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这话虽然说得含蓄,但是玉锦和崔鸾也都猜到了几分,尤其是玉锦更是明白了碧枝的用意,想必是这丫头铁了心不愿去嫁给那个老头子做姨娘,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自己名声搞臭,这样一来务必是哪里也去不了了!不过这丫头也是急糊涂了,她这样想着留在崔府,金氏怎么会轻饶了她呢!自己的父亲这么大年纪,莫非真的能对碧枝做下什么不成?
、玉锦脸色难看的将碧枝要嫁给赵老爷的事情说了一遍,庞氏听了后也十分惊诧,语气里便带了几分同情,“你母亲这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好好的非要那丫鬟嫁个老头子做什么?不过你父亲到现在没有子嗣,若是收了这个丫鬟做姨娘,你母亲也说不出什么来,以后若是这丫鬟有福气生了儿子,那也是她一辈子的造化了!”
玉锦听着这话觉得耳熟,想起这原是金氏当初劝碧枝嫁给那赵老头的原话,不由心里一阵苦笑,便告辞了庞氏和崔鸾,带着桑青回前院去,一路上边走边想着不知道前面闹成了什么样子!
桑青刚才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一路上也沉默着不吭声,两人穿过角门路过金氏的正房院外,只听到里面吵吵嚷嚷,似乎有骂声和哭声传出来。玉锦不由和桑青相对看了一眼,主仆两人放轻了脚步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去。
碧枝到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回来,玉锦到底不放心,派桑青出去打探了一下,却带回来个让玉锦吃惊的消息,金氏带了碧枝回去要重责她,大老爷赶去护着碧枝争执中竟然打了金氏一巴掌,然后带着碧枝歇在了湖心的暖房,明天就要封了碧枝做四姨娘了!
“我就早说过碧枝这丫头不是一般的蹄子,一直想着攀高枝的,这下可是如愿以偿了!”桑青气得边伺候玉锦脱衣服便低声唠叨着,“听说大夫人下午去后园里散步去,正巧看暖房的门开着便走了进去,谁想碧枝那蹄子正和老爷在床上…..”她说道这里脸一红,便停住了不再说话。可是过了一会子实在是憋不住,便又接着往下说。
“大夫人气得当时就让人拉了碧枝到她院里去跪着,便让管事婆子上前掌嘴,刚打了几下,老爷也赶了过去和大夫人争执起来,老爷一发火就打了夫人一个耳光子,然后将碧枝带到了暖房那边。老爷临走的时候撂下话,明儿就抬举碧枝做四姨娘!”
玉锦一直默默的听着,就是桑青说到父亲和碧枝在床上的那一段时,她也没有丝毫窘迫的感觉,只是心里一阵阵发冷。桑青话里说的那个大老爷好像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另外一个陌生人。这个为了个年轻丫鬟就打了自己发妻的父亲,还是以前那个端正正直满口仁义道德的父亲吗?
第二天玉锦来到金氏的正房里请安,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是看到金氏的面孔还是吓了一跳。一夜未见金氏的头发竟然也白了许多,两眼肿胀眼圈发黑,一边脸颊上还有红肿的印痕,再加上不施脂粉,倒似乎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坐在她身边的浣芸也眼圈儿发红,,连站在金氏身后的朱姨娘,也是脸色黯淡,神色也十分不好看。
玉锦进了房门上前向金氏请安,便觉得金氏和浣芸的目光如四道钉子狠狠盯向自己,她不觉苦笑,暗想金氏定是将碧枝做的这件事安到了自己身上,以为是自己挑唆的吧!玉锦神色如常的行过礼,便坐在自己平常坐的座位上,目光只看着前方脚侧的青方砖地,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金氏看玉锦这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不由得咬牙发狠,正想发作她几句,崔显也大步走了进来。和金氏恰恰相反,今天崔显穿了件大红挑金线的崭新直缀,脸上惯常留着的胡须也剃的干干净净,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倒好似年轻了十岁似的。
崔显坐在金氏的上首位置,向跟着进来的管事婆子摆摆手,便有两个妇人扶着身穿桃红色妆金彩缎新衣的碧枝搀了进来。碧枝的头发梳成了如意高髻,上面插了九凤衔珠的金簪,耳边簪了一朵大红的宫制绢花衬得皮肤莹白粉嫩五官如画,看上去十分明艳妩媚,哪里还做昨日做丫鬟时的半分样子!
碧枝缓步上前,给金氏跪下行礼献茶,金氏忍着气,将茶杯接过来又啪的扔在茶盘上,那溅起的热茶有几滴落在了碧枝的腮上,碧枝一蹙细眉显出烫疼的摸样,坐在一旁的崔显则是狠狠瞪了金氏一眼,那眼神里掠过的阴沉让金氏一惊,已经到嘴边的难听话又活生生咽了回去。
碧枝又向浣芸和玉锦绣绫都行了礼,浣芸本想给碧枝难堪,可是又害怕父亲,仍是不情愿的接过了那杯茶又放了回去。玉锦倒是给了碧枝一只准备好的白玉镯子,碧枝感激的看了玉锦一眼低声称谢。朱姨娘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也准备了个装着金锞子的荷包递了过去,碧枝忙又行礼称谢。
崔显看碧枝行礼完毕,脸色才放缓了下来,金氏忍住气问道:“不知道老爷安排史姨娘住在哪里?”碧枝娘家本姓史,金氏想着朱姨娘住在自己正房的东跨院,反正正房这里是没有多余的院子给她住了!
崔显挑挑眉想了想,“正房这边的房子已经够挤了,要不让史姨娘去西边的紫竹苑去住吧!”这话一出,直气得金氏当时便说不出话来,原来那紫竹苑正是金氏精心安排的一所府里最为精致的院落,原打算等浣芸出嫁后给她两口子回门时闲住的,里面的布置用品无一不精美异常,没想到被老爷轻轻一句话,便将这院子拨给了这个小狐狸精了!
崔显伸手想拈一下胡须,却拈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将胡须都剃掉了,脸上微露尴尬之色,掩饰性的说道:“那个紫竹苑以后改成碧竹苑吧!里面缺了什么东西夫人想着尽快让人补上,服侍的人不够就找人牙子来买几个,以后有了四姨娘帮着你操持家事,夫人也不必那么劳累了!”说完便起身带着碧枝去了“碧竹苑”那边,剩下金氏呆坐在房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姨娘只是站在那里一声也不吭,玉锦和绣绫更是不敢言语,等父亲和碧枝走远了,浣芸才轻声骂道:“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媚惑主子的下贱东西,昨天就该打死了省事!母亲你等着,终究有一****替你出了这口气!”
金氏气得脸色发青,想到昨天自己正在午睡,崔志偷偷跑过来告诉自己,说老爷在后园的暖厅那边歇着,身边并没有小厮跟着。他话虽然说的含糊,可是那意思里似乎含着深意。金氏岂是糊涂人,立刻带了秦妈和贴身丫鬟过去,果然撞见了老爷正在和碧枝在床上做着那不要脸的事情,自己当下命秦妈拉了碧枝回到院里,本想着乱棍打死这个狐狸精,没想到崔显竟然急着赶过来护着这蹄子,争执中还动手打了自己…..
金氏回想至此又觉得心头一阵绞痛,她捧着心口坐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又忽然想起这碧枝原是答应了给织染局的赵老爷做姨娘的,府里刚花了五十两银子给她买了死契,现在自己那个不要脸的夫君却将这个蹄子收用了,赵老爷那边已经派人送过信去,现在可又如何交代?莫不成再花钱买个出色的丫鬟送过去不成?
她想着刚才丈夫那好似做了新郎官的满脸喜气,不觉又是一阵忌恨,心下正思忖怎么着想个法子处置碧枝,这时妙姐进来回禀,说是崔安有事情要回禀!金氏压下怒气,命人唤崔安进来!
崔安一路低头进来,向上行了礼后金氏吩咐他站起来回话,崔安便恭恭敬敬的回禀道:“昨天老爷和夫人让小的查了咱们府里的男仆和织坊那边的织工,总共有三人是受伤的,其中一个是在织坊从提花楼机上摔下来刮破了脸,这个都有人见到的:另两人都是咱们府里的,一个是上月摔伤的,那脸上也不是新伤,都已经结了疤;还有一个是昨天早上才带的,脸上看着是指甲抓伤的,可他说是前天晚上在外面街上被人划伤…..”
金氏听到这里打断了他的话,“前两个也就罢了,只是最后这个奴才却是实在可恶,时间和伤痕都这么巧合,况且他说在府外面受的伤,可有证人吗?”
崔安摇摇头没有吭声,金氏得意的瞟了玉锦一眼,暗想若是府里的男仆做下了此事,那么锦丫头更没有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她看向崔安问道:“这个狡辩的奴才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的?”
崔安飞快的看了金氏一眼,忙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答道:“那人是在前院当差的秦德旺,前天夜里正是他负责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