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葵有些意外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因为这个教授她也略知一二。他是欧洲很有名的画家,欧洲当代许多著名的画家都是他的弟子。刘自流也很意外,他知道苏葵很有天赋,但是能得到这个顽固出名,挑剔出名的老头的赞赏几乎是不可能,就连现在已经在画坛有动摇不了地位的他的弟子都极少被他肯定。
“你没报考艺术学校,我为你庆幸。”教授接着说。
刘自流没想到教授会这么说,有些莫名奇妙。
“真正的伟大的艺术家,别人开发不了,只能自我挖掘。你不适合学院风,若强加给你别人的定论,你会迷失方向,你的才能也会在不专业的人的指导下毁于一旦。你适合自由自在的画,不让别人打扰你的世界。”教授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我是老师,不是画家,老师的职责就是传道授业,可是我传不了你什么道,也授不了你什么业,所以你拒绝我的邀请是对的。我今年七十八,一生学生无数,有天赋的没有天赋的,最后都有所成就。可是你这样的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天赋惊人,我很想在有生之年,能有幸成为你朋友。”
教授的话还没说完,刘自流有些着急,他是想让他来劝苏葵接受专业指导的,他怎么反而鼓励她就这么样:“教授……”
他的话刚出,教授就抬手,阻止了他的下文,并接续对苏葵说:“苏葵小姐,你是很有天赋,我刚才也说过,真正的伟大艺术家,别人开发不了,只能自我挖掘。可是我刚刚看了你的画,画是不会骗人的,现在的你,胆小懦弱,小心翼翼,不敢突破,不敢更前进一步。你对色彩很有感觉,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我冒昧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教授的一席话后,场面一片安静,欧阳青青和程晓洋对看了一眼,有点担心的看向苏葵。
苏葵倒是一脸平静,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在想什么。众人等了好久,她才回答:“教授,谢谢您的肯定和欣赏,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那么有天赋,可是我并不适画画。您说我胆小懦弱,小心翼翼,不敢突破,这些我都知道。你说我对色彩很有感觉,也许你说的没错,你手里的也许不能叫画,只能叫感觉。因为我看不见色彩,我是一个全色盲。”
终于说出来了,这个不能告人的秘密,她并没有刻意隐瞒,却也不愿向人提及。
刘自流和教授愣在原地。
刘自流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懊恼了半响才吐出几个字:“苏葵,对不起。”
她转回视线,微笑:“没关系,我应该早点跟你说。”
教授惊讶之后,沉思了很久,继续开口:“苏葵,跟我去法国吧,我虽然不能再教你什么,但也许,尽我毕生所学,能让你找到方向。至少,不让你放弃梦想。而且,现在的环境,并不适合你继续待下去。跟我去法国,那里的氛围,也许更有利于你突破自我。看不到颜色或许是一种遗憾,但你画册里的画,并不是在你看到颜色的前提下画的,也许你的感觉,比眼睛更真切。很多人都想用心灵作画,但终究被眼睛蒙蔽。苏葵,上帝赐你这双眼睛,也许会是一个恩赐,而不是惩罚。”
苏葵愣住了:上帝赐你这双眼睛,是恩赐,而不是惩罚。
不知道教授和刘自流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坐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教授的话。她想,也许这么久以来的胆小懦弱,小心翼翼,固步自封,都只是自己的偏执。眼睛只是借口,其实是自己不想突破,自怨自艾,自怜自弃。若这双眼睛真的是上帝的恩赐,那她有什么资格顾影自怜?
教授第二天回了国,临走时让苏葵去送他。他告诉她,他在法国等她,无论何时他都欢迎她的到来。苏葵当时内心很乱,并没做出什么承诺。那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不知道是因为教授对她的头脑风暴太强烈,还是有一个礼拜连城年没有联系他。他之前发过一条短信告诉她周三回来,现在已经周五了。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晚饭还没吃完,就接到何祥伟的电话。他在那头吞吞吐吐,半天憋不出重点。苏葵一急,拿连城年做威胁,他才说出实话。原来连城年在军演中被派去炸掉蓝军指挥部,执行任务过程中为保护自己营的一个兵,被爆炸的气体弹开,头撞到石头,已经昏迷了三天,军演都结束了,都还没苏醒。苏葵一听,头脑瞬间一片空白,何祥伟在电话那头‘喂’了好久,不见这边有回答,急忙说:“苏葵,我的车快到你楼下了,你下来,我送你去医院。”苏葵这才有所反应,急急忙忙穿上鞋子,往楼下跑去,也不管自己心脏能不能负荷得了。
何祥伟见到苏葵的时候,差点被吓到。面色苍白,汗水直流,手捂住心脏部位,喘着粗气。
“苏葵,你怎么了?”何祥伟医生的直觉让他明显感觉到苏葵现在很不舒服。
“没,没什么。快送我去见他。”苏葵边喘气边上车,手还捂着心脏。
何祥伟没再问,开车把她往军区医院送去。
推开加护病房的门,就看见连城年静静的躺在床上,头上、手上、脸上都包着绷带。
“怎么不进去?”何祥伟泊好车,看见苏葵站在病房门口半天不进去。
苏葵转头,一把抓住何祥伟,全身颤抖,面色苍白,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哽咽的问他:“他……还活着吧!”
何祥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愣愣地回答:“他只是昏倒,没有生命危险。”话刚落,就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