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了,毕竟她现在还是有求于他,不和他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她走近他,又问他,“你留在这里过年,丛月山庄那边不会有问题吗?”
“只是几天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该处理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过年的这些日子,我也可以好好歇一阵了,毕竟一年到头都是在忙,难得有空闲的日子。”想过要找些能干的人帮他的忙,自己也物色过,但没有中意的,所以才会一直由他处理大量的事务。明年,不管怎样都要把选拔人才的事情放在首位,他不想让自己太过劳累。
“一个人管理那么大的一个山庄,很不容易呢。”南宫离有些感叹。
“确实不容易。”他看着她,眼眸突然闪过笑意,“你愿意帮我吗?”
“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我会教你,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帮我的忙,而且,你是我的未婚妻,也有足够的理由帮我处理山庄的事务。”
南宫离不太自信地笑了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个丫头呢,虽然是读过几年书,但怎么处理得了那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不想到时候把事情搞砸了丢你的面子。”平常唬弄人的事情她做得出来,但真要她去参与管理一个山庄,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就算他不怕掉面子,她也丢不起那个人。
“离儿,你就不要推托了,我不会看错你的。”让她帮忙,一来可以减轻他的负担,二来,他也可以有借口时时出现在她的面前,毕竟,他是要教导她的。
南宫离有些古怪地看着他,过了好久,才问道:“是不是你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到?”
“可以这么说。”既然是决定要做的事情,当然是一定要做到的。
南宫离不知滋味地笑了笑,这男人倒是与她一样,不过,两个一样的人碰到一起会有什么结果呢?会不会到最后弄得两败俱伤?如果日后他知道她骗了他,知道她接近他是为了利用他,他会不会起报复之心?她禁不住担心了。
“在想什么?怎么突然间脸色变得这么难看?”丛生见她蹙眉的样子,伸手抚上她的眉心,“这么美丽的眉眼,应该是笑着的,笑着,才更好看。”
“只是不知道这笑容是否能长久啊。”她轻叹。此刻才觉得自己卤莽了,她还不清楚丛生的脾气及为人,怎么轻易就摊上他了呢?
“你在担心些什么?”
“担心?没有呀。”她否认,“只是想着很快就要跟你去丛月山庄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怎么说心里都会有点忐忑吧。”
“是担心这个吗?”丛生压根没有相信她的话,“不必担心,丛月山庄的人都很随和,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是吗?那就好。”随和?只要看看他身边的那个小鬼头乔灵,她就不敢对他所谓的“随和”抱太大的期待。
随着他在雪地里走着,走了半天不见有目的地,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他笑而不答:“马上就要到了,等一下我们要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故弄玄虚吗?虽然疑惑,但她更加好奇他等一下要做的事情,所以她还继续跟着。
如他所说,他们很快就到了,可是——为什么他要来厨房?
毕竟在丛氏布行呆了一个多月,她还知道这里是厨房。
厨房的人见了丛生,都很恭敬地行礼,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忙去了。
南宫离看着他拉起她的手,走到了厨房的后院,一间偏僻的小屋子里。
他到底要做什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翻出一个炉子一样的东西,她心底的疑惑更加地强烈了。
“离儿。”
“哎?”
“在这等一下。”他冲着她笑了笑,拿着那个炉子出去了。
什么啊?南宫离纳闷极了,想跟出去看,又觉得不妥,只能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他回来。
很快地,丛生便回来了,依然捧着那个炉子,干净的衣服上沾了些灰,他把手上的炉子放下,搬了张矮凳子,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看着那个炉子,感觉里面加了些东西,此刻正冒着些热气。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他。
他却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认识这个东西吗?”
“呃?为什么我要认识它?”
“这是铜脚炉,江南的农村家庭一般都会有。寒冬腊月的晚上,从灶里抄一炉稻草灰,加上一些砻糠,一家人可以围着脚炉拉家常,那样的情景很是融洽。”他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眼神变得迷离,“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到了冬天,娘就是这样和我坐在一起,围着脚炉,虽然不说话,但感觉很温暖。”
“你——以前是住在这里的吗?”突然想起了从老一些的下人那里听来的他的身世,她竟忍不住替他难过。他是丛氏布行的老太爷强暴了一个丫鬟生下的孩子,在丛家没有任何的地位,一直受到欺凌,他的那个父亲也不管他们母子的死活。他七岁的那一年,他的娘亲生病死去,丛家的那些名正言顺的子孙更是变本加厉地折磨他,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失踪。
“是的,这里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床,我和娘睡在一起,听着她给我讲故事,偎依在她的身边,然后睡去。”和娘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清苦也艰难,但因为有娘的陪伴,所以再怎么辛苦都可以不在乎,“七岁的时候,我离开了丛家,却始终无法忘记这里,所以,一年以前,我向丛万涛要了这个地方。”
“你很恨丛家的人,是吗?”
“恨,是当然的。不过,最恨他们的不应该是我,最希望他们垮掉的也不是我。”伸手放到铜脚炉上方,他能感觉一阵暖意。
“什么?”南宫离没有明白他的话。
“你知道是谁带我离开丛氏布行的吗?”
她摇头。
他的眼神变得温柔,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人:“是丛万涛的大儿子,是他救了我,并且给了我现在的这个名字。”
南宫离惊讶了:“是大少爷?”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那个大少爷是丛家的子孙中最为荒淫无耻卑鄙下流的了,他怎么可能会做那种善事?
“你说的那个大少爷并不是丛万涛的第一个儿子,丛万涛和他已经过世的正室生过一个孩子,他叫丛觉,但是,那个孩子没有得到丛家长孙的身份,而是被关了十年。”
“怎么会这样?”
“只因,他有一头的白发,就被认定是不祥之人。”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吗?南宫离已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丛家的那些人,真是无可救药了啊,他们那样的对待丛生,或许还可以原谅,因为丛生毕竟只是一个丫鬟的孩子,身份地位卑下,可是,他们怎么可以以同样残忍的方式对待他们丛家名正言顺的长孙?太没有人性了!
看她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丛生不由笑了:“你很生气吗?”
“不生气的话,我岂不是与他们一样了?”
“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事情了,要是把你气坏了,我可担待不起。”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眼中是一径的笑意。
南宫离舒了一口气,双手搓了搓。就这么坐着,她感觉有些冷。
“把手给我。”他突然抬头,对她说道。
“做什么?”
“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看他神情无害,她没有多想,伸出了手,却不想他冷不防将她的双手握在了掌心,她浑身一僵,脸上顿时起了红晕,“你在做什么?”
他莞尔:“给你温暖。”他可不舍她冻着了。
“你——”她觉得他越来越放肆了,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怎么可以这样随意地碰她?心中这样想着,她却没有缩回手,或许是他握得紧了让她无法挣脱,也或许是他手心传来的热度让她眷恋,不愿放开。
这样子过了许久,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一阵哔卜声将她惊醒。
“是什么?”她疑惑地低头看向脚边的铜脚炉,问道。
“是好东西。”他放开了她的手,揭开了脚炉盖,从灰中扒出了一些东西,让她拿住。
“这是什么?”南宫离怔怔地看着自己手心栗子般颜色的东西,问他。
“不认识吗?这是蚕豆。”看她可爱的表情,丛生忍不住笑了。从她手上拿过一颗蚕豆,他剥好了,送到了她的嘴里,“尝一下。”
“呃——”南宫离犹豫了半晌,才敢吃,没想到那豆子模样不起眼,味道却不错,嘎嘣嘎嘣的很是香脆。
“好吃吗?”
“嗯。”
他又从她手上拿了一颗,埋头剥掉外壳,放到她嘴里。
南宫离觉得他们这样子很是暧昧,不由地有些尴尬,对他说道:“你自己吃吧,我自己来。”
“不习惯吗?”说话间,他又剥了一颗,放到了她的嘴里。
她吃完,叹了一声:“我们还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吧?”他为什么表现得他们就好像是相交甚笃的——朋友。
“或许该说,我对你一见如故,才会不由自主对这样待你。你该相信,我是真心地要待你好,我从不曾对哪位姑娘如此,你是唯一的一个。如果你觉得我轻浮了,还请见谅。”
“我还真是——荣幸!”本来想说倒霉的,但想想算了,还是往好处想想吧,若不是她生得如此动人,他又岂会为她所迷?被他伺候着,总比伺候着他要好。自我安慰了一番,她也就认了。
因了她的想得开,丛生才能不受阻碍地继续他的喂食行动。怎么说呢?这样的行为让他感觉自己是在喂养一只心爱的宠物。所以,尽管剥得一手黑,也弄得自己的衣服脏兮兮的,他的心情仍是非“快乐”不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