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一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之前的所有的不快,似乎一下子消散,京城之中又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欢腾,刚开始还有人谈论了那天的事情,可渐渐地,很多人很多事也开始慢慢被淡忘了。
大皇子带兵进入后宫的时候,祈贵妃已然在英华殿之中自缢,至于大将军则是血迹斑斑地瘫倒在一旁,宫中大乱,而良善殿竟是起了大火,众人皆说看见九公主一身红衣地走了进去再未出来过。而等大火灭后,大皇子命人寻了三天三夜却是连尸骨都未有寻到。至于十一皇子与长平公主,因为被一个砚洗宫中的宫女护送出宫,遂未有受伤。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看着桌子上的兵符,季骁本就略显疲惫的脸上立时布满了不解。
“臣弟交出兵符,意欲浪迹天涯,再不回京城。”季水神色疲惫,脸上只有淡漠与憔悴。
“你这是……”
“我想去找音儿,我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偌大的御书房,蓦地就陷入了沉寂,季骁握着兵符,却是越握越紧,最终划伤了掌心。他也不相信,一直都不相信……
“可是朕才登基,大将军又才被处决,军中无大将,这又该……”
“臣弟相信大哥可以找到适合的人选的。”季水未等季骁继续的挽留,便转身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他本以为她会好好的,可是……
缓缓地朝良善殿的方向走去,季水心中空荡荡的,只希望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梦醒了,他的音儿又会回到身边,一口一个水哥哥地叫着自己,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却是美丽的不可方物。
自小到大,他便将她视为自己唯一的妹妹,她想要什么,他便竭尽全力给她什么。她要自己娶荷音,他便娶了。她要自己照顾好荷音,他便尽力照顾。可是……当年听闻到她中毒去世的消息的时候,他就好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可是当他知道一切真的是发生了的时候,他便自动请缨去了边关,再未回来过。
他好希望今日的一切都好像当初一样,在某个不经意间,她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走进了良善殿,院中只余一片废墟,走到静静坐在那儿的人身后,季水不禁笑了起来,“原来你在这儿。”
“咳咳。”捂着胸口咳了许久,那人回头,脸上依旧是当日的笑容,只是变的模糊无力了许多,“其他地方吵的很,只想在这呆着。”
“你相信她死了么?”
“呵,她不会死的。”冬离看着格外纯净的天空,笑了起来,“我都没有死,她怎么会死呢?”
“不过我也未想到,大哥竟然会救你……想当初,他是那样的讨厌你。”季水坐在了冬离的身边,淡淡地说着,就好像在说一件天下皆知的事情一般。
“我也没有想到,不过当初凤音的一剑的确是伤了心房,若是皇上不及时赶到,只怕我当真是去见阎王了。”
“你会去寻她么?”
“当然,天涯海角,我都会去寻她,就好像当初我在宫里等她回来一样。”冬离轻轻地说着,手中摩挲着的是当日给她,而她又还给自己的人偶。他一直都相信,他可以并且一定会找到她的。然后带着她回江南,回师傅的药谷,安安稳稳地过着平常人的生活。“对了,这是孙季枝交与我,让我给你的信。”
“什么?”
“是音儿留给你的。”
季水小心地打开了那一纸书信,满是倦色的脸上竟是满满地漾上了笑容,“她一定还活着。”
新皇登基后一月,便将叶陌冉接回了皇宫,立为皇后。而保护十一皇子与长平公主的孙季枝也因护主有功,立为了昭仪,其父更是官升三品,赏赐黄金万两,悄然富贵。至于十一皇子与长平公主,因为叶陌冉的要求,最终还是留在了望月宫中。而本为先皇昭容的汀宁,因为在躲避争斗时,不甚将淑宁抛落致死后,便变的神神叨叨起来,最终只得被安排进了冷宫,而淑冉则是交到了孙季枝的手里,好生照料。
又一次选秀开始了,后宫之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冲散了所有的阴霾。
三皇子最终留了下来,季骁本是问过他为什么,可是他未有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因为他不能告诉季骁,是音儿让他留下的……
含音未留下尸骨,再者因为叛乱的关系,朝中众人皆反对将她的葬于皇陵之中,季骁无法,只得在皇陵不远处的山头给她立了一个布衣冢。
冬离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兜兰种在了坟冢的两旁,嘴中似有若无地说着什么。“虽然知道你一定是活着的,可是还是不希望你来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孤孤单单的坟冢,还以为我们都不关心你了。”拍实了黄土,冬离曲腿就坐在了一旁,“你若是能看见这些兜兰,便一定要知道,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你欠我那么多,怎么都要还一些吧。”
“我都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你当真忍心再让我等么?”
“我还有很多事没和你说呢……”
冬离就坐在坟头,时而笑笑,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漫无边际地说着,却是早已忘记了时间。雨点落下,却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浸润出了一片青草的气味。
“音儿,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冬离浅笑着轻抚过身旁的兜兰,然后笑着转过了身。
却见一袭白衣,长发如瀑,退去了往日了傲气的她就远远地站着,唇角扬起,那是熟悉的微笑,没有任何言语胜过任何的言语。
无言地等待,直到笑声肆意,牵起双手,一匹白马,双双走三关。
我知道你会回来。
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