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父亲逝去那晚欧黎絮絮叨叨倾诉一夜,这个有明媚夏日阳光的午后,欧隶亦说了很多。
原来,当年的欧飞与黎隶一见钟情--
一个热血方刚,一个妩媚多情,他们像所有年纪正好的男女一样炽热勇敢相爱了,尽管爱情遭到黎家夫妇一致反对。黎隶是家中独女,也算出身书香门第,却要嫁给一个无父无母在社会上混的小子,黎家夫妇说什么也不答应。他们眼里的欧飞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流氓,怎么配得上自己的掌上明珠?然而,别看黎隶温柔若水,其实骨子里相当倔强。二十二岁那年,她趁父母回家祭祖偷偷拿出户口本与欧飞登记结婚,把黎家夫妇气了个半死,以致黎清霆扬言断绝父女关系。
婚后的欧飞与黎隶过得并不幸福。
可能有时人就这么奇怪,明明彼此相爱,在一起却过得没有想象中的好。
黎隶像所有女孩一样崇尚浪漫,学服装设计的她总是设计出很多款式新颖奇特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而且交友广泛,男男女女一大票朋友。而当时的欧飞,还远没修炼到以包容和审美的眼光来看到自己的妻子,他觉得黎隶认识的那些人和自己不是一条道上的,隔三岔五便限制她的自由。一个拼命想要往更宽阔的蓝天飞,一个死死拉住不放手,矛盾自然而然越积越深。
这时,从不承认女儿下嫁流氓的黎清霆与妻子趁虚而入,说只要离婚,就送她去意大利继续深造。
父母语重心长的规劝,现实的不快,以及遥远异国的诱惑难免让黎隶有所动摇,表示将仔细考虑。
一心想拯救女儿出“火海”的黎清霆擅自做主,在黎隶还没做出决定只是又一次和欧飞闹矛盾出去散心时找到欧飞,挑明他永远不承认欧飞是自己的女婿,更表示黎隶即将与他一刀两断远赴米兰求学。不甘于受辱的欧飞当时表示得很尊敬,实际上却怒不可遏。当时,黎隶已经怀孕,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争吵让她暂时未说出事实,对无意发现的欧飞来说,她的隐瞒无异于火上浇油。并且,他固执的认为黎隶不肯说是想背弃两人相知相守的誓言,决定屈服于父母远走他乡。
爱而不得其法的他将所有过错归结于黎家夫妇,一次醉酒后带着班兄弟气势汹汹找上门。
他其实并不想故意伤害两位老人,毕竟他心里还是爱着黎隶,只是,意外无处不在。
性格执拗清高的黎清霆觉得一帮流氓上门简直是奇耻大辱,破口大骂不止,还扬言立马报警抓他们,推推搡搡间,他一头栽地上脑部受到重创,再加上有心脏病史,这一摔便再也没醒来。欧飞当时就懵了,闻讯赶来的警察将他们全部带回去。散心回来的黎隶不敢相信欧飞会对自己生父动粗,却又不得不相信。
伤心欲绝的她去拘留所问欧飞,欧飞把实情全盘托出祈求她的原谅。
随后,警方调查取证后证明欧飞并没有动手将他释放。
得知这个消息,失去丈夫的黎母精神恍惚,出门买菜时被车撞倒,当场毙命。
不到两个月,双亲先后而亡。
饶是再浓厚的爱,也变得薄了,或者说,变得不敢再像当初那般勇敢。
欧飞来找,一律避而不见。
至于腹中胎儿,她真动了流掉的念头。
去医院当天,不知从哪儿听闻风声的欧飞心急如焚赶到,好言劝说未果,直接用强将她带离。爱情这东西是经不起消耗的,先前种种郁结不计,父母两人的命却是怎么都补不回来。黎隶知道势单力孤的自己硬不过欧飞,心灰意冷后,答应生下孩子,但必须还她自由,欧飞无奈下只能答应。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两个可爱小男婴来到人世间,确实一直心怀内疚的欧飞试图与妻子修好。
可惜,正如同坚决无悔嫁给他一样,此时的黎隶,对他以及他们之间唯有无尽失望。
一个女人的心要是冷了,那么,所有一切都冷了,无论爱,还是恨。
对示好不成直接食言的欧飞,她只有心凉如水。
黎隶到底是勇敢而决绝的--
她以性命相要挟,欧飞最终答应离婚,儿子一人一个。
数月后,她带儿子独自前往意大利,临上飞机前。失魂落魄的欧飞来送,问她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又一次做出勇敢决定的黎隶答:
“若非没有爱过,我何须如此?爱不难,恨也不难,难的是又爱又恨。既然爱不能圆满,不如放对方一条生路。这样,总比变成彻彻底底的怨偶要好。我这一去,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踏进虞城一步。你要是也真的爱过我,就请照顾好我们的儿子。他们两,是我们曾经爱过的见证。”
之后,奔赴时尚之都米兰的黎隶边学习边打工边照顾儿子,四年后嫁给现在对她极尽宠爱的丈夫。
而欧飞,从此变得深沉狠厉,抓住一次又一次流血拼命的机会终成虞城黑老大,终生未再娶。
十多年过去,得知自己还有个哥哥的欧隶主动与欧黎联系。
血浓于水,从未见过面的他们很快找到深藏在骨子里的亲近,感情相当好。欧黎出事前也许清楚自己不能出来,给弟弟写了最后一封邮件,无非是让他照顾好自己和母亲之类,只字未提即将赴死。当时,受继父之命秘密前往英国学习的欧隶未能及时收到信件错过营救哥哥的机会,乃至成为终生遗憾。所以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变得强大,亲手为哥哥报仇。
说到这,在沙发上一直保持同个姿势的欧隶长长吁了口气,仿佛积压得太久,早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