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辉映出一片莹白。
远远的,一抹清瘦身影斜靠至金黄色木马旁边,双臂环抱胸前,两腿修长。
趴在地上的宋词看不清楚,只能吃力的用手撑起身体,拍掉裙幅上沾的泥土草屑时,她瞥见站在身旁的徐远娇愣愣凝向对面,痴痴呆呆的神情极为少见。伸手摸摸正在渗出血迹的嘴角,她咧咧嘴勉强站起,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明白刁蛮任性的徐远婷怎么会因为一句短短喝斥而立马罢手——
那是怎样的一个宛若玉树的少年啊,墨眉斜逸,琉璃般的瞳仁,面色清冽而不失隽永,五官精致,如同一刀一笔雕凿而成。简简单单的白衬衣被月色浸染,泛出影影绰绰的光晕辉映至他无可挑剔的容颜,一层氤氲而温柔的光芒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但不容忽视。他静静瞅过来,洁净眸光逼仄而来,仿佛两把锋芒暗藏的利剑,穿透人心。
“你就是宋词?”
他率先打破沉默,沉静的眼神扫向裙子皱巴巴得不成样子的人儿。
忽然之间,双颊燥热。
宋词诧异于自己的诡异变化,说实话,她非常不喜欢这个陌生男生打量自己的眼神。
好像所有心事都会被戳穿似的冷静,锐利。
“我是,你是谁?”
敛敛游移散开的神思,她冷淡回答,一闪而逝的红晕旋即被一贯淡漠取代。与此同时,她发现脸红的不只自己一个人,几步开外不言不语的徐远婷亦双颊绯红,如同桃花贴面,羞涩淑女的神情和刚才的粗鲁刁蛮简直是两个人。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宋词勇敢与他对视。
两束眼神在月华浮动的中央交汇,彼此清冽,彼此无惧。
“我叫欧黎。”
“不认识。”
“欧黎,你找宋词有事吗?我是她朋友徐远婷。”
落音刚落,呆立很久的人就接过话。
娇滴滴的嗓音又糍又糯,宋词不禁瞥了她一眼,却发现欧黎同时也在看她。
莫名其妙的失落在心房散开,她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一阵轻笑响起。
“我没听说朋友之间也会拳脚相向啊。”白衣少年嗤了声,眼神又转回宋词身上:
“宋词,听大头说你还挺厉害,单枪匹马就在男厕所前给他难堪。怎么,今晚倒成挨打的角色了?”
“大头?”
放暑假前在学校发生的一幕迅速在脑海涌现,她同时想起欧黎是谁——
虞城有很多中学,分布在各个区,孤儿院相邻的华秀区是所有区中学数量最多的一个。学生聚集的地方多多少少总有男学生拉帮结派,他们结成兄弟一样的联盟,谁有点什么事,比如遭欺负之类,所在联盟的老大就会带领一批人去算账。学校自然禁止这种不好的风气,但老禁不死,私底下依然闹得不可开交。在华秀区所有中学势力里,以第八中学一支最盛,就连其它中学有很多人都去依附,据说他们老大的父亲本就是混黑道的狠角色,那个老大,好像就叫欧黎。
课间听到的各种八卦卦蜂拥而至,宋词心一紧。
一直以为像他这种不学无术的男生头目肯定穷凶极恶,想不到……
难道大头也受欧黎保护,他今晚为寻仇而来?
“他老欺负金子,我只是替朋友出气。”
冷冷的辩解怎么也掩饰不住突如其来的紧张,她吸了口气,扯得开裂的嘴角咝咝作痛。
“欺负?”欧黎垂下环抱胸前的手臂,脚踏月色,神色肃清的一步步朝她们走来:
“为什么我听到的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远婷,小词。”
徐远山从小礼堂方向走出来,看到她们都傻傻立原地,另一个人不紧不慢靠近,担心的叫了声。
欧黎止步,循声张望,表情没任何变化。
“小词,怎么啦?嘴角都出血了。”
藏蓝色T恤随风鼓起,一溜烟跑过来的徐远山见她如此狼狈,温和雅致的五官挤成一团。
低头看向脚尖,宋词犹豫,眼角余光瞥见徐远婷正在挤眉弄眼,意思很明显:本来就是你动手在前,最好别说出来,否则就跟你没完。想到自己的确不应该冲动动手,她摸摸嘴角又理理裙子,逼出一个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浅笑:“没什么,就是荡秋千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皮。没事,院长会给我涂药的。”
“撒谎。”
事不关己的欧黎横插一句,用手指指徐远婷又指指宋词:“为什么不说她打了你?”
“胡说。”
“你…”
各怀心事的两人难得异口同声,徐远山瞅瞅妹妹,又瞅瞅欧黎:“远婷为什么要打小词?你是谁?”
“你为什么不问她?”欧黎淡淡以对,像是不想多言,走过去拉起宋词的右手腕:“我们走。”
“慢着。你到底是谁?”从来没人敢对自己如此淡漠,徐远山亦冲过去,拉起宋词另一条手臂。
“我和你本来不认识,是谁重要吗?”
侧身而立的欧黎回首轻睨,清透瞳孔慢慢染上一层冷冷的光亮。
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的宋词隐隐嗅到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儿,不想惹出更大是非也不想因为自己殃及无辜的他们,思忖片刻后,她看向左边,镇定自若的解释:“远山,他是我同学的朋友,找我有点事。放心,没什么问题,你带远婷先回礼堂,我一会儿就来,生日蛋糕还没吃呢,他们肯定等不及了。”
面色白皙的徐远山半信半疑的放手,充满戒备的细长眼睛一直停留在对面。
他觉得自己非常不喜欢这个初次相见的同性,至于为什么,说不上来。
“骗人。你刚才明明说不认识他。”
睁着眼睛说瞎话,徐远婷再一次肯定她习惯惺惺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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