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其中一个小袋子,拉开看,里面是洗漱用品和相应的护肤、防晒品,还有另一个小袋子。拿出那个小袋子打开看,里面是一大盒隐形药水和三个隐形眼睛盒子,还有两盒没拆的原装隐形眼镜,另外还有三个透明的框架眼睛盒子,放的却全是太阳眼镜?袋子里还有一大盒没标名字的药,以及两个手电筒。她带的东西怎么那么奇怪?是要远行还是探险?袋子拉好放进第一个袋子里。他再拿出另一个稍大的袋子,里面有一个A2纸的画册,几只黑色B类铅笔和粗细不同的黑色马克笔。连城年拿出画册。
画册的封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苏葵的画册”。
翻开画册,连城年和何祥伟都愣在那儿。
黑白的世界,像老照片一样记载着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人物。笔法干净利落又不失细腻。小镇、山水、老人、孩童、花草、男男女女,都像是覆盖着一层纱,以极其朦脓的视角活跃于纸张,像是置身于薄雾,也像是眼睛被泪水模糊,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撼。
无论时隔多少年,何祥伟也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候,连城年翻看苏葵画册时的样子: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差点握不住画册,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激动、震惊伴着抑制不住的惊喜、兴奋和满足。如果不是因为在医院,他觉得连城年会大叫出声。其实啊,连城年这个人,养尊处优小半辈子,锦衣玉食二十八年,历任女朋友无数,可是,无论他自己有没有发现,潜意识里,一直都在寻找着一个不一样的女子。何祥伟第一眼见看见苏葵画册里的画时,他就知道:完了,连城年这下完了。
现在,有你这样一个女子,打破了伪装坚强的外壳,把脆弱和无助拱手于我面前,问我接不接受。你说,我何德何能?此生有幸能得你这样一位女子为我狼狈至此?下了车,冷风嗖嗖,吹得苏葵有些发懵。她就这么一个人漫无目的沿着江边行走,走了一个又一个小时。夜晚的车声压着柏油马路奔跑,速度幻化成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天将破晓的时候,苏葵坐在江边的凳子,红着鼻头,看了有生以来第一个日出。日出的光芒柔和又美丽,但无论阳光多么柔和,对苏葵的眼睛来说都太残忍了一点。
“苏葵,你流了好多眼泪。”连城年开着车跟了苏葵一个晚上后,最终还是又坐在了她的身边。
苏葵没回答,眯着眼睛看着阳光,眼泪流满了脸庞。
“连城年,对不起。”苏葵仿佛听到寂静的黎明,回荡着什么东西被扯断的声音,掩过了她的话语声,让她都听不清自己对他说了什么。
我们注定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吧。连城年,连城年!我苏葵拒绝你,非是未倾心!非是未倾心!
“苏葵,至少得给我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吧。好好想一个说服我的理由,我等着。”连城年的声音,轻得他自己都快听不见。
“连城年。你甚至都不了解我,你就这么肯定你能爱上我的所有?你就这么自信能接受我的全部?”
连城年叹了口气:“苏葵,你为什么就要用这么多否定猜测来拒绝一份肯定的感情?什么是了解?世界上有多少人在犹豫不决中错失彼此,流年中每每想起又后悔不已。我没兴趣做那样的人!苏葵,我是了解你的,我了解你身上有某种强大的气场,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我从未尝试挣脱,是因为我知道我无法挣脱。苏葵,那些能不能肯定的,能不能接受的,不都是开始后才知道的事吗?你都不给我一个开始,又怎么可以怀疑我未来能否成功?”
苏葵的眼睛还流着泪。连城年好像发现了什么似得,突然站起身,挡住照到苏葵眼前的阳光。
“苏葵,你的眼睛怎么了?”他弯下身,扶着苏葵的肩,看进她没有焦距的眼睛。
连城年的脸近在咫尺,她却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些轮廓。
苏葵拉着连城年的手,让他坐下。自己抹干净脸上的泪水。两人并排而坐,又沉默下来。苏葵似乎在挣扎着什么,连城年也在等着什么。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江边的人多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苏葵对连城年说:“你拉我进车里吧。”
两人站起身,连城年牵着苏葵的手,往车子方向走。在这样的六月天,苏葵的手却很冰,连城年进车就开了暖气。车窗关起来,气氛又安静了下来。苏葵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决定了什么:“连城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连城年看着苏葵,等着她的故事。
“十八年前,有一对离经叛道的情侣,之所以说他们离经叛道,是因为他们是父母再婚的兄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那个年代,这完全不能被伦理接受。外加书香世家,虽然开始经商,但还是十分传统,父母发现了他们的禁忌之恋,强行要将他们分开。那时候,年少轻狂的他们以为相爱就能爱到永远,就能不顾一切。所以他们离家出走,去了另一个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并不是每一对离家出走的情人从此以后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电视和小说的故事骗了一大堆这样的情侣。女生才十六岁,男生也只比女生大一岁,都还是孩子。粗心的情侣连自己有孩子了都不知道,直到最后错过堕胎的最佳时机。这个孩子的到来把两人吓得手足无措,孩子肯定是不完整了,吃了那么多避孕药。两人带出来的钱也很快用完了,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们开始过上了寒酸的生活。男生决定出去工作,挣钱养女生和孩子。随着肚子里的孩子渐渐变大,女生越来越害怕,她天天在男生面前念叨,男生每天累得一塌糊涂,还听女生的唠叨,就经常跟女生吵起来。男生责怪女生自己粗心,有了孩子都发现不了,女生说要不是因为男生把自己带出来,才不会落魄到这个下场。女生再也不是男生心中乖巧懂事的妹妹,男生也不再是女生心中顶天立地的哥哥。两人终于受不了彼此和这种穷酸的生活,又回去了。家教很严的父母一开始不肯接受这对丢脸的兄妹,但毕竟血浓于水,在两人苦苦的道歉和祈求下,最终还是重新接纳了他们。只是父母接纳了,社会并没有接纳。两人的事,早就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女生受不了流言蜚语,留下刚生的孩子,去国外找自己的亲生父亲,几年后和别人结婚生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想起过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男生则在家人的安排下,重新开始上学。而那个孩子,成了家里一个触碰不得禁忌,是家族谁也不愿提及的耻辱,除了保姆以外,没有人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