徒子的功夫是越来越娴熟了。都怪我闲来无事和他说现代的男人怎么“扣女仔”,这家伙学得是十成十的。

揉了揉发麻的小屁股,我让人打来洗澡水,舒舒服服泡过澡之后便把自己塞到床上补眠。小白则出门给花家递拜帖去了。

等我一觉醒来,发现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惨了惨了,小翠不在身边,竟不习惯调生物钟起床。

我换好衣物出来,小白早已回到,正坐在院中等我。

我们没有住在花家安排的客栈里,而是让镇远镖局在花都的分号替我们租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子,啧啧,小白真是会享受。

“小懒虫,起床了?”小白嘴角噙着笑意,见到我来了,便令人传菜。

我小嘴一嘟,又得了一雅号。

“吃过饭,就带你出去看看。”

我一听,心里一乐,手上的动作也就放缓了。一般小白这么说,就是提醒我,少吃点,待会带你去外边吃好吃的。

花都是名副其实的花都。放眼望去,街道两旁的宅子、院子、酒楼、茶肆无不栽满姹紫嫣红的花卉。这些花儿,有我见过的,也有很多我从没见过的,品目繁多,姿态万千,空气里飘着甜香,沁人心脾。

集市上穿梭者一些提着小篮子卖花的小孩儿,一看到年轻男女走过,便追上去甜甜地问,“公子,给你娘子买朵花吧!”

我和小白一路走来,已经有好几个小孩用同样的方式兜售了手中的鲜花,小白倒是来者不拒,均是笑意满满地看着我,然后掏出钱来买了递给我。我被他都笑得心里发毛了。

于是,我忍不住问道,“小白,为何你要送我花?”我怀里捧着满满六枝牡丹,有珠粉色的,有绛紫色的,有那淡黄的,还有赤红的,就连花形,也各不相同。

小白眨眨眼,“你没听小孩说?相公心疼娘子,就该给娘子买花。”

怎么这些说辞和现代那些抱大腿卖花的小孩说的一模一样?

我咬咬牙,“那你买一朵就好了。”我抱着一堆花,待会怎么吃零食呢。

小白摇摇头,“娘子此言差矣。如此聪颖的孩子,只消一眼便看出你是我的娘子,我岂能拂了他们的好意。”

我差点要昏倒过去!在现代的时候,满大街抱你大腿缠着你买花的小孩,居然从没人给我买过,现在这会,一下子买了六枝,还是牡丹!

“那为何买牡丹?”别人不都是送桃花、湘竹什么的么?

“因为,我的娘子,真正是一朵牡丹啊。”小白的眼睛在夜色里熠熠发光,说得如此诚恳,煽动着我的心。

牡丹……好吧,就当作这小子的赞美吧。

接下来的两天,小白哪也没去,就带着我在城里逛了两天,看看风土人情,顺便买了些特产。我还惦记着手上的香皂生意,便拉着他到胭脂行逛了一圈,不,半圈不到我又气急败坏地拖着他出来了。

这人啊,长得太好看就是个祸害!不过托他的福,我很快便和一家礼记胭脂铺达成了协议,每个月向礼记供应香皂五十块,售价嘛,只设下限,最低五十两一个,白府拿五成外加价值两成礼记胭脂。

燕国产的胭脂明显比晋国的色泽要好,花色更丰富,粉质也更细腻。我对比了几家的胭脂,对礼记的产品简直爱不释手,完全符合现代人追求纯天然高品质的要求。而礼记的掌柜对我手上的香皂也大感兴趣,两两相商,不到半个时辰便协商好所以事情。小白还替我买了不少胭脂水粉。

“小白,我化妆好看还是不化妆好看?”我怀里抱着不菲的“彩妆产品”,突然问道。

“都好看。”小白笑着说。

“那到底是素面更好看还是化妆更好看啊?”这个问题,和那个本人好看还是照片好看同理。

“那我问你,那些牡丹,是红的好看还是粉的好看?抑或你喜欢紫色的,黄色的?”

我仔细想了想,都很喜欢。

小白把我的手放进他的掌心,说道,“在我看来,你就和牡丹一样。你素面的样子就如‘露珠粉’,清艳脱俗;你若宫装加身,精细妆点,便是那“一品朱衣”或是“烟绒紫”,姹紫或嫣红,鹅黄或粉白,都是你的美态。然而这些都不是最紧要,只要你的心未变,即使容貌变了模样,我在茫茫人海中,一定会认出你来。”

我整个人怔住在小白的一番肺腑之言当中。自己一个无聊的问题,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有些话,不需要教的,情到深处,自然而然会想要对方明白。有的人,你害怕与他携手不能白头,他却将他的所有交付给你,只求这一辈子牵你一双手。

我紧紧抱住小白,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任眼泪****他胸前的衣衫。小白将我紧紧搂着,替我隔绝旁人探究的目光,他不言语,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不远处,某座人家的屋檐上,两道人影又开始八卦起来。

“右丹,你说我们家主子是不是换了个人似的?”

“嗯。”

“眼下这个是不是少主的双胞胎兄弟啊?”左青喃喃道。往日那个清冷的主子,半个月不说一句话的主子,仿佛已如隔日云烟,不知飘散到哪去了。

“嗯。”

“你干嘛老是嗯嗯的,说人话。”

“少主正在看着我们呢。”右丹难得地,加上了语气助词。

左青看去,小白正半眯着一双星眸,往自己身上直射飞刀……

于是赶紧知趣地噤声,但心里还是不断腹诽,主子还是那个主子,对我们这些闲杂人等还是个生人勿近的大冰川。

第二日,也就祭天式的前一天,亦美人和他的两个兄长也都到了。老实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亦美人穿男装的样子。没想到一向显得娇弱柔媚的亦美人,换上男装竟是一翩翩风采的玉面公子。

“怎么?看本小侯爷看得痴了?”亦美人凑到我面前嬉笑道。

“别来打扰我娘子。”小白径直把他拎到一边。

“什么?小霭成亲了?”同亦美人站在一旁,但一直对着一本发黄的破书口中喃喃有词的男人,突然从书本里抬起头,吃惊地问道。

“我不是……”我才来得及蹦出三个字,就被小白捂了嘴。

“快了,我们已经订婚了。”小白挑着眉,得意说道。

“怎么,白家的小子订亲了?”门外传来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是一个虬髯大汉,后面跟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个小正太、一个小萝莉。

小白牵着我的手,一一给我介绍这身形彪悍的大汉是玄武家的当家玄蓝靖,后面老头则是玄武族的长老玄寄瑜,他不仅是玄武族的长老,也是四大神族最尊重的长老之一。那一双小正太和小萝莉正是玄蓝靖的孪生子玄灵和玄宝。而刚才一直埋头苦读的公子则是亦美人的大哥亦启风。

这个亦启风,除了看上去严肃点、书生气重点,似乎没什么特点啊。长得肯定没亦美人标致,倒是挺有儒生的气质,小白之前怎么会说他和亦启云是异类呢?而这对双胞胎倒是可爱极了,连亦美人也忍不住逗他们。

“你们俩,谁是哥哥,谁是妹妹啊?”

我倒!

“哥哥,你真笨!”小正太不屑地开口道,“她是姐姐,我是弟弟。”

哈哈,这下到亦美人傻眼了,因为小正太高一些,他自然以为正太才是哥哥。

此时,从外面又来了一队人马,正是金泽来了,旁边还有一位青丝玉冠的青年,眼神冷峻,让人不寒而傈。

“大哥,启云。”小白领着我打招呼。

原来,这个冷峻阴郁的男子便是亦美人的二哥亦启云。

四大家族前来参加祭天式的人都到齐了。小厮进来通报说,花家的当家花燕南来为各位接风。

话音刚落,便见大门外进来一个男子。未见其容貌,但见他一身鹅黄底赭红万字锦纹外袍在眼光下闪闪发光,脚蹬云州金丝刺绣锦纹皂靴,头上一条碧金色发带随风飘逸。

多么光彩夺目的一个男人!

我终于明白小白说的,花燕南行事高调……那件锦袍之所以能如此熠熠闪光,是因为团锦上镶嵌着许多红宝石、蓝宝石、绿松石,襟口还点缀了珍珠,近了才发现就连头上的发带也是金丝锁边,秀玉镶缀。

真不愧是花家的当家!真不愧是花俏俏的朱雀!

我的脑海中自动脑补出一只抖动羽毛展翅开屏的孔雀来,傲娇极了。

果然人间处处有极品,一山更比一山高。

我错怪亦美人小盆友了,和傲娇的花大少比起来,亦美人不过是个有异装癖的小男生,花大少却是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天上天下,唯我独美”的家伙!啧啧,手指上还套着长长的护甲。

花燕南先是很恭谦地拜见了玄武的长老玄寄瑜,然后又一一和大家打了招呼。三个家族都已经在各自的分部安顿好,便不劳烦花燕南操心住宿的事情了。

“你在看什么?”小白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燕南,顿时心生不满,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心。

“我在看他的一身衣袍。果不是谁人都能穿的。”那么明艳一身锦袍,莫说是男子,就算是女子,若没有一身好气质,穿上去倒似青楼里的老鸨。

虽说花燕南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但如此艳丽的盛装,倒更突显他与生俱来华丽的气质。

“娘子若是穿上,一定比他好看。”小白谄媚着,口气里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这家伙,什么时候把“娘子”叫这么顺畅了。

宴席上,花燕南八面玲珑地向众人一一敬酒。当行至小白面前,他故作惊讶问到,“白少主,这位是……?”

“这是我未婚妻,芝兰。”小白执起我的手,向他回礼。

花燕南不信,转头向金泽求证。

金泽极富深意地看了小白一眼,然后略含不满道,“我这弟弟,倒是捡到了一块宝。”话语间颇为我不值的样子,让我猜测不到他的本意。

花燕南双眸一亮,对我说道,“芝兰姑娘若是不乐意嫁他,不妨考虑考虑在下?”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哪有人当面出言挑衅他人妻子的,更何况是兄弟的女人。玄长老看到花燕南丢脸丢到家门口,面色一沉,便要厉声呵斥。

亦启风抢先说道,“燕南兄,祭天式后你便要娶圣女为妻,怎的还胡言乱语起来。”

听到“娶圣女”三个字,花燕南一张俊脸便立刻垮了下来,“别提这事!那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要不是祖制不可废,哼,我早就……”

众人会心一笑,他早就……什么也不能干。朱雀就他一个男丁,他还能逃家不成。

“小霭,你倒沉得住气,也不怕人被花燕南抢了去。”亦美人看到小白居然不疾不徐地喝茶,忍不住推波助澜。

小白嘴角一勾,说道,“我家娘子与我心意相通,她倒觉得燕南兄这身衣裳比起燕南兄本人更合她意。”

我在心里狠狠呸了小白一口,哼,谁和你心意相通啦。

“哈哈,原来燕南兄在芝兰姑娘心里竟抵不过一件衣裳。”亦美人险些笑出泪来。

我摇摇头,“小侯爷说错了。只是眼里,从未放在心上。”

小白扑哧一笑,“娘子果然与我心意相通,哎哟……”

某白被我狠狠踩了一脚。

花燕南正色道,“花某开个玩笑,希望姑娘别往心里去。”

然后他附在小白耳边说道,“白少主,看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哼哼,能管住白虎的,当然要比母老虎还厉害了!

不过,我越发好奇他们口中的圣女究竟是何模样。

盼望已久的祭天式终于来了。花燕南一早遣人送来一身朱雀族的盛装。只见明黄雪锦,绯红和粉色牡丹栩栩如生,绯红的花瓣上缠着金丝,粉色花瓣则夹绣着银线,珍珠玛瑙为花蕊,绿松石为花叶,袖口和对襟上串缀这赤焰石,裙裾则是一溜儿玉铃铛。啧啧,还有那摆满两个托盘的首饰,金光闪闪,上面镶满了各种名贵宝石和鸽子蛋大小的珍珠。

我惊讶地合不拢嘴,“小白,这花燕南是不是太大手笔了一点?”

嗯?大手笔?

“额,就是这衣裳和首饰很贵重的意思。”我不了解这种珠宝的价值,但以万计算肯定是有的……我心里默念香皂五十两一个,我要送多少香皂还礼啊。

“收下吧,这可是朱雀对我娘子的见面礼。”小白倒是很大方,“我也想看看,你穿上后气死他的样子!”

我收回“大方”的评论。

待我换了一身珠光宝气的盛装出来,门外的金泽和小翠他们全都傻了眼。小白是见识过我盛装打扮的样子的,此时他也不禁露出惊叹的神情,一直傻呆呆地盯着我。

“怎么了?”难道,华贵过头了?不会啊,我明明撇弃了那堆金光闪闪的发饰,头上戴了朵露珠粉的牡丹,再簪了个珠帘步摇,把前额的刘海往后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在额前描了一枝金蔓生莲,中间的花瓣处点缀着一枚瑰丽的赤焰石。

“娘子真漂亮!”小白回过神来,向我伸出手。

金泽在一旁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若不是知晓你的身世,我该去查探是哪国流落民间的公主赚点赏金了。”

众人听了莫不被吓到,一向孤傲冷言的泽王居然也学会开玩笑了。

小白扶着我上了车,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朝着朱雀家的天坛去了。

参加祭典的代表们果然都是盛装出席。亦美人看到我这一身华丽丽的刑堂,显得颇为哀怨,那小眼神大概在说:这一身穿在我身上肯定更美……

我懒得聆听他的os,而是偷偷继续打量我家小白。

小白仍然是一身月白色锦袍。但今天这身衣裳很显然是为了出席各大庆典活动准备的:羊脂光洁的缎面,银丝夹绣祥云纹路,袖口处这身褐色工整的回型纹,左肩上至襟口处披挂着一条洁白的皮毛,腰间的玉锦带上镶着三颗惹人注目的金焰石,银发垂至胸前,说不出的仙逸。

小白见到我盯着他,暗暗说道,“娘子觉得我今日形象如何?”

我点点头,不吝赞美之词,他反倒害羞起来。嗯,脸皮薄的人经不起调戏。

仪式就要开始了,现场忽然一片寂静。

我掠过心头不明的不安,四顾打量起这里的环境。

表面上,我们所在的位置是花家的祠堂。但其实在祠堂之内,别有洞天。

朱雀的祠堂傍山而建,从祠堂的大堂穿进去,经过一片密集的柳树林,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天然的洞穴。这山洞不是密不透风的,只见头顶上空露出一片湛蓝的天空,真是个天然的“天眼”。光线从“天眼”中洒下来,正落在下方圆形的祭台上。祭台座落在一个高耸的祭坛中央,祭坛的四个方位各自盘坐着一个入定的长老,三个女的,一个男的。

祭台有如镶嵌在四方玉盘上的一颗明珠,上面供奉着一座庞大的朱雀雕像。只见这只栩栩如生的赤红大鸟双翅交叉在胸前,凌厉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晶莹通透的羽毛根根分明,似要抖动着,随时会一声长啼而后振翅高飞。

某种神秘的音乐轻轻响起,一开始有如叮叮咚咚的泉水,然后逐渐欢快起来,炽烈起来,像是夜间绽放的礼炮的噼啪声,再节节升温,仿若可以看到簇簇火焰在翩翩起舞。随着音乐的起跌,山壁四周翛然升腾起团团赤红的火焰,找得整个山洞一片通红。

祭坛上走来一排少女,唱起不知名的曲子,像在叙述一个久远的故事,又似在向神灵倾诉,只见花燕南和一个白衣少女领着一队头戴花冠的祭司走上祭台。她接过祭司手中的供品,一一摆放在仙台上。一个白胡子长老走了上来,掀起一个祭司手中金盘上的红绫,口中喃喃有词,一柄通体雪白的匕首便从盘中升起落入他的手中。

那白衣少女便是朱雀的圣女,如同受了神的感召一般,将双手伸向他,他用匕首在圣女双腕上各划了一刀,鲜红的血液一滴滴地滴入三个圣杯当中。白胡子老头又往花燕南手上划了两刀,他的血液也一并滴入之前的圣杯中。然后,三人各持一个圣杯,口中不知念些什么咒语,杯中的血液逐渐翻腾起来,杯身笼罩着一团血雾。三人将圣杯恭恭敬敬地供嫌到朱雀神像前。

此时,祭坛四周的长老开始诵读经文,让我昏昏欲睡起来。

我开始偷偷眼睛花燕南和圣女的手腕,手上的伤痕还在,但伤口似乎愈合了,居然没有浪费一滴血流下来。真是神奇。

那圣女身材高挑,约有一米七高,脸上覆了一块薄纱,但她自然而生的高贵气质,使她站在华贵的花燕南身旁毫不逊色。

圣杯中的血雾渐渐为朱雀神像吸食,花燕南和圣女手上各持一支五彩翎羽转向我们,我对上圣女的眼睛,顿时大惊!

“萧莎莎!”

“芝兰?”

没错,真是萧莎莎!

激动的惊呼声回荡在空旷的山壁间,整个肃穆庄严的仪式嘎然而止,众人不明所以地朝声源望过来。

只见萧莎莎抛出丈许白绫,然后凌波微步,踏着半空的白绫翩翩然落到我身旁。

我顿时傻眼,瞠目结舌,“你,你几时学会了这个?”

她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是当初我早会这功夫,也不会累着你掉到这里来。”

是啊,当时她和爱丽已经安全着了地,怎么她会在这里?

“你和爱丽也?”

“不,我看到你掉了下去,心一急也跟着跳了下来。只是不知为何我掉到了朱雀的祠堂里,他们便说我是异世圣女。”

我好几次幻想过和圣女见面的场景,万万没想到,见到的居然是萧莎莎。

“圣女!请完成仪式!”一道威严的声音从祭台上传来。

那个白胡子老头已经等不及了。祭台当中的朱雀神像似乎饮饱了他们的血,开始躁动起来,四周的长老分别将法力注入到躁动不安的朱雀体中。白胡子老头掌心中飞出一尺宽红绫,攸地缚住萧莎莎,然后如弹簧一般收缩回去。

“莎莎!”

“先等等。不能扰乱了仪式。”小白用力握住我的手。他显然已经明白,这个“圣女”便是和我来着同一世界的人。

此时,朱雀大神缓缓睁开了血红的双眼,抖动翅膀,张开嗓子一声长啼……轰地从口中喷出一团炽红的火球,火球瞬间包裹住萧莎莎。

但见花燕南带领朱雀族的众人俯身跪下参拜:朱雀大神赐福我族!

只见光球中心的莎莎神情华贵无比,双手持翎羽作祈福状,口中说道:“我族人必当遵循祖制,守疆护国,福泽万民。朱雀必佑我族繁荣昌盛……”

话未说完,只见左右侍奉的两个侍女攸地纵身长跃,手中往空中一扬,一阵噼啪的爆炸声响起,顿时浓烟弥漫……

“异族宵小,竟敢捣我祭典!”朱雀一声娇喝,手中翎羽射出两道电光击向两个侍女,顿时,两具焦炭直挺挺地坠落下来,砸到地面上断成几截……似乎,是蛇?

小白一直将我护在怀中,从一个玉瓶里倒出一粒药丸让我服下。我顺从地吃了下去。

“四方气息紊乱,祸事要起,族人须多警惕,勿忘初衷!”说完,赤红的光团越缩越小,最后竟变作拇指大小的红珠,飞入花燕南的前额……

朱雀神像又恢复成了一尊雕像模样,而祭台上,哪还有萧莎莎的影子?

“莎莎?莎莎你在哪?”不可能的,又不是魔术大变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小白,他们是不是杀了莎莎?”那颗红珠飞入花燕南体中之前,莎莎已经从红珠里消失了,难道,被朱雀杀了不成?

小白稳住我,“你别慌。神兽的祭典不是那些妖法,不会杀了自己的圣女。”

更何况,按照祖制,花燕南作为族长,是要娶圣女的。祭台上的花燕南和长老们也是大惊失色,显然圣女失踪不在他们的意料内。

那,她去哪了?

我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我死死抓住小白的衣袖,“小白,我好像,看不清了。”

“爹爹,灵儿的眼睛也看不清了。”小正太着急地说道。

“宝儿也是,爹爹。”

“别怕,有我。”小白紧紧搂住我说道,“这雾里有毒。”

“雾里有毒。”一个陌生的声音也说道,“大家各自护住心脉,我们先离开此处。”

小白干脆打横抱起我。我眼前雾茫茫一片,虽没有完全陷于黑暗当中,但也仅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动。小白安抚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响起,但我的心率却不由控制地逐渐加快起来,只觉心口越发郁结。不一会儿,我感觉喉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芝兰,你怎么了?”小白轻轻将我放下,着急地喊道。

我想安慰他,我没事,可是嘴只是张了张,声音却出不来。

之前那个陌生的声音又飘了过来,“让我看看。”说完,便一手搭在我的脉门上。

冰凉的触感从手腕处传遍全身,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我对这个男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我想喊,可是喊不出来,只能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小白。

“芝兰姑娘没有任何法术护身,刚才中毒太深。暂且让我带她到一旁解毒。”那个男人向小白建议到。

不!我内心大喊。不要答应他!

“有劳启云兄了。不过,还是我抱她过去吧。”小白说道。

启云?亦美人的二哥?我心里掠过那张阴郁的脸。

不,我要阻止小白。我用手在他的手臂上写了个“不”字。

而此时,小白恰好停下脚步,大声呵斥道,“你究竟是谁?竟敢冒充启云?”

霎时,左青右丹带领四个暗卫团团围住那人。

“哼哼,白少主果然聪明,不知如何认出我是冒牌的?”那人狞笑到,声音猖狂,“不过,你认出又如何,你未过门的娘子已是无药可救了。哈哈哈……”

“不仅是你怀里的女人,你们四大神族,也逃不过今日的灭顶之灾!”

说完,他一声长啸,四下的土里便钻出黑压压一群人来。

我眼前的影子越来越多,混成一片。小白一手护着我,一手持剑迎战。

到处是兵刃相见的撞击声,还有人的惨叫声。

我的心揪在一处,痛极了。眼睛看不到,不知胜负几分。但此刻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咬紧牙关挺住,而我的意识,却越来越迷糊,耳畔的喧嚣也逐渐远离我,连小白的声音,都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小白!我在心里,最后默念着这个名字。

“醒了,醒过来了!”一个激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宁静。

“终于醒了。”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说道,他盼望这一天,盼了好久。

萧莎莎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还有,阎序?爸妈?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

“我是在哪?”她只记得,朱雀将自己束缚在火球里,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莎莎,我的孩子,总算找到你了。”萧爸爸和萧妈妈老泪纵横,无故失踪两年的女儿竟然被找到了,可是昏迷了五天五夜一直没有醒来。老两口一下子从惊喜又变成了惊恐,烧香拜佛许愿了好几天。直到表侄阎序再度找来那位高人,那高人却道是不碍事,莎莎这两日便会转醒。

果然,莎莎终于醒来了。

“莎莎,这是医院。我们在一个山洞找到了你,你已经昏迷五天了。”阎序握着她另一边手说道。

“爸爸,妈妈?表,表哥?”终于见到这个朝思暮想的家人,还有自己喜欢的男人,萧莎莎眼圈一红,眼泪止也止不住。

一直站在床尾的那个男人,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终还是没有出声,转过身悄悄开了门出去了。

别人家才一家团聚,还是先不去打扰吧。方铮克制住自己,一半是希望一半是失落地离开了病房。

“施主,且留步。”

方铮回头一看,正是阎序找来的罗迦大师。正是通过这个大师的指引,他们才顺利在云南某个山洞里找到了萧莎莎。明明在洛阳失踪的,怎么会出现在几千里以外的云南?不过,穿越本身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便也不足为怪了。

“多谢大师找到萧小姐。不知大师有何指教?”方铮自找到萧莎莎那天起就一直期待罗迦告诉他芝兰的消息,而他总是摇摇头。

“老衲想问施主一句话。”

“大师请讲。”

“若令妹一直未归,施主是否一直要找下去?”

“这是当然。”

“施主又何必执着。若是安好,人在何处都无妨。”罗迦说完,双手合十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方铮一人反复思索他的话。

若是安好,人在何处都无妨?这是说,妹妹过得还不错?

唉,但自己未能亲眼所见,又怎知真假?父母思念心切,这两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妹妹一向孝顺,既然安好,又岂能不想到父母亲?

不管怎样,萧莎莎回来了是件天大的好事。看到别人家得以团聚,他心里也很是高兴。等过两天她情况稳定了,再去打听下那惊奇的经历,也许,会有芝兰的消息也未必。

芝兰,你究竟在哪呢?

此时的花都,某人也在仰望天空,思念着共同的一个人……

“疼!”草药敷在伤口上,立刻引来我龇牙咧嘴的一声惊呼。

“姑娘,你忍着点。”替我包扎的老妇一边手脚麻利地上绷带,一边安慰我说,“敷了药就好了。”

我简直是被这药弄得疼醒的。

之前脑袋一阵迷糊,浑浑噩噩的,断断续续地听到不断有人询问我的状况,似乎我昏迷了好几天。

我捂着发疼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寻找我的回忆。

祭典那天一片混战,小白抱着我和那个假冒亦启云的男人对打。小白既要护着我又要忙着攻守,我心里很是焦急,他几个月前的伤,根本还没好清。几百招之后,我感觉小白渐渐难以支持,处于下风。

我低声向他说道,“小白,放我下来!”若是没我碍事,小白一定能脱身。

“别怕,有我。”他咬着牙硬撑,愣是将对方凌厉的招式逼了回去。

明明是万分危急的时刻,我却感动得直想哭。

感觉到狠厉的刀锋朝我劈来,我心里大惊。而小白一个侧身,生生替我接了一刀他趁着刀锋入骨的瞬间,将手中的剑直刺进对方的心脏。

“你居然,没有中毒……?”那个冒牌货话没说完,便直挺挺倒地,死了。

小白冷笑着抽出长剑,又补上一记,那令人生厌的声音彻底闭嘴了。

而小白,也一下子跪撑在地。

“小白,你怎么样?”一直被护在他怀里的我,分明感受得到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我因为看不见,心里的恐惧更如潮水般涌出来。我的手攀上他的后背,摸到一大片黏黏的****,不用猜,我知道那是血,曾经看过他倒在床上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样子,我更加害怕起来。

我只会哭,真没用。为何那些穿越戏里,女主角都强大无比,而我怎么如此没用。

“别哭,我没事。”小白拭去我的泪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白,放我到隐蔽处,我在一旁等你。”我假装镇定地说。唯有这样,我才不会拖累他。

“想都别想。”他很干脆地回绝了。

“小白,你看看周围,难道要大家一起去死吗?放心,我乖乖地不出声,等你来找我。”我着急地向他权衡利弊,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他也明白此时的情况,略顿了一下,咬着牙说,“好。”便将我掩藏到一处杂草中。

“别动。听到我的声音再出来。”

我狠狠点头。

我侧耳聆听着不远处的打斗声,越发地激烈。对方的人越来越多,似乎都不弱,居然能让四大神兽家族都讨不到胜算,真是可怕地诡异。

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疼痛倒是减少了,可是各种知觉也在远离我的控制。我心里苦笑到,早知道要穿越,我当初应该选中医学的,好歹也能死马当活马医。

我颤微微地,拔下头上的步摇,用力往大腿上一扎……尖利的发簪刺入肉中,神经狠狠绷紧,神智开始清醒许多。难怪古人读书要头悬梁,锥刺股,痛死人了。

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人的一个感官失灵的时候,其他感官便自动敏锐起来。

打斗的声音还在继续,来人不可能是小白。

我下意识地把步摇藏在袖子里。

脚步近了,而且是两个人。

我一点点紧张起来。

“姐姐,姐姐原来你在这里。”是玄武家那个小正太玄灵的声音。

“姐姐,白哥哥让我们先带你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玄宝接着说。

可怜的孩子,逃命的时候还要带着我。

我心里刚这么想着,突然想起在祠堂里的一幕:

“爹爹,灵儿的眼睛也看不清了。”

“宝儿也是,爹爹。”

“姐姐,快跟我们走吧……”玄灵说着,便要来拉我的手。

我将手搭在他的小手臂上,突然一用力把手扣到他的脖子上,另一只手飞快地将步摇狠狠插入他的颈动脉。

他还来不及挣扎几下,便软了下去,不动了。

我拔出步摇,他的鲜血便喷涌而出,我顾不得许多,又往他的心脏补了一记,确保他不会装死。

“你,好狠毒的女人!”玄宝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你竟然杀了他!”

“你们是谁?”我死死箍住玄灵的尸体,冷声问到。狠毒?不是我死,便该你亡。

“哼,若不是主子让我们把你带回去,我恨不得挖你的心,吃你的肉!”玄宝的声音越发狰狞。

“要杀要剐,说什么废话!”我算准了她不会杀我,故意激怒她。不想让她挟持我威胁小白。

她一怒之下,一手拎起我,我感觉掌风罩着我的面命压了下来,却在关键时刻停住了。看来,她很怕她的主子。

她发了暗号唤来一个人,那人便将我扛在肩上飞驰而去,她则抱起了“玄灵”的尸体。

我的记忆便到处截止。身上的伤口似乎很多,而之前,我除了自己扎的那一道口子,明明没有外伤。

只是迷糊地记得,似乎半道上有过争斗,可是如今我是落入谁的手中,完全不清楚。

老妇上药的手法算不上温柔,我疼痛难耐,不如……我又昏了过去。

“她怎么还未醒来?”一个饱含怒气的声音呵斥道。

“禀主子,姑娘之前醒了。但是伤口太疼,忍不住又昏过去了。”老妇唯唯诺诺地说。

“那还不快把她医好!不如小心你的脑袋!”这暴怒的声音似乎是听过的,可是我越是着急,便越想不起来。

“是是!姑娘的外伤不打紧,都是皮肉伤。只是,姑娘之前中的毒太过狠戾,要完全清除,需要时间。”

“哼!你不是号称第一巫医吗?医不好她,你就等着喂那些虫子吧!”

听到主人撂下的狠话,老妇跪在地上头如捣蒜。

我越发疑惑了,难道他们是半道把我从玄宝手中救下的人?

“太子!”门外冒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太子!这个男人是李安泰?!

错不了,这声音是他的。只在中秋赏月那一夜听过,难怪一时想不起来。

“有事?”

“太子妃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她应该不会怀疑到太子身上来。”

“哼,本太子做事,几时还需要忌惮一个女人!”

“太子请息怒。目前那女人掌控着族里的势力,我们唯有按兵不动,待暗中把她的势力铲除,再杀她个措手不及。”

“本太子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卑职还有一事相请。”那男人迟疑地说道,“这芝兰姑娘若是清醒了,恐怕……”

“你是说对她下蛊?”

“卑职正有此意。”

“哼,本太子要谁的心还不是易如反掌。不需要那劳子手段。”那人人称羡冰清玉洁的慕容雪,自己利用她多年,到头来,她还不是被自己驯得服服帖帖。

“太子,为了大业,请三思啊。”那男人一再相劝道。

“她身子太弱,要是下蛊,本太子没几天可玩了。等过几****好些了,你来对她施催眠术吧。”

“卑职遵命。”

“少主,少主,你怎么样?”右丹杀出重围,来到白霭身边。

“我没事。对他们,杀无赦!”

“是!”

最后,那些黑衣人几乎被四大家族歼灭,但有几个宵小还是逃了出去。

“是我花家疏忽大意,造成此次惨剧,我花燕南愿以死谢罪。”花燕南一撩衣袍,跪在大堂上,面上尽是沉痛。

好端端的一次祭天式,圣女无故失踪,神秘人劫杀四大家族。若不是自己考虑不周,也不会遭此横祸。

“这不全怪你。”玄武族的长老开口道,“我们家的两个小儿几时被人掉了包,我们做长辈的居然没察觉到。唉……”现在,一双孙子孙女也没有消息,不知是生是死。

“燕南兄,我们亦家也有责任。小霭,要不是那贱人冒充我二哥,芝兰也不会……”亦承风看了一眼正在凝神运功疗伤的白霭,突然说不下去了。

当大伙完全控制住局势,将暗杀者肃清后,白霭第一时间飞奔到芝兰藏身的草丛中。

只见地上满是喷洒的血迹,她的珠帘步摇凌乱地散落在地上,那步摇的簪子上赫然是暗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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