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我住院了,尽管黄日馨不断的宽慰我,我还是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
我的病房是普通三人间,和我同住的,是一位贵州大娘和一个沈阳的小女孩。女孩十岁左右的样子,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巴掌脸,可惜,她的头发早就剪了。她是上个星期三做的烟雾病手术,目前术后恢复良好,今天刚从两人间的加护病房转过来,只等两天之后拆了线出院。
看她的头缠满纱布,我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恐惧,假如,假如血管造影之后,我也被确诊为烟雾病,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将会和她一样、和这里的病友们一样?不但必须减去秀丽的长发,还要,在头部留下至少一个的创口?
想到这儿,我忽然感觉身体冰冷,并不是空调不够暖和,是因为,无论看着别人经历过多少次,可在自己要亲身面对的时候,我是真的真的害怕了。
做了三天的检查,把身体的各项机能指标,全都查了个遍,血糖和血压稍微低一点,其它一切正常,总的来说还比较健康。
妈妈和大姐仍然住在宾馆,我坚持没让她们陪床,我能走能跳能吃能喝的,又不是真正的病人。
于庆彬答应请我的那顿饭,由于他的繁忙,一拖再拖,直到我做血管造影的前一天,他才带我出去,结果吃到一半,他临时接个急诊,我们只好把饭菜打包,匆忙赶回医院。
傍晚,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送来九名重伤伤患,其中有七个人的伤在头部,需要马上动手术,不仅是已经下了班的于庆彬被急召回去,就连院长肖薇都上阵了,神经外科一共三十六名住院医生,调回了二十个,可见,这场事故的严重性。
这些都是于庆彬在车上告诉我的,他还说,护士站只留了两名护士值班,其余全部跟着进了手术室。
我直犯嘀咕,中午的时候护士就跟我约好了,晚上要给我清理体毛,现在遇上了这么个紧急情况,那我是不是要自己动手啊?其实我是打从心底不希望有人帮忙,那样一个敏感的部位,我会很尴尬的,可没办法,科里有规定。当初,我对血管造影有些抗拒,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但更多的是,给我做血管造影的,极有可能是李宗睿。
下了车,我和于庆彬兵分两路,他直接去了手术中心,我则自己溜达着回病区,他连再见都没顾得上跟我说,车门还是我帮他锁的。
我把打包带回来的糖火烧、驴打滚、豌豆黄分给了病房的大娘和小女孩,听小女孩儿甜甜的叫我姐姐,我好有满足感,要是以后,我也能有个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儿,就好了。
洗过澡,正要躺下休息,李宗睿来敲门:“况天蓝,来一下。”
我在起身的同时,还寻思着,今晚不是他夜班啊?就算他是被叫回来的,那也应该去手术室啊,他不是于庆彬的助手么?
跟着李宗睿进了护士站的处置室,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儿迎面而来,在狭小的空间里,这种味道迅速升腾、蒸发,渗入我的毛孔,连带着神经也变得敏感。
他指了指一张小床:“坐那儿吧。”
我局促的捏着手指:“有……有事吗?”
“明天下午两点做血管造影,麻烦你通知你的家属过来签字。”
“哦,知道了。我明天早上给我妈打电话。”
“恩。”
我的眼睛向上四十五度角,盯着雪白的墙壁,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李医生,没事的话我回去睡觉了。”
他拿着一把剃刀走近我:“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