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口杂是必然的,看着含音郑重的样子,祈贵妃还是遣退了所有的人,只留了江鸳立于身侧,“说吧。”
“母妃可是知道这历朝历代皇帝驾崩后,无所出者是要陪葬的。”含音露出了一脸担忧,毕竟祈贵妃入宫二十余年,连一子半女都未有生下,话中所指,以她的聪慧自然是明白的。
果真,含音刚说完,祈贵妃的脸色便立刻苍白了下来。
“这规矩可是历朝历代延续下来的,那若是父皇一旦……”看着那恍如死灰的脸色,含音心中嗤笑,但脸上依旧是衣服无比担忧的模样,“那母妃今日的辉煌可就当真是毁于一旦了!”
含音说的一点也不假,历朝历代皇帝驾崩,必然会让那些没有一男半女的妃子陪葬,以此表达自己对皇帝的忠心。而像祈贵妃这般坐上四妃之首却无所出者,前朝也有过先例,但……终究是未有躲过一劫,只在皇帝驾崩后一个时辰便刺了鹤顶红与白绫。
看着祈贵妃似是想起了什么,惊恐之色越发明显。
“母妃,母妃!”
“什么?”
“母妃是在想什么?”看着回过神的祈贵妃,含音心中盘算着该要如何继续下去。
“没什么,不过是在想明日要不要为皇上祈福罢了。”
看着她的伪装,含音也未有在意,只是略带歉意地笑着,“音儿当真希望母妃突然有个孩子,那样母妃也不会太过孤单吧。”
“呵。”干笑了一声,祈贵妃也未继续说什么,只道,“今日,我也有些累了。”
“那音儿便先行告退了。”缓步而出,含音的嘴角越发扬起,那一抹笑带着午日的璀璨,却是掩盖着最无奈的残忍。而英华殿之中,祈贵妃终是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的茶杯掷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这是在提醒本宫无论如何都是困兽之斗么!”
“娘娘……”
“本宫就算是死!也不会是给人陪葬!”祈贵妃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含音离开的方向,“要想与本宫斗,她是欠些火候的!”
“可是娘娘……九公主所言乃是事实。”江鸳面色沉重,“皇上的身子到底如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届时若是真以无所出的理由让娘娘……让娘娘殉葬,那又该何如办呢?”
“不过是要一个孩子罢了!”凤眼之中透着些许光亮,“十一皇子虽是因为皇后遗言而交与她抚养,可孩子终究需要一个母亲去照顾的,况且……本宫以四妃之首的身份去让十一皇子唤本宫一声母妃也不失体统。”那一抹笑是带着写算计的,但所有都的一切又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毕竟这件事情她早已考虑了多日,而她今日生气也并非含音说的那些事实,而是含音的口气在她听来实在是嚣张地好似是在准备眼睁睁看着她被拉去殉葬一般,实在让人难忍这口气。
而含音在御花园之中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稍有间隙便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人,凤音,荷音,季骁,季水,还有……冬离。
当初莫神医说的话,她虽是未有听的真切,但也听见了些许。当年送荷音去莫神医处学医时,含音确实是因为一个人而学着种起了兜兰,可那人却是莫神医的义子名为柏末,而性格上更是和冬离可谓是相差甚远。不过……含音伸手折断了花枝,嘴角挂着苦笑。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吧,毕竟……他已经走了。
待到夕阳西下时,含音才徐徐地回了良善殿,可是刚一推开门却是见着季骁匆忙而出,遂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太自然道,“大——”含音连“大哥”二字都还未说完,便瞧见了叶陌冉同样慌慌张张地从刚才季骁走出来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衣衫凌乱,而那样的神色,竟是与季骁的神情出奇的一样。
她本以为季骁是来寻自己的,可是看这情形,似乎是她多虑了。
“音儿,我们——”
“大哥,你该懂得宫中步步惊心的道理!”含音语气略显僵硬,倒不是说有多生气,季骁喜欢与何人在一起,她根本没有插足的理由,可是……父皇大病,各处蠢蠢欲动,作为长皇子的季骁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后果可就有些不堪设想了,“今日之事,我只当未见,大哥好自为之。”含音偏头瞪了一眼叶陌冉,可终究是什么也未说就走了进去。
“音儿……”
“大哥还有什么事么?”
“凤音杀了冬离,你知道么?”
季骁的话破空而来,就好像一把冰刀一般只在一瞬间便刺透了她的心房,最终鲜血淋漓。含音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过了多久才从茫然之中回过神来。等她转头的那一刻,她分明看见了叶陌冉脸上的愁苦,原来……她竟是也早早知道的了。
“我知道。”没有停留,没有悲伤,只是继续走着,走进了屋子,合上了房门,然后慢慢地蹲下了身子,蜷曲了起来。
她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提起,便可以佯装忘记,可是终究是她在痴心妄想罢了。
冬离是死了,真的是死了。
凤音在留下来的书信里写的明明白白,他是真的死了。
屋外脚步凌乱,但最终是平静了下来。看着铜炉之上的袅袅青烟,含音眯着眼睛,终究是让那抹闪烁在眼角的泪水悄然逝去,有些事,她根本无暇去估计吧。纵使心中很痛,她也无法像别人那般痛哭,那般逃离,那般发泄,她终究不是普通人,她是九公主!
在她重新成为九公主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很多事情,已经开始便再也无法停下了。
“咚咚!”门悄然被敲响,含音知道是谁,也知道将要听到什么。她只是依旧蹲在原地,默不作声。
“九公主,今天的事……是我的错,与大……”叶陌冉的声音柔柔软软,竟是有一种春日的柳絮的错觉,含音听着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今日之事的对与错,说来还有什么用呢?宫里终究是太乱了。
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含音分明感觉到了些许眩晕,许是这几日太累了。而推开门的那一刻,看着叶陌冉只有平淡的面容,含音扯了扯唇,却是未有责怪与刁难,“我送你去大理寺带发修行吧。”说罢又补充道,“那儿有二皇子可以照顾你。”
叶陌冉没有说好,亦是没有说不。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含音知道,她是懂自己的决定的,懂得自己为什么会让她离开这里。嘴角的一丝笑,终究是淡淡的却是带着些许欣慰。
就在含音安排着让叶陌冉去大理寺的时候,长乐宫里突然就传来了消息,说是……皇上不行了。含音想都未想便驾了马连夜赶回了皇宫,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莫神医就默默地站在长乐宫前等着她的到来,而含音只是远远的站着,因为只稍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了结果。
紧紧握起了双手,挥马鞭时落下的伤痕还附着滴滴血珠,而紧抿着嘴唇的含音的脸上已然没有了血色。回身的那一刻,却是适逢遇上了匆匆赶来,连金钗都歪斜着的祈贵妃,为此只得低下了头,轻唤了一声“母妃。”
“听说皇上——”祈贵妃神色带着些许慌张,显然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仪态。
“母妃失态了。”含音强忍下了喉头的苦痛,浅笑着将祈贵妃发髻上的发簪插正后,浅笑道,“宫中大乱,还要靠母妃主持大局呢。”
“咳。”轻咳了一下,在含音的提醒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失身份之后,便立时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慌张,佯装着淡淡问道,“皇上现在如何了?”
“太医无法,莫神医已经看过了。”含音摇了摇头,看着格外阴郁的长乐宫,只有默默地叹了一声。
“这……”
含音分明感觉到了祈贵妃身影晃了晃,遂走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扶住了她,“母妃还要注意身子,此时可不是生病的时候。”
“我知道!”
“那母妃此时可想过以后的退路?”偏头看向了已然面色惨白的祈贵妃,含音掩着笑意淡淡地问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
“祈贵妃未有所出,难道就不为以后想一想么?”
“你……”祈贵妃自然知道含音所指的是什么事,只是让十一皇子季颀寄养到英华殿的事到此时还没有音信,而皇上就这么突然地就去了,她一时间竟是也瞢了。
就在谈话之间,两人已然与莫神医擦肩而过后走进了长乐宫,而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有人比她们来的更早!而那人不是别人,便是含音一场熟悉的汀宁!她就跪倒在床边,哭的梨花带雨,那模样在别人眼里还真是可怜的紧,只是含音已然知道了她的伎俩,遂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后便说道,“宁昭容竟是来的如此之快。”
汀宁抬头看了一眼含音后便扭过了头继续呜呜哭了起来,而祈贵妃见此便皱着眉走上了前,一把将汀宁推倒在了地上,“你这贱婢怎可亵渎了圣上龙体!”
见此含音也未说什么,只转身走了出去,而看着熙熙攘攘赶来的各宫嫔妃,心中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