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纸条跟故事书收好,因为青蛙踏了进来,大大的嗓门对我们宣布超级人类今天请病假,然后她就代课教书。她教什么,我其实没有什么注意,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被点了名。
丁宁!她的声音在这种时候简直把我的耳朵震聋,我站了起身应了声,等待她叫我滚出去,我就把故事书跟纸条带出去,反正姐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让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意思也好。
春风吹又深,的上一句是什么!青蛙没赶我出去,只是问我问题。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我很顺口地答道。
你是没睡醒啊!昨晚看武侠片看太多啊!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是这样的吗!青蛙瞪大的眼睛,把我弄醒了一些,脑子里冒出白居易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啊!真的没睡醒,该是野火烧不尽,我怎么会答斩草不除根?白痴。站着的我心里也这么把自己骂了,不过估计青蛙要把我赶出去了……
没醒是吧!那就不用上课了!出去!如我所料。
出去就不会回来啦……我跷课去也。
老树,我来啦!靠着老树,我睡着。
下面的大笨蛋,给我起身!被烦人的声音吵醒,我喃了一句三字经。喂!你挡路还骂人啊?咦?这声音很熟,我看了四周没人,又听见对方说:笨蛋!走开啦!我要下来!
抬头看,喔──林衡赐。
我站起身,放在身上的故事书就掉了出来,我拾起它拍了两下后,林衡赐好奇地走到我面前看了书的封面说:童心未泯?
不是。今天早上放在我抽屉的。我拿掉封面上沾着的草,林衡赐伸手取走了书,翻了翻,不解地问:谁会送你书?还送灰姑娘……我耸耸肩,做不知道状。见他依然思索着,我拿了回来:可能是弄错了吧。
不,我不这么认为。他深深皱着眉,又抢回那本书,把前后又翻一翻,自言自语:没写什么啊……他看着的时候,我也跟着仔细观察,突然他猛一抬头,我见他认真的脸以为他知道了什么,结果,他只是笑着说:难道是爱慕者?
白痴!我打了他一拳,把纸条也给他看,我说:嘿!爱慕者会写行己有耻给我!
行己有耻,行己有耻……他重覆地唸了几遍,又问:这个人要暗示什么?
估计是你的爱慕者才对!警告我要有羞耻心,不要跟你在台上乱演,顺路还奉上灰姑娘故事书,要我看仔细了才好演。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我埋怨似的说。
……这小子对我这一番话非但没生气,好像还有点相信了。我正想对他说我自己随口说说,他却彷彿突然领悟什么,有点慌张地开口说:不,小宁,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你记不记得校规有行己有耻这一条?
校规?我搔搔头,打了他的脑袋,骂道:白痴!我从来都不知道校规是什么!谁会记得!
校规上真的有这一条。好像是……博文于学,行己有耻。他还真记得啊……我真难想像模范生连这种死规矩也记得清楚。
我不知道校规,只知道这两句都是出自论语。我从他手中拿回故事书跟纸条,坐回老树下。他赞许似的眼光向我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我真的越来越觉得你很有趣。打开他的手,我嗔道:有趣什么!我又不是玩具。
你懂的东西其实不比你姐姐少……他说着,没说完,我就起身就走,因为听到跟姐的比较,我会气闷。
怎么了?他追上我,问着。
没什么。我漠然地回答。
那干嘛板着脸?他拉住我,捏捏我的脸,还以为很好笑地说。
我懂得多或少跟我姐有什么关系?说完不理他,我就走了。他没有追上来,那是因为他傻住了,被我的问题问住了。我知道的,比较的事情我是惯了,可是,不是你们要我做回自己的吗?那还要比什么?这不是逼我回去当Lucky吗?
到了教科楼的一角,我深深地叹气。
是这小子每次出现的时间不对吗?我怎么最近都对他发脾气啊?心里这么嘀咕着。
站在外头吹微凉的风,看看天气,我知道就快要下雨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在对面的天台上看到一只年轻青蛙,也就是青蛙的儿子,那个有点神经质的高三学长。他就坐在天台的围牆上,对面那座是校务处,一共是五层楼的高度,他看着我,笑着……那个笑容好诡异,然后我看着他的唇动着,说着些什么……照理说,我不可能听到,可是我就是知道他说了:过来。
看着他,我想到一直在远处注视着我的身影,不会就是他吧?
其实,我是傻了,还是疯了?我没有时间计较,看着一个人坐在天台的围牆上,诡异地笑着,当被召唤的时候,我真的走了过去。
有时候,好奇心会杀死人的。姐曾经这么说,可是我还是被好奇心操控了,彷彿是没有意识时做的事情,恍惚间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当时,他只是回过头,风还是微微吹着……我站着,离他有个距离。
呵呵,你来了。他说着,笑得很不自然。
你想做什么?
他把头转回去,笑着,一直笑着,突然地站了起来,张开双手!我的心跳快了一点,对!就快了一点,我怕他会掉下去。他还是吃吃笑着,我放重语气,重新问了一遍:你到底想做什么!
丁宁,丁馨柔的妹妹,一个成绩差,纪律差,没才学跟姐姐和弟弟天差地远的人,你怎么会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不觉得你自己是多余的吗?你不觉得你根本不属于这里吗?
一次又一次地违反规则,我注意你很久了!
他突然跳下来,幸好他不是往空的地方跳,要不我应该会惹上麻烦。就在我面前,他抢过我手上的灰姑娘,很发神经地说着:灰姑娘的故事是那样的吗?灰姑娘的故事里面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穿上玻璃鞋!那段荒谬的戏,你怎么还演出来!
拜託──那是突发事件,我……我真的是白痴到不行,我怎么会跟神经病解释?转身,当我想走的时候,他却紧紧地抓着我,又说:你不知道羞耻──不遵守校规。
你是有罪的!该死的,你一直都不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直破坏世界的规律!他抓得我很痛,还边大喊,跟青蛙一样的大声。
你在说什么啊!放开手!我努力挣脱着,他却把我整个人抱起来了。
啊!我大叫了一声,之后动也不动,挣扎也不做地说: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发誓!我不敢了……我会守规则的!
看到以上的对白的朋友们,不要觉得我变了,也不要觉得我是很没志气,很差劲的人。毕竟,当一个人把你整个人抓起来,然后你底下不只是空的,而且有五层楼的高度。而唯一不让你掉下去的,是那个人的双手的时候……你会和我一样俗辣的。
你也会跟我一样害怕他的双手没有力会不小心把我跌下去的。
天啊……我后悔了,我不应该过来的……
姐,好奇心真的会害死人的,我相信了。
他一直摇头说:太迟了,既然没有人要惩罚你,那我就帮天惩罚你,但看你有悔意,就让你赎罪,你一死就什么罪都没有了。
死?
不会吧!
是啊──只有死,才能赎你的罪──青蛙的神经病儿子笑着说,以为自己是圣人,却不知道我心里圈圈叉叉骂了他上上下下祖宗亲戚多少家。但是,我还是怕死的人一个,所以不敢说话刺激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是紧紧抓住那个人的手。
可惜,在下一秒,我听到他的话,我的手直接松开了。
他看着我说: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是一起跳的,我不会放开你的。