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葵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故事的内容对她没有一点影响。她接着说:“孩子算是幸运,四肢健全,也不是傻瓜。除了心脏算不上好以外,只是眼睛有点问题,还有点家族遗传的偏头痛。可是孩子很多时候都在想,她宁愿缺胳膊少腿,也不愿意眼睛有问题。”
苏葵转过头,嘴角带着讽刺的微笑,对连城年说:“那个男生叫苏元伟,那个女生我至今不知道叫什么,因为家里的人再也没提及过她。那个孩子,就是我。连城年,你跟我说你爱上了我黑白的画。你可知道,为什么那些画只有黑白色,最多只有灰色吗?因为啊,我是一个先天性全色盲,就是那种只能看到黑白灰的色盲,白天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我有严重的偏头痛,痛久了自然会对大脑产生不好的影响,至于它对眼睛的影响,医生也不得而知。连城年,这就是我,一辈子只能活在阴暗里,一辈子看不见色彩。就像我的身份一样,一辈子都只是那个家族的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亲戚,永远都只是苏元伟的侄女。”
连城年,你看看,这才是真正的苏葵。这个苏葵没有你眼中的那些美好,她就是一个半残疾,一个劣质基因的结合,如果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意味着跟一大堆麻烦在一起。而且这个苏葵,本打算这辈子就一个人过完算了,不想再把自己的遗传病传给自己的下一代。所以这个苏葵,一旦尝到被爱的甜头,可能就很难被摆脱。这个苏葵,也承受不起‘玩玩而已’的游戏,她对待爱情会特别小心翼翼,特别顽固,也接受不了背叛。
连城年,其实我对也你不是没动心。我那些天也不是真的就不醒人事了。我冷到不行的时候是感觉到了那个怀抱的温暖;我热得不行的时候是感觉到手的冰凉;我痛到不行的时候是听到耳边的安慰。这几个月的晚上,我都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等待着的车睡不着觉。说实话,我这种人,能接受的人很少,会陪着我的人也没有。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人,其实对别人更没什么奢望了。可是那些天,很多时候我其实不是痛到哭,是因为那种久违的温暖让我感动到哭。
连城年,这样的苏葵,糟糕透顶,比你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见到时更狼狈,配不上你,也许性格还有点怪异。这样的苏葵,你还要吗?
苏葵的话说完了,还是直视着连城年。苏葵的眼睛很清澈,看人的时候因为看不清,所以看得特别认真,就怕错过些什么。有的时候这种眼光是很难让人消受的,因为那种清澈像把利刀,会削光你所有的虚伪,让你觉得那么赤裸裸。这种眼光,即使全世界都在脏了,她依然是清澈的。这种眼光,是再也经受不起任何伤害的。
连城年觉得这样的苏葵在这个属于她自己的深夜,那么坚强,又那么脆弱。坚强的外表,脆弱的内心。现在,这个叫苏葵的女子,打破了她伪装坚强的外壳,把脆弱和无助拱手于他面前,问他接不接受。连城年啊连城年,你说你何德何能,让一个女子为你狼狈至此?
时间越久苏葵越觉得冷,车里的暖气是不是坏了,让她都冷得想发抖。可是她还是那么坚定地看着面前沉默的男子,等待着她奢侈的一个答案。她要告诉他,她苏葵就是一个病秧子,而且将来还会祸害自己的子子孙孙。更有可能,她将来会成为瞎子,到那个时候,他是否还能继续爱她?她要告诉他,她苏葵,过于执拗,过于认真,是经不起欺骗和背叛的。
连城年觉得,他要是不接受这样一个女子,将来就会便宜了别人。缓缓地伸出手,把苏葵颤抖的身体拉向自己,再小心翼翼覆上她的唇。苏葵啊苏葵,你说我此生能得到你这样一个女子的爱与执着,你说我此生能到到你这样一个女子跟我要一个承诺,夫复何求?
我对你,不止有一点点动心。我想我不应该阻止,爱情的一步步靠近。
跟程晓洋和欧阳青青说了她跟连城年的事,被程晓洋抱怨了一通以后,还是得到两人真心的祝福。欧阳青青周末会有固定的约会,相比起来苏葵和连城年见面的时间久少得很。因为职业关系,连城年忙得不得了,尤其是他刚刚调到那个部队,一切都在上手中。但是每天晚上,他还是会抽出时间给她打电话。苏葵一直没有用电话的习惯,一时之间还真不习惯,经常要不忘了带,要不忘了充电。所以很多时候,连城年都打的是公寓的座机。久而久之,程晓洋和欧阳青青也接到了几通。
有一天,苏葵下了晚上的选修课后去买了点东西,回来就看见程晓洋和欧阳青青一脸奸诈的冲她笑。
“那个,苏葵啊,刚刚连营长打电话过来。”程晓洋主动坦白,“我让他请我们吃饭,因为杨远航都请了。”
苏葵汗:这个也要比?
“他怎么说?”苏葵摘下眼镜,窝进沙发。
她在认识程晓洋和欧阳青青后不久就跟两人说了自己是全色盲这件事,因为要朝夕相处,就算不说,早晚有一天也会发现,所以公寓的房间,只要苏葵出没的地方,基本上都拉上窗帘的。晓洋和欧阳青青倒觉得没什么,苏葵却感激于心。
“他说周末有时间。”欧阳青青边敷面膜边说,“我早就想见见这位传说中惊为天人的连营长了,听晓洋说长得很稀罕。”
稀罕?
“程晓洋你给我好好学学中文!”苏葵哭笑不得。
程晓洋也敷着面膜,僵着脸说:“本来就很稀罕嘛,我还没见过这种绝色。青青我跟你说,你是没见到那天晚上我看见他,口水差点流出来。我本来就很风流倜傥英俊帅气,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