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给璇玑派去求见禛的影卫,带回来了一张一千两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还带回禛的话说“出来得急,身上一时也没带多少银子,让我再等几天,他已经命人回家取钱去了。”
璇玑见我没说什么就收下银票,还以为我已经打消去给严夫人当女婢的念头,却不知道我是想,银子当然兜里攒得越来越好,禛又没说收了他的银子,我就不能出去给人干活挣钱,我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
第二天我大早起来,去厨房按林嬷嬷教我的步骤,和面做窝窝头,等我把窝窝蒸出来,天已经大亮,我赶紧将窝窝头分开三份,用碗装开。一份一会做早饭,一份给璇玑带去做午饭,最后那份最多的留着明天还能吃。
“你那么早起来做什么?”璇玑质问的声音从厨房外面传进来。
我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朝外面大声道:“你起来了?起来了你就应该坐在床上,等我给你端水梳洗!跑出来干什么!”这璇玑一点都不会配合别人,我心里抱怨着,两只手端起三只碗忙往外面走。
刚跨出厨房门,我就定住了。看得出来已经梳洗过的璇玑,身边站着的是笑得涩然的禛。禛今天穿着身米黄竹纹长袍,上套了件月白对襟马甲,腰间挂着块白玉和不知是谁绣的香袋儿,脚上穿的是白底黑帮缎子千层底鞋。这与他在宫里的日常打扮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我好象一下回到了圆明园。
“四爷,吉祥。四爷昨夜可睡得好。”我垂下目光,微微福下道。
禛惊喜的看着我,有点不敢相信的转头看了眼璇玑才说:“快起来,容儿昨夜睡得如何?”
“容儿睡得很香。”我说完看了眼手上越发觉得沉的三个大碗。旁边立刻有暗卫想过来接过我的碗,但都被禛用眼神制止,他自己走到我身边,把两口碗接过去说:“早上天寒,我们进屋说话吧。”
“好。”我柔顺的点头答应。禛一直看着我,眼神里有掩不住的惊讶。之前璇玑点醒过我,我重新站在禛的立场想孩子的事情后,开始理解他的感受,他能追我追到这里来,证明他心里放着我。虽然那卫晗的事情,我的确是生气了,不过也正是因为生气吃醋,我才越发明白,自己有多爱这个男人。现在大清早的,他过来找我,我又何必与他置气。
进屋分别坐下,一直不插话的璇玑,依旧保持着他今天难得的美德,闭着嘴巴半声不吭,禛只贪恋的看着我也不作声,暗卫们全在外面守着,自然我也不用怕,其他人过来,见到我们这奇怪的一屋。
我不知道和禛说什么好,一下屋里竟没一个人说话,气氛怪得不得了,我无奈的扫了下四周,把眼光定在拿进来的窝窝头上说:“四爷用过早饭没?”
禛的目光和我的叠在一块,展颜道:“没有。”
这样正好,我马上道:“那就和我们一起吃窝窝头吧。”
我说到我们两字时,禛的眉头不觉皱了下,估计是听我把自己和璇玑称做我们,心里不痛快了。璇玑倒是嘴角不觉往上翘,看起来心里可乐了。我知道是自己一时失语,不过不说也说了还能怎么样,这样时候要开口解释,那只会让大家尴尬。我干脆拿起个窝窝头递给禛说:“这是窝窝头,容儿早上起来给做的,这是容儿第一次做窝窝头,四爷你尝尝。”
禛笑眯眯的接过我递给他的窝窝头,他拿着那窝窝头,眉目间带了点炫耀的神情扫了眼璇玑,他这表情让我不觉想起,几岁的孩子抢赢了东西,那得意的神态。璇玑眼睛看不见,却好象也能看见禛的表情,当即嘴唇微抿。
这两个大男人岁数加起来,不到一百也快八、九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我怕璇玑真的闹起脾气来,那倒霉的还是我,赶紧又拿起个窝窝头,送进璇玑的手中说:“来,陈堂主你也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
他们两个人拿着窝窝头,几乎是同时举起右手,将窝窝头送到嘴边,张嘴露出贝牙咬了口,无声的咀嚼咽下。怪不得那时候弘历他们说璇玑像禛,这时候看他们吃东西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动作、神态无一不像。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人这样的常常在一起,璇玑的身份暴露,那是迟早的事情。暴露前,我一定要让他们兄弟和好,要不是允禵他会有什么下场,我真不敢想。
这是我第一次做窝窝头,他们咽下第一口后,我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好吃吗?”
禛首先抬头夸奖我道:“好吃!”
璇玑也不甘落后,马上说:“很好吃!”
他们嘴上说好吃,但谁都给停住了,没见再多咬一口。我顾着感叹自己是个厨艺天才,就没多想他们的这动作背后的意味。我喜沾沾的拿起自己做的窝窝头,张嘴就想吃。两把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叫停我。
“容儿,别吃。”
“门主,不能吃。”
我拿窝窝头的手,愕然的停在半空,莫名其妙的问:“为什么我不能吃。”
“我最近胃口不好,就喜欢吃这清淡的窝窝头,容儿你做这些窝窝头,都给四爷拿回去吃吧。”禛笑着对我道。
坐他旁边的璇玑,这时也插嘴霸道道:“这些窝窝头很对我的胃口,我中午要带它去做午饭,你吃了就不够了。”
我做的窝窝头居然这样受欢迎,我很高兴但是我总不能不吃早饭吧。我笑着便说:“我不吃这个,我吃什么啊。”
“还不提进来。”禛这时开声道。
一个暗卫提着个食盒走进来,在我旁边的几案上摆开,冰糖燕窝粥、四色小点、炖蛋全是我平日爱吃的。禛让暗卫把我旁边那三碗窝窝头全拿到他那边说:“钟承希说你每天的饮食一定要注意,你吃那个,这窝窝头……”他说到窝窝头,咽了口口水才接着说:“我和陈堂主都爱吃,你就把这窝窝头留给我们吃吧。”
“是啊,门主。这窝窝头太好吃了,我们爱吃,你就让我们吃吧。”璇玑在旁推波助澜道。
我舍不得的看着自己做的窝窝头,我自己做的窝窝头,一口都没吃就给他们全拿走了,我心里其实是不大乐意的,不过想到他们那么爱吃,我心里既是骄傲又是开心,端起燕窝粥吃了口,才扭捏道:“好吧,反正中午我也没时间给陈堂主你送午饭了,原就是想让你带这些窝窝头去做午饭的。”
“什么?”璇玑眉头紧皱道。
我吃饭向来不奉行食不言的规矩,所以边吃着燕窝粥边道:“你们忘了啊,我今天还要过严夫人那呢。”
都不用璇玑开口,禛已经脸色一变说:“容儿你没收到我昨天送来的银票吗?”
我抬头对他笑着说:“收到了啊。”
“那你都不缺钱了,还去严夫人那做什么啊?”禛理所当然道。
“谁说我不缺钱了。你想啊,我寄居在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日后离开了,我还得买处地方,安顿自己吧?孩子出生以后,我也得给她找奶娘,找教养嬷嬷,这些都得花银两的。再说了,我昨晚收下银票的时候,也没答应说今天不去给严夫人当女伴啊。”我一样样的点道。说完最后一句,气得禛是血液倒流。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想和我回家!”禛脸色发青指责我道。
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句回答一旦出口,我们之间或许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年七,你数来数去,你就没把我给算上,当日你要我带你出来,我犯了滔天大罪,你难道就不应该负责我的下半辈子吗!”璇玑坐在椅上刻薄道。他这一打断,似乎也解了我的围。
我傻眼的扭头看着璇玑,他难道觉得我现在还不够乱,他还这样横插一脚过来,禛眼角一挑,转头冷冷的看着璇玑鄙夷道:“年容瑶她已经把爷吃干扒净,要论负责,那也应该是负责爷的下半生,你……”
“四爷,您怕是忘了,这善书山房里里外外,可都是称呼她做艾家娘子。这个艾,是我艾夫子的艾,可不是您艾四爷的艾。”
“放肆!”禛敛下脸色道。
“哼,这可不是您的圆明园,也不是帝国的中心紫禁城,我们在这里只有两名夫子,彼此身份相当,我哪里放肆了?”璇玑他是不是真的想死,竟然这样一再的激怒禛。
“你别管我,你还是赶紧想自己是要跟他回去,还是真的不想再回宫里。”璇玑用心通对我道。我抬头对上他无光的双目,心里乱成一团,马上就用心通问他道:“允禵,你是不是……”不过问到一半就停了。禛说他喜欢我,看着他这样一再的帮我,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真的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