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黎,欧黎,欧黎…
纤细苍白的指尖在开始褪色的两个字来回摩挲,一阵强烈心悸袭来,宋词死死捂住嘴,僵硬如石的身体差点栽倒。若非残存的理智提醒来此的初衷是为药,她几乎想夺门而出。假如梦中少年其实真叫欧黎,假如手里盖有法院红章的文件并非伪造,那么,自己身边日夜相伴温柔体贴的男人是谁?除开年岁不同,他为什么拥有一张完全相同的脸?
魂兮归来么?
欧黎和自己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无法言语的痛楚从心脏处蔓延,如僧入定的她容颜若雪,良久静寂之后轻启薄唇:“什么意思?”
“在机场那天我就说过,如今你身边的男人根本不是欧黎。真正的欧黎,早死了!”
“如此说来,我和你口中真正的欧黎早就认识,对不对?你也早知我在梦中频频见到的少年就是他,对不对?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不仅知道,它也与我失去的记忆有关,对不对?正因为你了解那一切,所以你处心积虑不想让我恢复记忆,对不对?欧黎死了,他的死,与你我都有关联,对不对?”
一连串提问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说到欧黎已死,宋词感觉到心在滴血。
重新坐下,徐远山挑挑眉,未置一词。
宋词的冰雪聪明早了解,只是,对于她在遭受如此重创下还能立马联想到很多,还是令人惊奇。
莫非,她已恢复部分记忆?
随手端起碗微凉的茶轻抿,涩味入喉,紧跟而来的清香在唇齿间流连。先苦后甜,置之死地而后生,两个听起来没什么太大关联词一同跃进脑海,瞬间功夫,他做出一个与来之前截然不同的决定。有些事,自己去发现,远比听旁人叙说来得震撼。他承认,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在沦入无耻之流,可是,如果付出那么多之后还够不到心心念念的幸福,即使卑鄙一点,也情有可原,值得原谅。
“无论我做什么,即便初衷是保护你,在你看来,也是处心积虑,是么?”
青花茶碗接触玉质桌案的清脆声响带有说不清的凉意,他的嗓音,亦是凉凉的。
宋词微征,从徐远山温润而忧伤的面庞读出一种前所未见的悲哀——
袁晓丽的诉说如魔咒般适时响起,她咬唇,嗫嚅道歉:“不是。对不起,我太激动。”
徐远山摇头轻叹,绕过椭圆形桌案走到另一边缓缓蹲下,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我理解你的激动,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失态。小词,认识到现在,平心而论,我伤害过你吗?很多事,不是不想说,而是说出来太残酷。我不希望你承受完全没必要的压力和心痛,懂么?过去就是历史,为什么不让它就那么轻轻松松过去?很抱歉,我不能解答你所有的疑问,很多事情连我自己也没有准确的答案,真的。”
源源不断的热度从掌心传递,宋词抬眸,淡淡答应:
“若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我可以相信过去即是历史。”
“还是要追究?”
“是寻找。”
“好。”又一声长叹,徐远山起立,手掌轻轻落在纤弱肩头:
“如果主意已定,那么,我建议你当做什么从来没看过这份档案。他的来历我还是没调查清楚,唯一能肯定的是此人并不简单。只有在他不设防的情况下,你才有机会探到真相。这段时间我会把私人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什么问题尽管给我电话。如果没猜错,是他送你来的吧?我还有事先走,你一个人在这安静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颔了颔首算是回应,宋词倒在椅子里,像被掏空似的疲软。
“小词,还要提醒你一句,人鬼情未了只是电影,别傻到相信他是欧黎魂魄重生,懂么?”
身体猛然震动,她回头,徐远山已不见踪影,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毫无感情的门——
死寂灰白的颜色,一如此刻心情。
独自在茶馆不知道多久,就在她觉得想枯坐一生不管外面光阴人事变幻时,手机响。
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我愿意,每天在你身边苏醒……
范玮琪的嗓音温暖而动听,是她与欧黎之间的专属铃音。
记得那晚,欧黎把两人手机显示对方来电都设成这首歌,笑他孩子气,他也不反驳,上前拥她入怀,温柔而虔诚的倾诉:“什么气都好,只想让你知道,你确实是我最重要的决定。这一生,我做过很多决定,在以后的日子也有更多的决定等我去做,但是,无论过去,现在,将来,没有什么决定比你更重要。我们都不是圣人,可能会吵架甚至分离,如果万一出现那种情况,记得我今天说过的话。”
当时,宋词笑靥无邪,只觉无比窝心,而今再想,却寒意裹体——
远山说人鬼情未了只是电影,那么,欧黎,你呢,愿意让我相信当真人鬼情未了么?
其实,再也不应该唤你欧黎。
掀开手机放到耳旁,温醇而不失质感的男声徐徐穿透电波:“谈完了么?我在停车场电梯口等你。”
“完了。你…”
很想问,你到底是谁?
可是,话到嘴边,又鬼使神差的记起徐远山临走前的嘱咐。
也许远山说得没错,直接询问未必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他之所以出现,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应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记忆成功恢复想起有关欧黎的一切才能证实他不是。理智一刹那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可是,理智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减轻心如刀绞的疼痛。
“等一等,马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