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玄这话让庞氏和几个围着的丫鬟一惊,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玉锦哭着说:“李公子,请您再救救唐妈妈吧,要不再给她开些药试试?”
桑青等人都架着玉锦来到了房门口处站着,李舒玄微微摇摇头:“在下可以再试试,可是结果也不能保证!请小姐们先去别的屋子里等着,这里病气太重,万一过到身上可就麻烦了!”
玉锦被劝到了庞氏和崔鸾的屋里等着,庞氏看玉锦一个劲的拿帕子擦眼睛也不觉动容,缓缓在旁边劝解着:“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情,锦丫头你也想开些不要哭坏了自个的身体…..”正劝解了一会儿,李舒玄走了进来,对庞氏和玉锦摇摇头,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唐妈妈应该是已经不行了。
玉锦不由得又低声哭了起来,庞氏叹了口气问李舒玄:“明儿我们娘儿俩还要去苏州城送货,要不我将管家留下来帮着锦丫头料理后事?对了这庄子里的管家怎么没有露面呢?”庞氏还不知道白天抓贼追赃的事情呢!
玉锦眼神一闪,不由偷偷看了李舒玄一眼,李舒玄皱皱眉头:“这位老人家恐怕得的是急症,也不能搁在庄子里太久,如今事情紧急,也顾不得那些丧葬礼仪了,总要快些将人入土为安的才是,若是拖得久了让官府知道,就怕要将尸体火化,那老人家可就…..”
庞氏听到这里也觉得心惊,人活一世谁不想留个全尸入土,若是真被官府火化了,下辈子可怎么托生?她看了玉锦一眼,“也罢了,锦丫头你年纪小不懂这些,就快些找个地方将唐妈妈掩埋了吧,这些事我回去自然和你父亲说去!”她心里想着唐妈妈不过是个有年纪的下人,有病死了在崔家也不是什么多大事情。
玉锦自然是一切单凭二婶娘和李舒玄做主,李舒玄喊了桑青和碧枝过去帮着给唐妈妈换衣服,又让庄子里的下人赶着做了副棺材,木料都是现成的,庄子里的人做这些事情倒不是多么费劲,到了半夜子时(12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唐妈妈的尸首用一床崭新的红被子裹着,也被放进了棺材里。
第二日等庞氏和崔鸾起床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李舒玄的人影,一打听说是天还不亮的时候,李公子便带了人将棺材拉出去下了葬,之后他便直接坐车去了吴江县城。玉锦带着丫鬟也跟着亲眼看着棺材下了葬,等她回来的时候,庞氏看她眼睛红肿着,自然又少不了安慰了她几句。
庞氏原想带着玉锦一起去苏州城住几天,因为崔昊在那边的铺子里有个后院,平日里几间客房都是现成预备好的。玉锦则推说出来时间太久恐怕母亲担心,第二日便要坐马车回震泽,这一路上道路平顺,坐马车回去倒是比坐船要快许多,也就是两个多时辰便能回到崔府了。
庞氏见玉锦心志已定也不便勉强,让自己的管家去平望镇上相熟的车行里雇好马车,又吩咐庄子里两个强壮的男丁跟随同行,将玉锦上路的事情安排妥当,庞氏便和崔鸾上了船经吴江县去苏州城。
等商船慢慢离了平望的码头,崔鸾站在庞氏身旁,看她犹在望着岸上出神,便笑着对母亲说道:“咱们昨天出去了大半天,听丫鬟说错过了一场好戏呢!金远家的偷二姐姐的首饰被抓住逮个正着,所以两口子也没脸见人了,一直躲着没出来!”
“怪不得昨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庄子里的金管家竟然连面也没露一下!”庞氏这才恍然大悟,“不过这管家也太不懂规矩了,哪有这么明着和主子对着干的下人,这人定是你大伯母带过来的娘家的仆人,所以才敢对你二姐姐如此无礼….”
“不过听说二表哥倒是狠狠斥责了那管家,他们敢不听二姐姐的,可是却不敢违逆二表哥!”崔鸾脸上闪过一丝怅惘,“有二表哥护着二姐姐,他们做下人的还能翻了天不成?”她脑中浮现出金奕那张俊朗的笑脸,只是那笑容似乎没未为自己绽开过。
庞氏微微蹙了蹙眉,唐妈妈病死的这么突然,李舒玄对这事又出乎意料的热心,她虽然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但是总觉得这几件事情有些哪里不对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震泽崔府长房里的大嫂金氏知道自己娘家的下人丢了脸这事,只怕早晚还会找锦丫头的麻烦,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现的!
崔府的田庄里只留下了玉锦主仆四人,桑青见房里没人,便偷偷低声对玉锦说道:“说实话昨晚上我一直悬着心呢,李公子虽然保证说那药只是致人昏迷,绝无性命之虞,可是看着唐妈妈的脸色那么难看,可真让人害怕!”
玉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昨晚上自己那难过的样子虽然有几分装出来的,私下里自己何尝又不是惴惴不安呢,她冒险赌了这一把,赌的是李舒玄的援手和唐妈妈的性命,所幸这两件事她都押对了宝,其实过后想想,她也确实是胆大了些!
“那李公子对小姐倒是真的算是肝胆相助了!”在一旁收拾行李的碧枝忍不住插了一句,她偷眼看二小姐脸上表情淡然依旧,不象生气的样子,不由胆子又大了一些,“表二少爷虽然平时对小姐也不错,不过在唐妈妈这件事情上,倒是李公子担着更大的干系,这可不是件小事……”
“碧枝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桑青听着碧枝的话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咱们庄子里只有李公子懂药理,所以二小姐才向他讨了那能致人假死的药:若是李公子不在这里,二小姐自会想别的法子,莫不成因为李公子帮了二小姐这个忙,咱们主子就要想法设法报答他,甚至…..”她刚要说出“以身相许”那四个字,忽然觉得这话太不恰当,忙适时的闭上了嘴巴。
“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碧枝听到桑青这么数落自己,不甘心的嘟囔了一句,随后便低头收拾东西不再搭话,脸上露出了生气的表情,暗想我不过是提醒主子一句,桑青你就用这种教训人的口气说话,未免也太托大了些!
三个丫鬟里红翡是个最随和的性子,圆圆的脸庞上总是挂着笑意,三人之中她年纪也最小,现在看到桑青和碧枝又开始拌嘴,她忙插话劝解道:“碧枝姐姐说的原也没错,这次要不是李公子帮忙,咱们真没更好的法子将唐妈妈带走,况且还是他找地方将唐妈妈安置了下来;但是桑青姐姐说的话也有道理,他帮咱们也是他自愿的,只要咱们记着这份恩情,以后总有机会报答他就是…..”
红翡年龄虽小,可是说话办事倒是有股子稳重劲,一席话倒是逗得桑青和碧枝都笑了起来,桑青忍不住拧了一把她的腮帮子:“就你这丫头会和稀泥,年纪不大倒是生了张巧嘴,既然你如此说,回头让主子将你送给那李公子做贴身丫鬟服侍吧!”这句玩笑话顿时将红翡闹了个大红脸,却也让碧枝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玉锦见几人闹得有些过分,便沉下脸来,刚要训斥几句,忽然瞥见房门外一个青色的身影闪过,不由吓了一跳,起先桑青说话的声音很小,后来碧枝和红翡加进来一开玩笑,几人不免有些得意忘形,那声音也不知不觉的加大起来,万一外面的人听到了她们说话的内容可就糟了。
桑青看玉锦脸色巨变,忙起身出门一看,只见有个中年男人正站在台阶下面,也不觉吓了一跳,不由质问道:“你是何人?怎么进到内院里来了?”心里也有些担心,不知道刚才几人的说话被那人听去了多少!
那人抬眼看了桑青一眼,向桑青拱了拱手,“在下姓施名复,是庄子里新请来的账房先生,前天去佃户那边催账今天刚回来,听说府里的二小姐过来了,所以过来见礼!”
这人虽然自称是帐房先生可是语气不卑不亢,言谈举止从容,倒是让别人生出不能小觑的感觉。桑青不由对他也客气了几分:“既然是施先生,那么就请您等一下我去禀报小姐!”
玉锦听了桑青的禀报后,忽然想到唐妈妈前天曾经提到过这个账房先生,这位章先生曾经为她请过大夫拿过药的,不免心里有了几分好感,便让施先生进来回话,等那人进屋行礼之后,玉锦看到他不由得心里一怔。
那人留着乱糟糟的络腮胡子,浓眉细眼鼻梁高挺,猛看上去似乎有三十来岁的样子,看外表也不像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倒是更像庄子里做粗活的。可是从他走路的步伐和行动举止等处观察,倒是带着一股稳重有礼的气质,比一般的读书人似乎还要磊落大方一些。
“在下施复见过二小姐!“那人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本来早该来拜见小姐的的,只是在下这几日在外面收账,所以没来的及赶回来,一回来便听说唐妈妈他老人家仙去了?请问二小姐这事可是真的?”
这个人以前对唐妈妈倒是十分照顾,若是欺瞒他似乎有失厚道,可此事又关系重大,实话实说又怕走漏了风声反而坏事。玉锦玉锦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那人的问话,而是反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说呢,人命关天,难道还是儿戏不成?”
施复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以前我请大夫为唐妈妈看病,她不过是劳累受凉引起的风寒,拖以时日就会痊愈的。前几****刚走的时候唐妈妈精神还好,怎么会一下子急病暴卒,并且还是会过病气的急症,需要草草处理后事?”
玉锦一下子无言以对,站在旁边的碧枝忍不住插嘴道:“病来如山倒,病症一下子加重病人过世也是难免的,因为怕官府火化尸首才急着掩埋,怎么能说是早早料理后事呢?这位先生未免管的太宽了!”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不耐烦。
施复倒是没有生气,“在下之所以这么打听唐妈妈的事情,因为唐妈妈也算是在下的半个恩人,当时若是没有唐妈妈,在下恐怕早就暴尸荒郊了,这份救命之恩还没有回报,听说唐妈妈她老人家这么骤然离世,在下怎么能心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