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眼尖的记者认出这位立委夫人,立刻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开问,为了新闻完全不顾家属心情,她火大地开骂,一边使出蛮力钻出记者围起的人墙,快快脱离重围。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允斌要是活不了,我也不能活了!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找他……求求你们……」
当时,莫姊撕心裂肺地哭喊出这一句,原本吵杂的现场突然鸦雀无声,记者们真的让出一条路,让她飞奔离去,再也没人跟入采访。那一幕,她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
那一刻,她好感动,眼泪哗啦啦地流。
而且莫姊不肯让丈夫面对输血感染的风险,坚持输血给丈夫,即便输完血虚弱不已,也要回到手术室外等待,那份把丈夫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的深情,连她这个外人都深刻感受。
生平头一回,她忽然渴望在这世上也能有个人,那麽强烈地爱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感动还是什麽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滑落。
母亲死後,一时找不到正职的她身兼两份工,除了还学贷,还努力存钱,计划先偿还阿姨和姨丈代付的医药丧葬费用,再完成阿公落叶归根的心愿。
所以,朋友放假的时候她在工作,她轮休的时候大家都在上班,学生时期的朋友们各个也有男女朋友,都忙着谈恋爱,连电话联络都是久久一通。
仔细想想,在认识莫姊和步向仁之前,除了偶尔回阿姨家,和安养院里的「老朋友」们聚聚的日子,她从来是一个人。
虽然也不乏异性示好,但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心动,始终把赚钱放在恋爱之前的她,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真好。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好寂寞,好想有个人能紧紧抱着她,好想阿公、妈妈、还有——步向仁。
虽然没谈过恋爱,爱情小说和偶像剧她也看过不少,这种非常时刻,她竟然把步向仁和阿公、妈妈排在同等级,不就表示他在自己心目中意义非凡?不是把他当亲人,就是当——
情人。
「铃~~」
夏蓳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一跳,深怕吵到别人,立刻接听。
「喂?」
「是我。」
步向仁刚下飞机,一时没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满脑子只想见她。
「我记得你今天轮休,我想吃你亲手做的什锦炒面,两小时後我有个重要会议要开,你最好一小时内给我送到。」
他说不出真心话,说不出分身乏术的自己,仅有两小时的空档,却想先见她一面,又怕她不来,焦急让他不自觉地又用起习惯的命令口气。
换作平日,夏蓳一定会先跟他斗嘴,强调自己不是让他随传随到的专属女佣,不逼他说出个「请」绝不妥协。
可是……这熟悉的欠揍口吻,正是此刻她最想念的声音。
「哇——」
惊天动地的哭声震得步向仁耳膜嗡嗡叫,手一滑,手机差点落地。
我刚刚说的话,有过分到让人嚎啕大哭的地步吗?
步向仁思考了两秒,确定自己以往对她说过更过分千百倍的话也没让她哭,心里马上有底。
「发生什麽事了?」他焦急地步出航厦,也不管身後随行的朱秘书跟不跟得上他的步伐。「别哭。你人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我……」哭到哽噎的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在台大。」
「台湾大学?」
「台大医院。」
「什麽?!」
刚上车的步向仁一吼,把司机和秘书都吓一跳。
「你生病了?受伤了?在急诊室还是病房内?」他这辈子还没那麽坐立难安过。
「不是我,是莫姊她老公……」他焦急的语气让她好感动,忍不住脱口而出。「步向仁,我好想见你——」
通话突然断了。
步向仁立刻回拨,却再也无法接通。
「不进公司,立刻去台大医院。」吩咐完司机,思绪分明的他立即交代秘书。「上网查任何有关温允斌立委的即时消息。」
「是。」
朱秘书打开笔电上网,立刻看到温允斌遭枪击的头条消息,以及不久前夏蓳陪着莫雨霏奔入急诊处的画面。
朱秘书一看见画面中出现那位每天送爱心早餐来,让上司用完早餐後心情颇佳的小姐,立刻明白上司在乎的绝非温允斌。
「看来夏小姐没事,只是有些被吓到。」她刻意让画面停顿在拍到夏蓳「好手好脚」那一幕。
步向仁紧蹙的双眉松了些。「取消今天所有会议与行程。」
「是。」
朱秘书掩饰心中诧异。能让总裁这个工作狂放下公事不管,看来这位夏小姐搞不好就是未来的总裁夫人。
她立刻发出电子邮件通知各部门取消会议的「好消息」,看来今天可以早早下班,和心爱的阿娜答约会去了!
相较於她的好心情,步向仁心里可是老大不高兴。
疯女人!别人老公出事,她干麽哭得像自己死了老公?!
刚刚他的心脏差点没在电话断讯的同时停止跳动。
女人哭他见多了,犯错挨骂的、上门求金援的、示弱诱惑的,他一向只觉得烦,什麽叫做不忍之心?他从来没有过。
但就在不久前,夏蓳的哭声让他真真实实嚐到了心痛。
这下惨了,那个心肠比棉花糖还软的女人老是为了别人哭,往後他岂不是三天两头就要心痛?
可是……有个人让自己挂心、心痛的感觉,没有想像中的令人厌恶,却觉得痛得很爽快、很过瘾、很有活着的味道。
步向仁,我好想见你——
想起断讯前夏蓳说的那句话,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从认识到现在,她像只麻雀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