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上带的银铃叮当作响,宋词笑一笑,摇头:“没关系,我也才来。等谁的信啊?”
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走向樱花深处,欧黎的眉梢挂了几许难得一见的欣喜:“我弟弟。”
“你有弟弟?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他在意大利,和我妈生活。我们是双胞胎,他叫欧隶,比我晚生一点点。”
“啊?”
一瓣樱花飘至鬓间,她惊愕侧眸,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他很少提及家里事。轻轻反手让十指与包裹住自己的修长十指紧紧交叉,心思伶俐的她也隐约猜到他为什么宁愿为父亲而放弃本该完全不一样的前程和生活。父母离异,对孩子影响可大可小。欧黎不是悲观消极的人,或许,他的父母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惜,最终难两全。而他,母亲离开后,就承担起照顾父亲的责任。
“猜猜,为什么我叫欧黎,他叫欧隶?”
满地落花铺陈似锦,空气中的香味潜入肺腑,寻了一株樱花树下落座,沉默片刻的男子忽而又笑。
从没有像这一刻把握不住身边人究竟是喜是忧,宋词不敢玩笑,试探道:
“莫非…莫非你母亲叫黎隶?”
“聪明。”拍拍她的脸,眼睛里泛出一层清亮光彩的欧黎继续问:
“宋词,知道黎隶这名字怎么来的吗?”
“这我可猜不出来。你爸妈之间,有过难忘的故事,对吗?”
“我外公黎清霆一生爱好隶书,给唯一的掌上明珠取名隶。”
顿了顿,背靠树干的欧黎透过花瓣层叠的红雾望向蓝天:
“他们双方,应该难忘吧。很多人觉得像我爸那种人身边难免有莺莺燕燕,撇开场面交际与逢场作戏不谈,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有过别的女人。带回家的,更没有。他虽然很少提我妈,但是进去前对我说过如果出不来,以后有机会见到我妈的话,一定要代他说声对不起。他们之间已经很多年不通来往,后来,欧隶与我通信,两边才有所联系。”
第一次看到总以笑脸示人的男子露出欲说还休的怅惘,宋词有点心疼。
靠上他的肩,她轻声道:“不说那些。欧隶与你是双胞胎,长得像吗?”
“当然像。他给我发过照片,我看他就像看镜子似的。假如站一起,你肯定分不出谁是谁。”
“肯定分得清,你才是我的欧黎,他再像你,也不是你。”
“傻小孩。”
倔强又认真的回答招来欧黎一阵轻笑,他捏捏宋词像被花瓣染成绯红的脸颊,在唇畔印下温柔亲吻:“好好好,你分得清。知道吗,我和他写信还提起过你。对了,今晚我在蓝带酒吧有个聚会,你和我一起去吧,九点钟之前将你送回学校,好不好?快高考了,你从现在起就要注意良好的作息。等你考完,我带你去海边玩,怎么样?”
“欧黎,你希望我读大学吗?”
一阵风吹过,樱坠如雨,与前面缓缓而行的清隽背影相得益彰。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女孩,宋词有点害怕,害怕读完大学后,一切就会不一样。
若进大学有一丝一毫失去欧黎的可能,她宁愿不读。
不继续读书,不会死。
若没有他,会窒息而亡。
“说什么胡话,为什么不希望你读大学?”前面的男子转身,手指温柔拂过她的腮边:“怕读完之后我会为一些世俗的原因离开你?傻小孩,第一天认识我吗?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自信怎么混江湖?你尽管读,就算读到博士,我也照样娶你,除非到时候你觉得我这个混社会的人配不上你。”
“切,你比我还傻,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有多聪明。记住你今天的话,我会要求兑现。”
被说中心事却听到满意的答案,宋词喜悦不已。
调皮捏捏他的鼻子后向前跑,银铃般的笑声在花林里来回飘荡……
五月,虞城芳菲尚留,满城花红柳绿。
越来越紧张忙碌的学习成生活的唯一重点,欧黎很久再没出现,每次打电话也是匆匆忙忙。因为心底存有毫无保留的信任,宋词一如既往的不追问因由,只暗暗揣度他应该忙,而且不想耽误自己学习。抱着这种念头,她更加拼命复习,期望待高考完美落幕后会得到憧憬自由与甜蜜。
有动力,干什么都带劲,当月模拟考试,宋词超常发挥,一举挺进全年级前五。班主任意识到这个平时我行我素的学生似乎潜力挺大,特意与她谈心,说只要保持,考去首都或上海的著名高校完全没问题。宋词没表态,其实心里早就想好绝不要去什么更繁华的地方或更好的学校,只需要留下——
唯有留在这里,她才是她。
唯有留在这里,亲密无间的爱情才能继续生长,慢慢繁茂,最后开花结果。
有什么能比一段惺惺相惜美好无暇的爱情更重要呢?
这些,当然不能跟老师明说。
谢过老师好意,宋词准备回孤儿院看看。
周日的午后,大部分学生回家或者出去玩儿,校园里格外寂静,唯有不知疲倦的知了叫唤声还像往常一样没完没了。阳光透过葳蕤枝叶在通往校门口的林**洒满或浓或淡的暗影,交错出一幅幅美妙图案。微热的空气被迎面而来的徐风吹散,想到上次通电话李院长好像提到有事要跟聊聊,藏蓝色裙裾飞扬出流畅弧线的她加快脚步。
眼见到了校门,左边几株开满艳粉花朵树下伫立的一抹鹅黄身影吸引住她的注意——
竟是好久未见得徐远婷。
手撑嫩黄小白花阳伞的她显然也注意到这边,正不紧不慢走过来,下颌微扬,宛若骄傲的白天鹅。
“刚在你们学校的榜单上看到你的名字,祝贺你,宋词。”
“谢谢。”不卑不亢的颔首,宋词静待下文,料想她特意来这不会只为说什么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