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崩溃了……原来这个人真的是疯了。
学长!你做什么?林衡赐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我也还是不敢吭声,总觉得是死定了。吭声可能死的更快。我只是想拜拜神,能不能麻烦林衡赐不要说任何会刺激到他的事情……那个神经病只是说了一句:我要帮她赎罪。
我听了心里又再度冒出一团的圈圈叉叉,赎你个狗屁罪!什么罪要用死来赎啊!我又没杀人放火……
学长,你知道她是谁吗?林衡赐说着。
我知道。是啊!他很知道,刚刚就已经报上我的名字,还把我数落一顿。
林衡赐的脸我现在没办法看清楚,我面对的是一片快下雨的天空,还有那天台上能看到的高山。我现在才知道校务处的天台风景其实很好,可惜我没心情欣赏,甚至,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眼。
叉的!我才不要!心底又骂了一句,期待林衡赐能够创造奇蹟。天晓得,他会突然间大喝:那你应该清楚她不是静亭!听到的时候,我整个人颤了一下,浑蛋!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对待神经病啊!万一他把我摔下去怎么办啊──我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我知道。她是丁宁,是丁馨柔的妹妹……神经病的脑子还算清楚,没搞错我的身分。呵,这是该庆幸的事情吗?我苦笑着。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放开她,你伤害了一个人还不够吗?就当我拜託你!放开她。林衡赐,拜託你不要大声吼他了。
我没有!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静亭是有罪的……她不好,我要帮她……那学长的表情真的越来越不对了,这时我忍不住大叫着:哇啊啊!浑蛋!你就不能说别的吗!
学长,放开丁宁。你不能再伤害多一个人了。林衡赐你还有种说!
不是,不是的,我爱静亭,可是她不好,我是帮她,我是帮她啊──我难道错了吗?妈妈!妈妈──你不是这么教我的吗?青蛙儿子疯了似的说着,我没有心情同情他。
在这一秒,我只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神是绝对不存在的,所以我的祈祷永远不会实现,因为林衡赐真的说了不该说的话,而那疯子突然放开抓着我的手,幸好我及时抓着他的手!
呜呜……我还没跌下去……可是我就快被吓死了。
林衡赐这个时候也冲过来抓住我的手了,他紧张地说着:小宁!抓住我,快!
放开那个疯子的手,我紧紧地小心地握住林衡赐的手。整个人被他拉上来了,他的额头都是汗,而我只是呆着。那个疯子一直就蹲着,然后一直一直地重複:妈妈说的是对的,是她不好……是她不守规矩,她应该跟我在一起的。
这时,我踩了踩地上,说着:是实心的,是实心的……而林衡赐也走到我面前对我笑着,摸摸我的头,然后说:是啊,你踩在实心的地上,没事了。我的眼眶一热,全身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身体都软了,他扶着站不稳的我急急问着:怎么了?小宁,小宁?
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的身体一直都在抖着,我觉得很冷很冷。林衡赐不断地叫着我,或许是吓坏了,我不知道要做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心狠狠地蹦跳着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小宁!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尽管再小声,我还是找得到声音的来源,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我扑向唤我名字的人。
一抱住,就把刚才忍住的害怕全哭了出来。
一声声地,我不断地哭又不断地唤:姐,姐──
我很怕,很怕。心里重複地说,这些恐惧的话我不需要说出来,姐都能够知道。她暖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摸着我的头发,拼命地要让我平静,好像母亲在开学的第一天安慰着不安的小孩一般。
好啰,不要哭了。没事了,小宁。姐轻轻帮我擦着眼泪,然后放开我,用那清澈又坚定的眼睛盯住我说:小宁,听我说──没事了,没事了,懂了吗?
我点头。
她却把我的头狠狠地敲了一下。
姐……我非常不解地看着她,扁扁嘴,摸摸自己的脑袋后说:姐,你真的好没有爱心,对于一个身心受到严重创伤的妹妹,你都这么忍心打我……
呵呵……小宁,你是不是还想再挨我一下呢?姐亮了亮拳头,我马上住嘴,毕竟我是跷课出来才会在这里差点被神经病摔下五楼。不过,我后来下楼的时候才发觉其实当林衡赐到了的时候,消防队也到了。
换句话说,即使跌下去,我也是死不了的。呵呵,我也终于明白,就算我要寻死,也是死不了的,因为我会害怕。因为对于这个世界,对于我身边所有的人,我都还有所牵挂。
过后,全山的猴子来了,问东问西的……在一阵吵杂声里,我听到青蛙的低泣,我想谁家儿子疯了,妈妈都会哭的吧。那个学长被送进医院观察了,而青蛙也变得沉默,然后她就请假了。那天,我也提早回家了,尽管姐姐多么地嘴硬,她其实还是担心我太过害怕。所以当天晚上,她陪着我,没有离开过……
半夜,我被梦吓醒了。
我梦到那个学长就在我面前跳了下去,没有恐惧地跳下去,地上只剩下一个支离破碎的躯壳。满地的血水……染红了包围着我的黑暗。然后,我就醒了。当看到美丽姐姐的脸庞,心里踏实了许多,安心的感觉把害怕减低了一些些。
尽管如此,我却醒着不敢再睡回去了。
这样的梦,不知道会做多久……躺在床上,我这么想着。又看看姐,睡得很香,心里的恐惧让我不自觉地小声说:姐,你睡了吗?呵,看姐没反应的样子,果然睡得很沉。
人的记忆是很可爱的,我想删的删不掉,不想删的又不经意让我忘掉。而且又不能控制到底要想什么,结果我也只能回忆起白天恐怖的事。想着的时候,我都在叹气……
其实,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一个人死的?
反正醒着,我就认认真真地想。那些寻死的人真的好有勇气,这些勇气到底是哪里来的?明明清清楚楚知道这一开始就是终结,人一出生就决定了死,为什么不苟活于世?为什么不多贪图一些呼吸的机会?为什么要选择半路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些,我想不通。因为多少人不想死却死了。
白天的事件结束时,为了让我不要想其他有的没的,猴子们也说着一些有的没的。后来,讨论起人为什么寻死。香玲说,当大脑不再被理性控制,人的行为会无法理解。健说的东西就是属于神鬼论的,他说当一个人的精神力量转弱的时候,就会有东西来找替死鬼了。
而我记得林衡赐这么说:当意识到活着比死更可怕的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了。我听着,没有附和。反正,我知道我是不想死的。
小宁,怎么了?姐惺忪的眼睛,轻声问着。
没什么。我对她笑笑,没说做恶梦的事。反而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拿了纸巾擦了我额头上的汗,说着:做恶梦了?
被识穿的我只好承认。
你明早又想当熊猫吗?姐笑着说,我知道她担心的,不过她还是命令似地对我说:闭上眼睛,睡觉。面对姐姐的指令,我向来没有否决的权利,乖乖地闭上眼睛……我也希望能睡着啊──
姐突然把我揽进怀里,害我吓一跳,睁开眼睛瞄了瞄姐,她也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被姐这样抱住,好像小学三年级以后就不再有了,毕竟被当小孩看的感觉,我不太喜欢,而且那时候的姐姐太爱照顾人,常常给她突然一抱而吓到。
唉──我微微叹气,睡不着啊……
姐,你睡了吗?还在姐温暖的体温里的我这么问着。
你明天是想被妈妈杀掉,拿你的熊猫掌当满汉全席的熊掌煮吗?姐闭着眼睛,眉皱着说。
睡不着啊──陪我聊聊吧。我见姐没什么反应,就对准她最敏感的部位搔痒,姐估计也没想过我会这么做,因为这是我们的小时候才会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