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枝叶摇碎灯影,含笑抬步的他一袭黑衣,风度翩翩,眉梢挑了两抹淡淡的光。
无法肯定他是刚走进来还是早将车泊在停车场等候,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和心虚让她窘得忘记回应。奇怪的是,徐远山似乎更加惊诧,她甚至能感觉到在欧黎愈走愈近的同时,尚停留在肩头的双手的颤抖也在成倍加剧。迅速看一眼,身旁人像是蓦然遭逢巨大打击似的,涨红的脸颊已然煞白,唇角也在抖动,如寒风里瑟瑟的枯叶。目瞪口呆并不足以形容此时此刻的表情,宋词从没见过他露出过这种既震惊又恐惧的眼神,仿佛所视并非人,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
“你上次电话里说等有时间就还钱,现在,我有空。”
平静瞥了瞥面如锡纸,僵硬如石的男人,欧黎轻转深瞳,笑意清浅。
开口就是还钱一事,宋词窘迫更甚:“身上没那么多现金,一会儿去自动取款机那儿提给你。”
“刚过十一点,不急,有的是时间。徐先生,你说呢?”
“远山…”还是呆如木鸡,只好出声提醒。要知道,徐远山的性格其实很大一部分继承自母亲李玫,平时极其注重优雅礼仪,别人说话而毫无回应的失态几乎从未发生过,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片刻时间,他就从借酒发疯的狂妄变成现在的三魂丢了七魄。眼神锐利的欧黎从他刚才纠缠自己判断出身份并不奇怪,远山应该不认识他才对,为什么神态诡异至斯?
寒风呼啸穿过,酒醒了大半,人偶般伫立的徐远山双手握拳,想在竭力稳定心神:
“小词,他是…”
“晚上好,我叫欧黎,欧洲的欧,黎明的黎。”上前半步从容伸出右手,发丝轻拂的他难得主动。
“欧…黎…”
两个字缓缓而又艰难的溢出,宋词敏锐听出嗓音里暗哑的颤抖。
秋水般沉静的眼底潋滟出灯火亮色,徐远山的右手几乎只和等待已久的手稍微碰触就倏地收回,好像欧黎身上沾满有毒病菌,接触多一刻便会毙命。脚步虚晃的倒退两步,面色凄惶的他盯向自己的右手,不敢置信的摇头,喃喃道:“温的,竟是温的…”
“徐先生真幽默,大活人一个,难道手还是冰做的么?”
“没事吧,远山?”越看越不对劲,她走过去询问,如中魔咒的人置若罔闻。无奈,只好又道:
“他喝了不少,别介意。”
“我没醉!”
像是不满宋词的解释,他无力垂下凝视许久的手,莫名复杂的眼神紧紧锁住镇定自若的欧黎。
半晌之后,徐远山压抑低吼一声,倒退数步后开始向自动门跑去,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
“我到底有没有醉,到底有没有醉…”
“远山!”
广电大楼一出去就是虞城车流不息的环市路,她放心,追到出口,状似疯癫的徐远山正钻进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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